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電腦前等待著挪威諾貝爾委員會公布2010年的和平獎得主,我心中充滿憂慮。如果真的如許多人所料,今年的諾貝爾獎被授予劉曉波,那對於他,對於所有的中國人,對於中國,到底是榮耀還是恥辱?
諾貝爾和平獎終於揭曉。2010年,崛起中的中國又一次創造新的記錄:有史以來第一次,一個中國公民,在中國本土,獲得了諾貝爾獎。
這不是第一次華人獲得諾貝爾獎。自從1957年楊振寧和李政道打破沒有華人得獎的記錄,得到諾貝爾物理獎開始,已經有九位華人得到過諾貝爾獎。但是在2010年之前,沒有一個諾獎得主在得獎之時具有中國國籍或居住在中國,也沒有一個是曾在中國作出過其賴以獲得諾貝爾獎的貢獻。
和許多中國人一樣,我第一次聽說諾貝爾獎是在1971年。當時中國意識形態正濃,在國際事務中一向桀驁不群,但是那一年毛澤東相繼接見了來自美國的物理學家,當時唯一的華人獲獎者楊振寧和李政道。此後幾年在中國學生中掀起一股物理熱。其實毛澤東所公開表達的,並不是對物理學的仰慕,而是對N獎榮耀的承認。從那時起,中國官方媒體不顧對西方報憂不報喜的傳統,每年都報道諾貝爾獎獲獎者名單和介紹,代表中國政府和執政的共產黨表達了對諾貝爾桂冠的高山仰止之情。即使對可能涉及政見分歧的諾貝爾獎,中國報章也給予大量的報道,亨利基辛格,特麗莎嬤嬤,圖圖主教,昂山素姬,尼爾森曼達拉,阿拉法特,吉米卡特,金大中,歐巴馬,這些HP獎得主對大多數中國人都耳熟能詳。甚至對那位西藏僧侶的獲獎,即使中國政府有不同意見,也允許了公開的討論,而從來沒有試圖封鎖消息。諾貝爾獎作為文明世界公認的最高榮譽,曾經受到意識形態很強的當代中國特殊的禮遇,表現出泱泱大國的氣度與風範。
可是,長久以來,舉世公認,燦若晨星的諾貝爾獎,卻從來沒有真正落到中國的頭上。大多數獲得諾貝爾獎的華人,都在獲獎前長期受到西方教育並在西方工作,所以嚴格來說他們不是中國的人才,他們的獲獎也隻能給中國帶來間接的榮譽。曾有兩次,諾貝爾獎與中國失之交臂。1966年,中國作家老舍曾有希望得諾貝爾文學獎,但是他竟然不適時地在八月份突然死了,而諾獎是規定隻能授予生人的。2000年,出生於中國大陸,並在大陸接受完整教育的高行健得到了諾貝爾文學獎,可是他已經在1997年入了法國籍。 所以今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對中國來說是曆史空白的填補,曆代夢想的成真,在人文領域具有開天辟地般的意義。
然而今日的中國中國,在已經比楊振寧,李政道和老舍的時代有了日新月異的變化,已經成為世界第二經濟體,堪稱盛世的年華,卻黯然失去了當年毛澤東接納楊振寧和李政道時的氣度,麵對這曠世的榮耀,竟尷尬得不知所措。當全世界都向中國注目的時候,中國無法回避的事實是,這位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目前正在中國的監獄服刑,他的名字,在中國是禁忌,是不允許在任何公眾媒體上提起的。這位在世界所有信賴諾貝爾委員會選擇的人民心中的英雄,在中國政府眼中卻是危及國家安全的罪犯。
諾貝爾獎得主並非有任何特權免於刑事責任。1976年的醫學與生理學獎得主Daniel Carleton Gajdusek曾因猥褻兒童被判刑12個月。但是他墮落的私德與他在醫學上的貢獻並無直接關係。然而諾貝爾獎得主被判刑的原因和其得獎的原因是同一件事,卻是非常少見的。我查閱了曆年NBE獎的公開記錄,發現僅有四例,他們是:1927年和平獎得主Ludwig Quiddde(奎德),被鈉粹德國判傷害大眾罪。1935年和平獎得主Carl von Ossietzky(奧謝茨基),被納粹德國判叛國罪。1991年和平獎得主昂山素姬,至今仍被緬甸軍政府軟禁於家中。1993年和平獎得主曼達拉,曾被南非種族主義政府囚禁27年。
我們可以說諾貝爾和平獎並非完美,不無爭議。但是從上述的例子,和通觀一百多年來諾貝爾和平獎的記錄,我們可以看到該獎一向遵循阿爾佛雷德NBE的遺囑,獎勵推動自由民主的人和組織,沒有明顯的種族文化和意識形態的偏見。上述四例既有東方也有西方政權,無一為共產黨政權,所以說諾貝爾獎親西方或反共是說不通的。如果有人說諾貝爾獎專門與某些政府作對(我想中國政府很可能會這麽說),那麽中國願意看到自己屬於這些政府嗎?
不管中國願不願意,現在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任何爭論,指責,謾罵,都已經無法改變中國囚禁了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中國政府與諾貝爾獎所提倡的自由和平價值水火不容這樣一個曆史事實。不管曆史如何評價這一段中國政府和諾貝爾獎之間的爭議,中國從此都將永遠無法抹殺這一記錄:曾幾何時,中國步納粹德國,南非種族主義政府,和緬甸軍政府之後塵,加入了囚禁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的行列。有些中國人會對諾貝爾委員會記恨,但是會有中國人為自己被與納粹德國,南非種族主義政府,和緬甸軍政府歸為一類而自豪嗎?
我的擔憂已經被曆史無情地立成鐵案。當我們歡呼自己的同胞得到NBE獎的絕代殊榮時,我們不得不同時接受與魔鬼惡棍為伍的恥辱。
曆史會記住,2010年的NBEHP獎,是中國曠世的哀榮。
(原發於新浪博客2010年10月9日,但最近被刪除。)
文學城博客:
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php?blogID=53864 多維博客:
http://blog.dwnews.com/shangqiu 博訊博客:
http://www.boxun.com/hero/shangqiu/ 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shangqiu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