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真實的故事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我母親是山東人，當年挨餓的時候逃難來到遼寧。認識我父親並嫁給他後，才在大連落了腳。 據母親講，她出生的那個地方，很多人家都供奉狐仙，迷信狐仙。 母親也迷信狐仙。逢年過節總不會忘記燒幾炷香穄拜一下，生活上遇到溝溝坎坎，更是要非常虔誠地將狐仙請到家來。點上香跪拜過後，便將難處一一道來，祈求狐仙幫忙化解。有時甚至求其預測未來。當然這一切都得在父親不在家裏時進行才行，因為父親是名共產黨員，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 

     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是在1978年的正月初五（據說正月初一至十五請狐仙最容易請到），我還邀請了閨密海燕。母親準備了兩個全新枕頭子（枕芯），一張32開白紙，一碗大米，一根紅線和三根香。母親將兩個枕芯分開，立著放在炕上，分別倚在窗台兩邊的牆上。然後將那張白紙立著放在炕上，倚在兩個枕芯上。 這樣，白紙後麵，兩個枕芯之間就有了一定的空間。母親又將那三根香放在一起，用紅線一圈一圈地由下至上纏上去。準備就緒，關掉電燈，姐弟四人及閨密好友與母親一起，靜靜地坐在那裏，等待黑暗來臨，迎接狐仙的到來。   

      天終於完全黑將下來，母親用火柴點亮那柱香，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帶著我和海燕，出門去請狐仙了。 出去到了院子裏，我和海燕跪在冰冷的地上，看著母親跪在那裏，將那已點燃的香，舉過頭頂，拜了幾拜，嘴裏嘟嘟囊囊地說著什麽，然後引著弧仙回屋。按照她事先的囑咐，我和海燕不敢回頭，一路小跑，跟著母親回到房裏，爬到炕上，和大家一起坐在那裏。母親將手中的香插在那碗米中，再將米碗放到白紙的後麵。黑暗中，隻看見白紙後麵的亮光 一閃一閃的。我壯起膽子，迅速打量一下屋子，企盼能一睹狐仙的尊容。什麽也沒有。母親說過，狐仙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 

      母親跪在那張紙前，開始求測。 隨著年代的流逝，前麵幾個求測，已記不清了，最後一個因為與我個人息息相關，令我不時拿出，咀嚼一番，歎為觀止，終生難忘。     

       那是高考恢複第二年，其時我正緊張地備戰，準備一搏。 母親開始求測：狐仙胡大人，小女囡囡今年要高考，要求學，孩子挺努力，挺用心，求你指點一二，看看她有否希望，今年能否考上大學。 母親話音剛落，眾人的眼光立刻投向了我。我立馬緊張起來，我自己都能聽得到胸腔裏心髒的砰砰跳聲。是啊，能不能考得上，這關係到我的未來，我的前程啊。

      接著我聽到母親細雨一般的聲音：要是能考上，你就讓一匹馬從這一頭走到另一頭吧。 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張白紙看。我更是默默地猜測著那匹馬是跑著從這一頭去到另一頭，還是走著從這一頭去到另一頭。

     然而，沒有馬出現在白紙上。當然也沒有馬從這一頭走到另一頭。 我的臉開始發起燒來。我感覺得到眾人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我雙手抱頭，不知藏到哪裏是好。

    就在這時，我又聽到母親細雨一般的聲音：要是準備不足，今年考不上，明年會怎麽樣？要是明年能考上，你就讓馬兒從這一頭跑到另一頭吧。

   沉寂，還是沉寂。大家都屏住呼吸，更為急切地盯著那張白紙看。

     完蛋了，不會有馬出現了，我最終還是要辜負父母親的希望了。我家祖宗八代也沒出過一個讀書人，他們還指望著我能脫穎而出，改換門庭哪。

     我灰心泄氣。 就在我信心盡失，萬分痛苦地正要哇哇大哭時，就見白紙後麵亮光一閃，整個房間裏登時亮如白晝，一匹清清楚楚的馬兒慢慢地從紙的這頭跑到另一頭。 說的詳細一點，就是一個馬兒形狀的影子出現在白紙上，從紙的左邊慢慢地移向右邊。

   “馬兒，馬兒” 大家欣喜若狂，緊緊地擁在一起。為我高興，也為這個家高興。任家未來有望了。

    母親高興得掩不住嘴，激動地再次祈求道：求您再顯一遍，讓囡囡看個清楚吧。 一匹馬兒慢慢地從這一頭跑到另一頭。

    可想而知，那天晚上大家都興奮不已，久久難以入睡。傍晚所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狐仙果然顯靈了。通亮的房間， 躍然白紙之上的馬兒，還有我那忙裏忙外，張羅準備了一整天，成功請來狐仙，又欣然得到預測結果的母親。

    興奮之餘，又不免感到遺憾：要是今年能考上該有多好啊。可是不管怎麽樣，畢竟明年有“結果”了。 可是，這個“結果”會應驗嗎？換句話說，世上真的有狐仙嗎？

當年，盡管我拚盡了氣力，還是與大學失之交臂。

轉年，我如願考上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