正文

中了億元大獎後, 從此過上了鼴鼠的生活 38

(2011-01-04 11:42:39) 下一個

星期日中午,周小娜說回家一趟,商量家裏拆遷的事。我睡了一會覺,打算去外麵走走。

秋天的陽光有點平鋪直敘,一縷光照在咖啡館的玻璃上,泛出粼粼的綠光,一個圍著白色毛巾的女孩拿著相機在立交橋上拍照,公共汽車從橋下緩緩開過,車窗裏有人掙大眼睛朝上麵看,目光迷離。對麵樓道上有一個平台,上麵有一根長長的晾衣繩,風吹著繩上的長褲,白色襯衣、藍格子被單、紅色胸罩、一雙白色襪子。風來來回回的吹著。一個小男孩抱著花盆從窗口跳下,很快不見了。

樓梯扶手有些灰塵,拐角處有一個報亭,一個老人戴著老花鏡在看雜誌上的內衣模特。輕柔的鋼琴曲從旁邊的商店傳來的,門口有一隻小貓玩著絨線球。商店竟然沒有門頭招牌廣告。我突然想到了貓打球商店, 這個廣告招牌來自巴爾紮克的小說。

巴爾紮克已經老去,和櫥窗裏的法式麵包一樣,很少有人提及。一個推車子賣花生的婦女從人群中跑出來,後麵似乎有人追趕。

公交車站台燈箱裏的招貼畫有些舊了,一個小蜘蛛網,網上麵吊著放大鏡,風從玻璃窗的破洞吹進去,蜘蛛網搖晃著,沒有廣告詞。

從地鐵2號走到解放西路,需要803步,一年前,我用腳量過,返回需要798步,我思考過這些數字,拆開組合了三次,買了彩票,中五元。

前麵和解放西路交叉的是南京東路,南京東路有一座樓很高,是銀行大樓,像人民英雄紀念碑,矮一點的樓是當鋪,馮彩虹有一天從那經過,說這是淫行蕩鋪。光明電影院也在南京路上,我在門口撿過一張廢棄的電影票,上麵有一組數字,我照那個數字買了彩票,中5元。

電影院上麵插了紅旗,從前是沒有的,感覺插了紅旗的電影院好看多了,我下意識看了看腳下,地麵上很幹淨,沒有作廢的電影票。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有些泛黃,像一塊巨大的尿布,空氣中彌漫著尿騷味。我打算去海邊走走,奇怪的是我兩次去海邊,都半路而返。計程車忙碌著,有一輛空的士開過來,的士司機很不耐煩地向我擺擺手。

走到一個鐵路立交橋下,看到橋墩下有兩棵向日葵,有一棵枝葉衰敗,有氣無力,根莖已經變成了黑色。另一棵倒伏在碎石上,像一個重病殘身的年老乞丐。我忽然感覺這就是梵先生的向日葵了,原來他那神話一般千歲萬歲的向日葵,終有一天是會老的。那曾經多麽濃豔、激昂、耀眼、壯烈、青春、金黃、似火,如今卻散發著腐爛的氣息。

人們驚呼,那是窮困潦倒的梵高,看啊,窮困潦倒的梵先生來了!看啊,梵先生帶著他的向日葵來了!梵先生帶著他割下來的耳朵來了!看吧,可憐的梵高終於死於了貧窮,死於了可恥的貧窮,死的好可恥啊,真是可恥的垃圾啊!他的哥哥和家人終於解脫了!再也不用浪費糧食了!

他為什麽不買彩票? 是的,他沒買嗎?不對,他買過了,他來過,他哆嗦著嘴唇,他說各種彩票都要來一張,他說他等不及了,他要買即時開獎的,他的嘴角掛著微笑,他哆嗦著用長指甲一張張地刮開,他很鎮靜。他說,下一次就輪到他了,他相信觀音菩薩絕不是擺設。他從彩票站出去的時候,還沒忘帶上雨傘。

麥田上飛著烏鴉,到了夜裏,麥田上的烏鴉把夜染得更黑了,他死於那樣的黑裏,那是在美學上證明過的純黑。

他不相信彩票嗎?他不相信彩票中心的熱情的工作人員嗎?不,這顯然不是的,他仍然對彩票抱有一腔熱血,悲劇的是,他沒錢買彩票了,哪怕是區區2元人民幣,有人說。

 年老的乞丐躺在橋墩下一直看著我,他的眼神裏有了一絲警覺。我站的時間太長了,我像一個不懷好意的人。我是有錢人。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