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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劃清界線”這個詞,經曆過文革的人都能回想起點什麽;沒經曆過文革的,可以從中了解一下當時處理與“敵人”的關係的方法。
“劃清界線”是人民對階級敵人---“黑五類”的態度、行為準繩。
站穩腳跟,從思想、認識、感情、行為上與階級敵人劃清界線就是對毛主席路線、對黨的忠誠。不劃清界限呢?輕則大會小會批評教育;重則上台陪鬥、監禁、下放農村。在此壓力下,親朋好友離你而去,孩子公開聲明與“黑五類”的父母斷絕關係,有的人在父母生病、經濟困窘時,有能力照顧也不去照顧,一是為了表示自己清白;二是怕危及自己的安全和今後人生。現在人會覺得真沒有人性,當時的政治環境氣氛使然。
自從亞軍姐姐說“來,咱們玩兒比成份”以後,再沒有孩子跟我玩兒過。我家舉家遣反(遣送返回原籍)時,沒有人敢來幫忙,媽和姐的力氣隻夠把被褥、四季的衣服捆綁起來用自行車往返幾次推到貨運站,家具都原封不動留在那裏。
我和媽星期天下午回到了石家莊。
媽已經失去了工作,我家在這裏已經沒有戶口,沒有想過回來,也沒有理由再回來。竟然碰到意想不到的釘子,媽必須向蹂躪自己人格、欺負自己孩子的人們求情,請他們讓出一條縫來,讓我家活過去。
不知什麽緣故那天院子裏看不到人,連玩耍的孩子也沒有。大院裏住的多是雙職工,平時孩子做飯。星期日大人做飯,是改善生活的日子,多數人家吃餃子。包餃子:和麵、剁肉、剁菜、擀皮、包,是一項動員全家的大工程。往院子裏走的時候,稀稀拉拉地聽到剁肉剁菜的咚咚聲。
宿舍有三層套院,我家在最裏麵院的最裏一間。路過別人家門口時,能感到裏麵的人隔著竹簾在看我們,還能聽到唏唏嗦嗦的議論聲。
看到那住慣的的家門時,緊張不安還有一抹興交錯在心頭。門虛掩著,跟我們走時一樣。
打開門,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最後那頓午飯吃剩下的半個冬瓜。冬瓜瓤處開始發黴,黴得最厲害的部分呈深灰色,深灰的部分向周邊擴散,顏色漸漸變淺。那時冬瓜還不切開賣,要買就得買一整個。不知為什麽那冬瓜的樣子老也忘不了。
看樣子我們走後沒有人進來過。家具還都在原來的位置。靠左牆是姐學習用的桌子,桌子兩邊各有一把椅子,我家有時在這個桌子上吃飯。正麵的椅子抄家時被沒收了。
箱子敞著蓋子,能睡三個人的大雙人床露出木紋、木節。走的時候是一件一件收起來的,沒覺得那麽空蕩。回來後一下子看到這沒有一絲暖意的家,難過極了。
今晚我和媽怎麽過呢?難道要睡在這兒嗎?再一看家裏沒有能吃的東西,我問媽“今晚吃什麽?”
我真希望媽快點絕望,帶我回姥姥家去。
“是呀”媽有一搭無一搭地回答了我一句。
換作以前媽會說“出去吃吧”或“買點兒什麽吃吧”。可眼前節省手裏現有的錢和糧票成了唯一的自衛方法,媽再沒有那麽大方。
“先把爐子生著再說吧”媽說著去了廚房。
點煤爐子很費時間,過了一會兒媽從廚房回來,高興地說:“新力,我忘了,咱們還有點兒棒子麵(玉米麵),今晚喝棒子麵粥吧。”
那是一間四家夥用的廚房,冬天有時放點兒白菜,沒有誰家在那兒放糧食,媽卻說她忘在那裏了。
廚房很窄,四家的劈柴、煤放在靠裏邊的地方,外邊一點靠牆兩側各擺兩個爐灶,中間有一條小道。爐灶和爐灶之間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距離。我家左邊是王家的爐灶。那天隻有王家一家在做飯,另外兩家一直沒有露麵。
王家也有兩個女兒,大的比我姐小,小的比我大。石家莊當地的老居民中,有相當大一部分人家視“爸”“媽”為洋詞不用,而是叫“爹”“娘”。王家也是這樣,所以我們叫王家的媽媽“王娘”。王伯伯是媽單位的,王娘在街道工廠工作,後腦勺綰了一個纂,更顯得她跟院子的其他阿姨不一樣。
四家人關係很好,夏天晚飯時各在自家門前擺上小飯桌,幾家人聊著閑天兒吃飯。誰家親戚送來了什麽稀罕東西,也都互相送一些大家嚐嚐。
那天王家作餃子。煮餃子可以說是集大成的一關。一次煮三十來個,要煮得均勻,就得同時下鍋,下鍋的同時還得有人輕輕攪拌,兩、三個人一起下鍋最好。煮好後往外撈的時候也一樣需要人手,有人撈,有人遞盤子、往屋裏端。那天,王家誰也不來廚房,隻有王娘一人往返於自家和廚房,不用說是不願意跟我家照麵。
我一直在屋裏等媽,實在沒有意思,我到廚房去找媽。隻見媽和王娘並排站著,像關係破裂的姑嫂,像有宿怨的同事,梗著脖子誰也不看誰,各自盯著自己的鍋。抄家後,院子裏沒有人跟我家說話,但是這麽近距離,這麽難堪的情景還是第一次。
媽鍋裏黃澄澄的棒子麵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沉重的泡;鄰居鍋裏白胖胖的餃子上下翻滾。
王娘用笊籬小心地推著鍋裏的餃子,估計熟了,王娘左右晃著笊籬一下子把餃子全部撈起,然後上下舉了幾下空幹笊籬裏的湯後,“啪”地一下把餃子倒進媽的棒子麵粥鍋裏。
“哎、別……”媽條件反射般地要道謝。
隻見王娘看都不看我媽,耷拉著眼角耷拉著嘴角,滿臉不高興地端起鍋就走。
客氣話、感謝話都會給對方帶來災難。
媽趕緊蓋上鍋,進屋後插上門才打開鍋。
從粘乎乎的棒子麵粥鍋裏撈出來的餃子,那感覺刻在我心中。這麽多年過去了,每次想起來我眼都會濕。
很久以後才知道那碗棒子麵也是王娘給的,給的時候還添了一句“別跟新力說”。我是院子裏有名的說實話的傻孩子,王娘很冒險。
知道王娘還是王娘,好像在陰霾中看到了一絲光亮。很多人迫於政治壓力不敢說話,但善良人的心沒有變。
那天晚上,我跟媽睡在隻鋪了一條床單的硬板上,枕著替換衣服墊成的枕頭。床板硌的骨頭疼,越疼越翻身,越翻身越疼。
真不明白,我爸媽哪不好,成了社會的敵人,讓我們跟著受這樣的懲罰;不明白媽為什麽帶我回來。
歡迎常來交流。
人性是那個年代的珍品.
我也那麽認為。一直覺得心底善良、正義的人支撐著中國。希望這些人幸福。
謝謝你看得那麽細。
時隔這麽多年都忘不了當時情景,寫出來感謝當時得好人。
那種環境下給予的照顧,難以忘記。
富二代 , 官二代支配著法製 , 既得利益者又
怎會讓法製健全起來 ? 我相信國父中山先生所說 ,
革命尚未成功 , 同誌仍須努力 .
大陸善良的人很多。富裕了、法製健全了、人權意識樹立起來了以後會好起來的。
以為大陸人很易欺負 , 不用多久 , 反過來香港人被同胞騙了 , 徒
弟打倒了師父了 , 港人並不是不知道 , 教懂徒弟沒有師父立足的
地方 , 但始終還是猛虎不及地頭蟲 , 看了此文, 我明白了輸的原
因了 , 謝謝 , 我們寧可做失敗的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