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愛你!”母親節放下電話,心久久不能平靜。在北美長大的孩子和在北美當媽媽的,對這句話太熟悉了。可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說出口。不是不愛媽媽,隻是不知如何表達。我成長的年代是不許人愛的,隻能愛黨,愛領袖,我從來沒聽媽媽爸爸提過愛字,也不曾知道自己有一個幸福的家。一直以為我有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爸爸、媽媽。直到自己成了家,當了兩個孩子的媽,經曆了生活的風風雨雨,才明白我的爸爸媽媽是多麽偉大,平凡中透著不尋常。近年來在一些姐妹聚會、分享中,了解到或注意到別人的家庭的複雜,才意識到我的家是多麽溫馨,普通中透著不一般。我想這個說法是千真萬確滴,不幸的家庭可能有各種不同的原因,幸福的家庭卻一定有一個賢德的媽媽!哈哈,母親節,先讚讚媽媽。
我的媽媽,正義善良,熱情大方,樂於助人,積極樂觀,心靈手巧,無所畏懼,吃苦耐勞,扶老攜幼,高窕俊美。。。,典型的北方女子,裏裏外外一把手。
媽媽十五歲時失去了媽媽,下麵有一個十歲的弟弟,一個五歲的妹妹。姥爺為了孩子沒有再娶。不幸的童年沒給媽媽留下軟弱,也許是要帶弟弟妹妹,她堅強樂觀;也許是接收了很多幫助,她善良正直,樂於助人。十九歲時許配給我爸爸。爸爸是獨生子,他九歲時就沒了爸爸。一對苦命人,因奶奶病重,媽媽辭職嫁過來了。不久奶奶就過世了。話說爸爸的家在當地也算是大家庭,當年有兩個差不多大的堂哥和他一起考高中,隻有爸爸考中了。可隻上了一年,家長不給他出學費了,當時的孤兒寡母,隻有輟學。 奶奶去世後,媽媽鼓勵爸爸去城裏工作。媽媽自己從師學裁縫。也從此開始了兩地分居的日子。媽媽在我三歲時得了一場重病—大腦炎。當時農村醫療條件不好,正好大連的巡回醫療隊在我們村,一個醫生說,40分鍾能送到醫院就有活的希望。當馬車把媽媽拉到30裏外的醫院時,一人抬頭,一人抬腳 ,就把媽媽搬進了醫院,醫生見狀,馬上搶救。媽媽奇跡般地活過來了,40天後恢複而且沒有後遺症。這在當時是很大的奇跡,成人腦炎得醫治,沒後遺症,是被跟蹤多年的病例。
在我的記憶裏,沒有什麽能難倒媽媽,而且村裏的人大事小情都找媽媽商量,窮人富人都信任媽媽,尊重媽媽。媽媽有文化,有愛心。是業餘裁縫,是遠近有名的裁縫。用料省,出活快,工錢可以欠。那時代,大家都窮,隻有過年和紅白喜事才穿新衣服。 買一塊布也是不容易,有的是沒錢,有的是有錢也買不到想要的。媽媽珍惜每一塊布,會花工夫精打細算,從不輕易下剪刀。有富餘的,她會為小孩也做一件;沒富餘的,她也能為你剩下一副鞋幫布做鞋,大人的鞋或小孩的鞋,總之,她剪裁之後,幾乎沒有碎塊,隻有碎渣。經常有人拿來一塊布是別的裁縫不收的,說布不夠。媽媽會在布上比來劃去,想辦法成全,其結果帶來的喜樂是言語難以述說的,也是金錢無法表達的。當時有的農民辛苦一年,年終結算不僅沒賺到錢還欠生產隊的。這樣的人家經常是馬上要穿衣服了才送來布。媽媽總是笑哈哈的接受,並很自然的說,你幫我看孩子,我現在就給你裁剪。後來我們大了,她就說,你幫我做飯。也自然就不用給手工費了,還把扣子給配上。媽媽總是有求必應,村裏每個人她都幫過,包括坑過她的人。媽媽不僅會做女人的針線活,也會男人的農活。比如,種玉米,栽地瓜,脫土坯,壘石頭牆,。。。分家後,獨立門戶。爸爸在城裏上班,常年不在家,裏裏外外全靠媽媽。媽媽還會點豆腐,做的豆腐又嫩又香。經常有人來請她幫忙,還有包粽子,擀麵條,蒸年糕,。。。,
有一年,爸爸逃避武鬥,回老家住了大半年。別的都不記得了,隻記得爸爸媽媽一起為我做了一件連帽風雪大衣,我們東北叫棉猴。爸爸是搞機械製圖的,親自剪裁,媽媽縫的。那是藍色的,我特別自豪,穿上後簡直不會走路了,感覺在飄。
讓媽媽出名的還有她的孩子們。四個孩子,從小見得人多,不怕生人,誰帶都行。吃百家飯,個個身體好,穿戴好,人緣好,人見人愛。我是老大。學習表現都不錯,因成分不好,工農兵學員是沒戲。我的理想是回鄉參加蘋果組(種植蘋果樹),長在蘋果之鄉,特愛吃蘋果,就羨慕在蘋果組幹活的人。人算不如天算,高中畢業時恢複高考了。科學的春天來了,媽媽說我是有福之人。後來,四個孩子陸續都上大學了。在當地傳為佳話。
聽起來媽媽很風光,其實媽媽特別辛苦。經常是白天下地幹活,晚上油燈下做縫紉。每年的農忙季節,她都會累得病倒,撈下了腰痛的毛病。
讓我自豪,讓我熱愛的不隻是媽媽的智慧和辛苦,是媽媽的品行。媽媽在農村生活了二十幾年,沒罵過髒話。爸爸也沒有。從來沒見過媽媽和爸爸大吵。我知道他們鬧過意見。細想一想,我覺得爸爸媽媽太偉大了,他們經營的家,平凡的家,太不一般了。終於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在電話裏告訴媽媽說,媽,我愛你!媽媽半天沒反應過來。我感到了媽媽眼中的淚花。。。
我想再唱一遍《媽媽的吻》,獻給我親愛的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