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有多遙遠

還有兩個多星期牛年春節就要到來了，從去年過年我從香港回去看望奶奶爺爺和媽媽，已經幾乎一整年了。在香港的時候幾乎每次放長周末都會回去一趟，即使隻待一兩天，飛機上三個小時也就是打個盹兒的功夫。

可是今年，一切都變了，我從香港搬回英國，奶奶一直盼著她八月過生日我能回去，後來爺爺去世我也沒能回去，媽媽來英國的回程票也變成無限推遲的一個英航的Voucher。我離家越來越遠了……

爺爺病危的時候，我曾經想申請人道主義簽證。打電話給使館的谘詢處，告知我，必須提供我和爺爺的親屬關係證明。爸爸去世二十多年了，戶口早已經注銷，爸爸自己不到二十歲就離開家了。跟使館的人說我父親已經去世了，使館說，我們不管，戶口本上應該寫明關係，要不就去派出所開證明。試問有幾個孫輩的戶口和祖父母在一個戶口上呢。

一想到爺爺病危家裏親戚都手忙腳亂預備後事，還有派人照顧奶奶，我就不好意思張口讓他們再幫我去派出所打聽開親屬關係證明的事情。一想到回去還有預約著檢測兩次核酸，取得綠碼，在航班不取消的前提下到達上海隔離兩周，在同機上沒人陽性不需再隔離的前提下，等我回去估計差不多一個月以後了，這還得是使館批給我人道主義簽證。我都不敢想這茫茫回程路上隨時可能出現的任何小小的人為和非人為因素造成的差錯都可能導致我前功盡棄。還好家裏人理解我的處境，說爺爺後事從簡，你不要折騰了。

我茫然若失地坐在沙發上久久地發呆。我在想，可不可以跟中國使館申請放棄英國身份呢。大家都說中國國籍是世界上最難取得的身份，現在看來此話真是不假。尤其是對於像我一樣的久居國外已經入籍但是國內有非常惦念的直係親屬的，今年簡直就像在蹲移民監。

好幾個住在美國的朋友得意地跟我說，看吧，我們有遠見，沒入籍。是啊，不入籍，國內雖然不歡迎你回去，但是至少你有權利回去，隻要遵紀守法，你是有正當理由買了機票坐上飛機的。我們改了國籍，就連回國這點自由也失去了，不給你簽證，你想來也來不了。前些日子驚聞一個老朋友，本來在英國的一所著名大學任職講師，去年中失業以後申請了義烏一所與外國合辦的半野雞大學的教職，竟然很快順利拿到工作簽證，進了中國，現在和女朋友每日在義烏附近吃喝旅遊，好不愜意。我本來想祝賀朋友的人生新篇章，可是話沒出口，心裏竟然有點兒羨慕嫉妒。是啊，我沒有工作邀請，可是我有我的至親在國內啊，難道這點理由還不足以讓我回國一趟嗎？我非常願意嚴格遵守隔離政策。

2021年了，我不敢想，又總是在想，回家的路有多遙遠？遠到與爺爺奶奶天人永隔，遠到割舍掉親情割斷我的根，遠到今年還是可望而不可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