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12 張西 張西工作室 張西對話--海外留學生(39)
人物簡介:馬寅,康州大學農業與資源環境經濟學專業在讀博士。
編者語:馬寅的專業研究方向--環境政策,她講述了中美兩國在這個領域的認識和感受,她也坦承的分享了她真實的留美生活,包括交友,戀愛,學業,就業等。
張西:那你現在在讀什麽專業?你這個專業是個什麽情況?你給介紹一下唄。
馬寅:我現在是在康涅狄格大學,農業與資源環境經濟學專業在讀博士。這個專業其實現在國內還是比較流行的,因為近幾年環境問題矛盾比較突出。但是在美國,這是一個相對古老的專業,像我們學院在最早建校的時候就成立了。
因為康大本來的名字就叫康州農業學院還是什麽,在1881年的時候,這是一個相對古老的專業,也是一個未來相對有用的專業,但是也是一個相對不是很好找工作的專業。
張西:你在這個領域是哪個方向的研究?
馬寅:我主要是在環境經濟學這一塊,更貼近環境政策。其實這個領域怎麽說呢,所有的經濟研究好像都與政策有關吧。
張西:那你能否介紹一下,你的這個所謂的政策研究,都涉及到哪些方麵?你自己在裏麵有什麽貢獻?
馬寅:目前我在做一個項目,我們叫做Water supply credit,我其實自己都不確定這個credit用中文應該怎麽去翻譯它。因為肯定我們一講credit,大家就覺得要講信用卡或者信用方麵的,其實我們講的這個credit更相當於一個權證,如果要發展,我們要建房子,要有新人口。建房子的話,就會把這個土地給蓋起來,然後就會影響雨水下滲,如果導致雨水滲不下去,就隻能往下遊流,所以可能會造成上遊幹旱,下遊易有洪水的現象。長此以往,就會對土地的供水能力有影響。所以我們做這個,就想根據土地的各種資源稟賦不同,在建房之前,我們會相應的分配一定的credits,未來如果要有新的建在這個土地上,你就需要購買或者是使用你之前分配到的credits。這樣一來,我們在保證可以有新建築的同時,又包括這塊地的水源涵養力不會受到影響,這也相當與可持續發展的項目吧。
張西:那我聽上去應該跟中國這個方麵以後會很接地氣啊?
馬寅:對,其實我做這個項目的時候,在美國遇到相當大的困難,因為我們是在康州做這個項目,但康州相對來說,森林覆蓋麵積是相當高的,然後人口又相對少,所以我們感覺不出來這個資源的緊俏,而且從氣侯來講,康州也不怎麽缺水。
但是如果放到中國去就會不同,尤其2016年夏天在北京、武漢發生了洪澇災害,國內現在城市發展都特別快,地麵基本上都硬化了,全都是水泥地麵,這樣雨水根本就沒地方去,隻能到城市的下水係統。如果下水係統容量有限,或者遇上災害的話,這個下水係統肯定是承擔不了,隻能是有洪災了。
張西:所以我還真的覺得你這個項目,可能將來和中國合作會更有前途,或者說中國的需求會更大一些。
馬寅:對,我覺得現在是無論是美國和中國,在城市規劃的時候,都要考慮到留這麽一塊地出來。比如說做一個我們叫raingarden之類的東西,就是一個小區裏,我們留出這麽一塊地,或者建這麽一個花園,其實這個地方的用途是,一旦出現大雨,水會往那裏去的,這樣地麵不至於發生洪澇,同時也保證了降雨下滲到土裏,補充當地地下水。
張西:這個想法挺美好的。
馬寅:是挺美好的,其實無論在中國和在美國,無論來自政府還是來自群眾,反對的聲音也是很高的。
張西:因為它需要花錢。
馬寅:對啊,因為要建設新的東西,包括建自家房,成本更高了。
張西:那你在來美國之前,有沒有想過會做這樣的一個研究?
馬寅:有啊,其實我在國內也是類似專業,國內我們專業名字蓋的更廣闊一點,叫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除了在學校裏,我當時是三年碩士期間,有一年多是在環保部下麵的環境規劃院實習,當時跟他們做的一些項目就是做的關於水的。所以無論在中國,還是在美國,做的還是蠻對口的。
張西:那你有沒有做一下比較,在中國做的和在這邊做的,有什麽不同?
馬寅:是兩個不同的思路。國內首先也跟我所處的機構有關,它是環保部直屬的,我們麵對都是比較大的項目,像是太湖流域,但太湖流域在環保部裏麵,其實算比較小的一個部分,總體項目我們簡稱叫水專項,是全國幾大工程之一。
因為我們國內很重視一塊,其實無論是政府角度,還是從地方角度,都會投入很多力量,很多錢,這樣你就可以鋪很大的工程去整體做一些規劃。比如說我們有了這個資金,有了這個技術去,就可以做整體24小時的在線監控。換句話說,我們有了技術,政府也有權力去做一個整體的規劃,然後無論地方政府還是企業都必須執行。
但是現在美國這邊就不行。首先這個資金都是分散的,不同的項目有不同的資助機構,我們肯定是不可能一下像中國那樣鋪那麽大麵,鋪一個大流域,像海河流域、長江流域之類的大項目,在美國基本上不可能展開。
再有一個是美國政府的權利相對會小一點。他們不可能會製訂一個什麽政策,然後又讓群眾去接受。這裏無論多小的政策,都需要有納稅人同意,有許可之類相應的程序。所以我們在設計這個政策的時候,很大一部分要考慮反對者的聲音。尤其是特別大的反對者,像工廠之類的。我們要是做了不利於他們政策,群眾可能去投票反對我們,但是工廠可能直接就跟我們法庭見了。所以這邊會考慮更多一點,但是項目也會進行的更細致一點,因為要考慮不同方麵的需求。
張西:但是速度上是不是就不如在中國快?
馬寅:對啊,這邊簡直就沒有速度而言。
張西:對,這邊它要聽納稅人的意見,所以好多需求就蹂過來蹂過去,反而在美國的發展速度會減緩下來。
馬寅:美國的項目,之前我和國內的導師聊的時候,他就說美國這種政策,政府做不了大壞事,也做不了大好事,就是這種情況。像我們現在做一個問卷設計,這個設計我已經進行了一年了,自己覺得慢得不行,但是類似的項目設計,很多在我們領域裏的大牛,他們整個問卷設計可能需要一年半,甚至兩年或更多,就是很多細節需要考慮。
但是如果放在國內的話,大家可能根本就不把問卷當回事,覺得簡直就是沒有技術含量的問題。就像我爸媽,他們一聽我在做問卷設計,覺得做問卷設計需要讀個博士嗎?有個高中學曆不就可以了嗎?他們就是這樣想的。
張西:那你覺得這個問題出在哪兒?是建設上麵的差距,還是理念上的?一個什麽樣的差距會導致這樣的認識?
馬寅:我覺得肯定和社會,政治等大環境有關。我比較傾向於這邊的政策設計過程,因為它是真正考慮了需求,是每一個點,每一個細節都會去考慮到。比如我在做這個問卷的時候會考慮到incentivecompatibility,就要是讓答問卷的人,能夠真實地反映他的想法,他不能去想一些技巧去投機。我們要從心理學角度去想,怎麽做一張比較好的問卷,如何讓人說實話,所以我很喜歡這邊這種對細節的掌控。
因為你隻有每一步都敲定了,最後整個結構才能有好處的。但是與此同時,我覺得國內的機製也還是有一定的好處的,就像你做了一個什麽政策,出來之後如果真正各方麵意見都覺得這是一個對整體社會和環境都會很好的政策,那國內政府推進起來特別快,效率也特別高,這個美國政府是做不到的。
張西:那就你這個領域而言,你覺得美國和中國,誰的發展更完善一些?誰更走在前麵一些?誰更代表了一個世界的水平?
馬寅:怎麽說呢,從技術角度來講,其實我傾向於國內,因為我畢竟是環境經濟專業,我還是對技術角度理解的不高,根據我之前做項目的一些經驗,我覺得國內可能是我們麵對的問題比較嚴重,我們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所以就好多人去攻關那個問題,在技術角度來講,我覺得國內做的還是很好的。
但是從機製角度講,國內研究這方麵好像還是有點急功近利的表現,就是想去發現一個問題,然後發現一個國外做的案例,我們直接套了個模型就出結果,最後試圖拿那個結果去解釋問題,這個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我覺得東西兩方,很難說誰更好一點,各有利弊吧。
張西:你剛才提到父母,那你是一個什麽樣的家庭環境?就是說你的求學的這條道路上,受家庭環境影響大嗎?
馬寅:我覺得還是蠻大的,家庭來講,其實我家應該算是挺典型的那種老一輩父母的觀念,好像他們那個年代自己受的教育不是特別高,好像就把所有希望全都傾注在子女身上,覺得望子成龍,望女成風,我之前未完成的夙願,由你來實現,有那種想法。所以從小的時候,我爸媽對我的學習特別在意,隻要學習的時候,家裏隻要我學習,他們都不看電視,就怕弄出聲音來影響我,我覺得這個從小給我提供了很好的環境,包括從小給我買很多書,能讓我各個領域的知識都去涉獵一點,這個我特別感激他們。
從他們的教育層麵來講,畢竟我家是在個比較小的城市,他們很多人還是相對覺得,女孩子到了一定年紀就趕緊結婚生子嫁人,我爸媽雖然也有很強烈的這種想法,但是他們也不是特別去禁錮我,他們隻是在那兒說,嘮叨啊,但是我真要出國了,他們並沒有阻撓,而且一開始前兩年還是全部家裏提供資金,所以對我爸媽這點開明的想法,還是特別佩服。
張西:那你是怎麽來到美國的呢?你講講你自己的過程。
馬寅:其實我很早就想出國看看,總覺得世界二百多個國家,我總待在世界那麽一角,好像有一點坐井觀天的意思,還應該去外麵走一走。可能從小野心比較大,然後真正開始行動是在研究生階段,我一開始申請的是國家基金委的公派項目,當時申請的是荷蘭,後來在留學基金委把我給篩下去了,我一氣之下,就找個更嚴格的,去個更好的地方,那就是美國了,就是這麽一個情況。
在國內的時候,因為我目標一直就是想去NGO工作,國內來講,如果想去NGO當長期工作人員,他們其實對學曆要求特別高,因為他們大部分是義工,真正的專職人員特別少,而且要求也很高,他們要求一般碩士要十年工作經驗,這個我肯定達不到,如果博士的話,工作經驗要求會少一點,所以我想那我就學個博士吧。
張西:學博士,現在後悔了沒有?
馬寅:不後悔吧,我覺得博士階段對我最大的影響,倒不是知識有多深厚,畢竟人的腦容量也有限,就那些了。我覺得影響最大的應該是思維方式,一種辯證性思維方式。就是很多問題在看很多假新聞,假消息的時候,就從邏輯方麵就感覺到這是個假的,所以不大容易受騙,不容易受蠱惑吧。
張西:這是最大的收獲。
馬寅:對,可能會把自己的需求考慮的清楚一些,不有像很多人,到我這個年紀有焦慮感。
張西:但是讀博士的確是很辛苦,尤其是女的。
馬寅:會很辛苦,如果你本身就很聰明,或者是知識積澱特別厚的話,可能會更享受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我是屬於小聰明有一點,知識積累有一點,但都不是很深的那種,所以一開始兩年的時候,當時可能有點太想找一些捷徑,一開始趕緊把課修完,所以前兩年把課壓的滿滿的,導致當時課也沒學好,到現在用起來的時候覺得當時如果學的更紮實一點,現在可能更好一點,更遊刃有餘一些。
我覺得整個過程還是好的,畢竟學的時候挺喜歡的一個方麵的東西,而且越學越覺得經濟學是一個社會科學方麵啟蒙的專業,因為經濟學到最後其實是在研究人的行為,通過學經濟能夠理解很多人的問題,我覺得這點挺好的。
張西:那也就是說,到現在開始享受你的學科,你的研究了。
馬寅:對,我其實更享受在環境或者資源那一塊,但還沒有離開經濟專業,一個是我們跨學科,再有一個是我覺得經濟很強大,並不想離開這個專業。說到一點,像剛才您提到的一點,女生可能會比較辛苦,我覺得可能還好。因為畢竟在國外,國外應該感覺不出來什麽區別,但是國內的話,我感覺可能會很辛苦,我有點不太敢想象我在國內讀博士,所以趕緊跑出來了。
張西:是嗎?
馬寅:對。
編者語:美國和中國在環境政策方麵各有優勢和區別,前景也不盡相同。馬寅在中國和美國都在這個領域做探索研究,她的侃侃而談會打開你了解資源環境的一扇窗口。通過她來美留學的的體會和感受,也展現出留美女博士真實,淳樸的留學生活.
張西:我好像接觸的國內的博士隻有三年,而且我認為好像沒有那麽辛苦啊。
馬寅:國內讀博士學習過程很輕鬆,但是家庭壓力大,像您剛才提到的女生,反正我到碩士階段,家裏天天催著找男朋友,催婚啊,已經受不了那個壓力了,所以趕緊跑到這邊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家裏再著急,也不能過來打我。
張西:你說的是這種辛苦。
馬寅:對。
張西:所以到這兒來,在大齡女知識分子還在讀博士,還不結婚的問題上,好像被人關注的比較少一些。
馬寅:一般家長鞭長莫及了,應該沒有什麽壓力。
張西:那如果家長追過來怎麽辦?
馬寅:我媽不是過來一段時間來嘛,過就過來唄。她過來前我已經嚇唬過她了,我已經跟她說了,這邊你要是半夜說話很大音,會有鄰居報警的,如果打人的話,那是重罪的,已經做思想教育了。
張西: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馬寅:對,他們家長的想法,我能理解,畢竟他們生活在那個環境。 他們那個年齡層的朋友圈裏,都是談論這個話題,今天這個孩子結婚,明天那個孩子結婚。
張西:攀比。
馬寅:誰的孩子又生孩子了,他們平常就是接觸的那些事,所以自己可能會想這些方麵的。
張西:攀比。
馬寅:這個能理解。
張西:對,那你覺得你出了國以後和出國之前,你覺得你自己最大的變化是什麽?
馬寅:最大的變化,這個問題還真得想一想。
張西:就是自己跟自己比。
馬寅:自己比,這個之前還真沒考慮過。我覺得國內的時候,我性格還算比較張揚的吧,過來之後,會收斂很多。
張西:為什麽?
馬寅:國內讀書,首先學業要輕鬆很多。那段時間學業輕鬆了,整個人心理也輕鬆。而且我在國內的時候,我們研究生階段,師生關係一直都是很融洽,無論哪個老師,沒有特別去擺譜的,我們也不怕老師,就覺得老師們都是朋友,總覺得很輕鬆。
但來到這邊讀博之後,發現博一、博二上很多課的時候,簡直是回到高三那個樣子,成天都是特別苦的,不是寫作業就是做題,要麽就是那個什麽項目。老師這邊,基本每門課都會至少有兩次甚至三次考試,所以成天在考試或者備考,又回到哪種怕老師的狀態。而且這邊考完試,老師發試卷的時候,他是一個個念著名字上去領,就感覺總是回到未成年狀態,把以前和老師比較平衡的朋友關係打破了,就是會收斂。而且在國內的時候,我在學習方麵表現比較好,我進校的時候,雖然是調劑,但是也是專業第一,所以就稍微比較狂一點。在這邊發現個個都比我牛,還是夾著尾巴做人吧。
張西:有挫敗感嗎?
馬寅:肯定有,更多的是自己的問題,也有學校問題。包括像我之前研究生階段,學校在計量或者純經濟學的方麵的教育,我覺得還是有所欠缺的,就是有些課程教育有些缺失,就全靠自學了。有些課程實在是老師和學生水平都有限,所以知識是有差距的,這一點讓我在一開始的時候特別吃力。
張西:那你跟這些國際學生在一起,尤其是美國學生在一起,有哪種覺得鬱悶的時候?
馬寅:鬱悶倒是不鬱悶,我覺得我們和美國學生比,更多的是他們可能更有安全感,尤其是我們係好多是來自第三世界的學生,我們這幫第三世界學生在一起,明顯就能看出來我們更有焦慮感,想著未來就業什麽情況,不像美國學生,他們可選零學分,他們可以考完專業考(博士必過的考試,考不過就隻能退學了)之後,就自由自在玩去了,或者是一邊讀著博士一邊工作也不著急,因為他們時間無限。但是對我們國際學生來講,我們讀書期間不能在校外工作,每個學期還至少要注冊6個學分,並且我們一個是要按時畢業,否則身份就受限製,再有就是畢業之後,如果找不到工作,身份還是受限製,所以焦慮感重一點。
張西:畢業就是失業。
馬寅:對, 我覺得這是區別美國學生和其他國家學生的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再有我們係好多學生還是年紀比較大的,跟他們在一起,我覺得尤其是跟外國學生年紀比較大的在一塊兒,我覺得我還是蠻顯年輕,所以還是比較自得自在。但是在跟中國學生比,我又屬於年紀大的,還是蠻有壓力的。
張西:你希望將來過一種什麽樣的生活?
馬寅:這個想法是一直在變的,在我小的時候,我覺得一切是工作為主,實現人生的價值,要實現自己對社會的價值。後來的想法也是比較偏工作,可能也會兼顧家庭,但現在的想法可能會更期望未來的工作會平穩一點,也可能是年紀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懶,不是那麽想拚命的工作。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讓自己會為之驕傲的工作。
同時因為來到這邊,我自己本身就是比較關心社會問題,所以我期待著能為一個社會,或者更具體一點,為女性這個群體做一點什麽,或者發一點什麽聲音。但是我覺得好多社會活動,包括我的外國朋友裏麵,他們都特別關注社會問題,因為接觸到這個群體,我就覺得我應該去做點什麽事情。他們很多人上街遊行,或者發出很多聲音。
也許因為我是中國過來的,所以對遊行這個事情不大感冒。我覺得這個事情,雖然可能發出你的聲音,但畢竟效率比較低,我都已經到了博士這個階段,我要想能通過我的身份能做點什麽事情是不是更好?而且我覺得,我自己的位置越高,我在這個社會份量越大,我的聲音也就更容易被更多的人聽到,所以我覺得這是我追求的。
張西:那你覺得這個效率,你怎麽才能發出自己的聲音?你有過設想嗎?
馬寅:現在有時候我會在facebook上,跟有些人討論這個問題,但是畢竟我一個人的聲音比較低,我自己加的朋友也不多,我自己上麵活動也不多,但是可能會有一些社會群體,我是會跟那些群體裏麵的人有一些交流,之前從我還不是學校雇員的時候,就加入了研究生員工工會。各種工會很多,我一開始競爭過工會的職位,那個學生員工工會就是經常代表學生去跟學校談判,為學生保障一些利益,但是很明顯中國學生好像不大熱衷這塊事情。我之前幫工會去招新會員的時候,招其他人國家的人都比較順利,但是最後是卡我們一個中國男生身上,他就是不肯簽字,我能理解他的顧慮,但當時我也挺鬱悶的。
我們所有人,尤其是中國學生,我們基本都是在免費搭車,因為工會幫我們去跟學校爭取到很好的待遇。比如說我們現在如果是做GA或者TA不用交研究生費,就是工會跟學校談的,但是大部分人不知道,有一部分人知道了也不願參與,所以我覺得我會相對其他中國學生來說,會涉及的更多一點,這是一個發聲渠道。
再有一點,我知道有些人在競爭想進入國會,他們的facebook頁麵會經常和群眾交流,我會到那裏麵去留言。
張西:恩,非常棒。4月8日有一個女性問題研討會在紐約,我可以邀請你去。
馬寅:當時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跟您去。
張西:會有一百多人去參加,可能我會有個發言。
馬寅:那很好,我覺得您作為發言,應該很有代表性的,在美國沒有任何背景的,用兩年時間能做的那麽風聲水起,我覺得在女性角度裏麵來說,覺得是一個榜樣。
張西:可是我不會說,但是我覺得你會說,我覺得還不如你去發言,我就在底下聽就算了。
馬寅:你要不會說,我可能會幫忙翻譯一點,但是我覺得您發言…
張西:不是,它全程也是中英文的,而且主要講得剩女問題。
馬寅:我估計很多大媽看到我,想要掐死我。
張西:是那個麥肯錫谘詢公司的人邀請我去的,有點意思。那你平時在學校裏,你是怎麽生活的?
馬寅:剛過來前兩年的時候,生活還算標準比較高,因為當時還比較在意做飯,每一頓飯都給自己做點好吃的,因為剛來村裏不大適應。在國內的時候,各種飯館特別多,價格也比較合適,甚至在學校食堂吃,也比這兒食堂好吃多了,所以一開始找不見外麵吃飯的地方會不有適應,會自己做各種好吃的。當時剛過來的新生們,朋友圈裏也是成天聚會,成天秀各種手藝,我特長是做一些甜點。後來學業也重了,也有些懶了,不願意去到處去聚會了,可能自己待的時間比較多一點,吃的也比較簡單了。再有一點,我本身比較喜歡運動,所以會參加很多運動。現在在學校生活和國內顯著不同的一點,我會去健身房很多次,基本有空的話,每天都會抽一定的時間過去健身。
張西:健身房主要做什麽呢?
馬寅:因為我是比較喜歡女生稍微有點肌肉線條,所以我過去一般先會作有氧運動,做個十幾分鍾,熱下身,然後再去做器械練一下力量,最後一部分還會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來做拉伸,所以都會練一點。
我覺得這點上,近兩年很明顯的看到中國學生的變化。剛來學校的時候,中國學生那段時間很少熱衷運動,大家比較喜歡那種骨感的美,到現在好像健身運動在國內越來越普及,更多人參與進來,現在可以看到好多女生練力量,而且一開始在中間一段時間,健身還有點走極端,好多女生會練各種大重量,尤其練一些腿部的,會練的特別壯的那種,但是現在好像練這種運動也是相對減少,還是比較中間化的道路。
張西:那你參與這種社會事務都有哪些,除了你說在facebook盡量尋找渠道發聲,還做一些什麽?
馬寅:其實我做的真是挺少的,一個是受時間限製,再有一個還是有時候思想有顧慮。像去年的,差不多就是去年這個時侯,整個美國各個大城市華裔都開始為聲援PeterLiang警官遊行,因為他因槍支意外走火而致人死亡獲罪15年,而與此同時出現的其他警察誤殺事件,警察幾乎都是無罪。我們尊重每一個生命,認為有過失就有承擔責任,但這種判決結果的差距導致很多華人感覺受到歧視,想要發聲。當時那個情況下,我的室友倒是去了,但是我還是因為對遊行有顧慮,我自己沒去,就有點做鍵盤俠的感覺了。然後其他方麵,考慮一下,真是社會貢獻挺少的。
張西:將來有沒有從政的念頭?
馬寅:暫時沒有,小時候很想從政,然後因為初中開始上政治課,看完政治課本之後,就從此沒有這個念頭了。
張西:為什麽?
馬寅:政治課程感覺不是在講政治。
張西:它是在講什麽?講曆史?
馬寅:反正我現在印象最深的還是,初二的政治課本在講友誼。
張西:是有驢唇馬嘴的感覺,那你剛到美國來,你對美國的印象什麽樣的?
馬寅:我覺得一開始的時候,對美國印象特別好,因為像我住的這邊環境,你也知道在咱們村裏,就感覺天很藍水很綠,整個環境特別好,每天在路上走一走,尤其是一開始沒有車的時候,就感覺周圍小房子都好漂亮,然後感覺鄰居也特別友好。
像我開學第一天,我當時想走著去車站,被我鄰居看見了,一個大媽,她直接就開車路過我旁邊,把我給捎上了,一路還給我講一些事情。從那兒之後,因為那個學期沒有買車,路上就遇到各種鄰居,他們隻要看我走路,覺得我有急事,要著急往學校去,他們就捎上我過去,所以我覺得這些人都好善良啊。
後來認識朋友多一點,年輕人也更多一點,他們很多喜歡參與社會運動,他們平常會在網頁去討論一個事情,發出自己的聲音,而且這夥人,他們是真正進入實踐生活,我認識的好多人,像我這個年齡段,有好多是誌願者,他們好多大選之前就是自發的出去去上街去做宣傳,或者挨家挨戶去敲門去做統計。
我覺得這些人讓我意識到,他們真正是關心社會事務的,而且有些人他們去遊說的項目,可能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很多這邊是本土出生的人,他們前一段的時間,出去遊行的目的是去保護一些我們叫“非法移民”,或者是“無記錄移民”這樣的事情。
這是我對他們的一個感覺,再有一個對我觸動比較大的一個問題,是針對那種走失兒童或者是被拐賣兒童的保護機製,像是前幾天的時候,我們還收到了Amberalarm。有丟失兒童的話,他們就會給所有的手機發信息。
張西:對,我也收到。
馬寅:我覺得這點對兒童保護的很好,尤其有時候去沃爾瑪可能還會看到牆上,有走失兒童的信息,我覺得這也是一種商業機構來服務社會的表現。再有一次,是我在機場看到一個公益廣告,要求你隻要孩子找不見了,你立刻就該報警,但是相對同樣的問題,在國內要求你等一定的時間去保證,確定不是孩子自己玩過了時間忘了回家才能報警,我覺得這點真的很關鍵。
社會保障可能不足,導致好多國內家長都是把孩子看得特別緊,必須上學接送,一時一刻也不敢放鬆,這樣家長責任要求特別大。因為孩子被灌輸了這種教育,很多國內過來的小孩,都還是挺怕生人的,我覺得國內來的很小的小孩,和這邊的小孩還是有區別的,可能就是這點,這邊小孩不怕人,一個是社會環境稍微好一點,我覺得還是整個大家得到的保障高一點,會相對放鬆一點。
再有另外一點,成人以及青少年的性教育,我覺得可能這邊做得更好一點,像前陣國內的時候,在微博連續曝光未成年被家庭成員和身邊的人性侵的事件。國內,在我自己成長階段,我們沒有針對性教育,沒有讓孩子很清楚的了解界限,以及怎麽用法律保護自己,但是來到這邊之後,我覺得受觸動的有兩個事情。一個是我做GA之後,學校裏就強製有培訓,就是我們應該在工作中…
張西:什麽叫GA?
馬寅:Graduate assistant的簡稱,在學校有一定的…
張西:助手。
馬寅:助研、助教之類的,我們做這個之後,學校有強製培訓,一個是教育我們在工作環境中怎麽保護自己,因為我們相當一部分成員是要去教學生的,所以一個是在教學過程中,怎麽防止我們侵害學生,同時防止我們被學生侵害。它有這兩方麵的教育,我覺得這個很必要,雖然我們都已經成年了,但是自我保護還是很重要的。再有一個,我現在是在檢察局提供的一個自衛課程裏麵學習,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年紀,還是學習怎麽保護自己,我覺得這個很重要。
張西:你學了多長時間?
馬寅:這個就是一個很短的課程,一期課程差不多是一個月,但是每個星期隻上一節課,這個課程是免費對所有人,但是有不同機構開放,女性有專門的課程,男性有他們自己相應的課程,我覺得這個是很好的。
張西:特別好。
馬寅:這個課程就是告訴你,當社會大環境並不是完全如同理想所願,那你先要自己保護自己,我覺得這個很重要。GA那個培訓側重教育我們一起共創安全環境,警察局的這個培訓是把自己武裝起來。
張西:反正我知道你過來以後,故事很多。比如說有一次跟你撞車了,我想知道那個,你在說一下那個發生的情況和後來處理的結果。
馬寅:那個真的挺意外的,那天我不是等著去您家吃飯麽,當時心情特別好,可能有是自己心情一好。
張西:得意忘形。
馬寅:倒也沒有忘形,但有點警惕性不足,平常我會路上特別小心,可能那天真是稍微大意了一下,正好遇上那個人,他也不知道想得,居然大白天的闖stopsign,而且那個人特誠實,他跟警察說看見我了,但是因為我是直行,他是往左拐,應該是他停車,他說他覺得他能過去,所以他就過去了,結果我們倆車就撞上了。
撞上之後,其實處理還好,首先第一時間給您打了電話,您和姑父兩個人就過來了,你們過來時候,我當時手還有點抖,但是那時候其實已經不怎麽害怕了,首先第一點我知道不是我的責任,第二點,雙方都沒有傷亡,第三點,旁邊一直有人幫助。
其實我當時特別感謝周圍那幾個人,因為當時一出事故的時候,旁邊好幾個目擊者,其中有一個是我們學校藝術學院的老師,隻有那個人我知道身份,她當時就一直陪著我,她會先過來檢查一下,看看我和對方司機都沒有受傷,然後讓我別動,也不要過去跟對方司機說話,接著她過去跟那個對方司機說話,看看他有沒有傷,確定兩方麵都安全了之後,問我有沒有打電話報警,我說沒有,然後她就開始報警。警察來之後,一開始我也是有點懵,她告訴我應該去跟警察說些什麽,最後離開的時候最後還把手機號留給我,說如果以後有需要什麽,需要去作證或者再有什麽的,可以聯係她。
當時出事故的時候,我前後的車,他們雖然是素未相識,都停下來了,其中有一個中年男士,他一直跟對方司機在說一些什麽,說了什麽我也不太清楚。還有一個,我覺得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他停下車之後,接著從他自己後備廂拿出一個熒光馬甲穿上,然後就開始在引導車輛,因為我們兩輛事故車輛,還有他們旁邊誌願者車輛都停在邊上了,他就穿上馬甲引導周圍車輛,沒有造成交通堵塞,我很感動。最後因為警察來了,他走的特別快,我也沒有時間去跟他道謝,所以…
張西:他不是中國學生吧?
馬寅:應該是個當地學生,因為他的車特別破,像我們這種外地來的學生,尤其是中國學生,沒有車那麽破的。
張西:你的車多少錢一輛?
馬寅:我的車買的時候大概是稅前一萬三。
張西:還不錯的。
馬寅:當時還挺好的一輛車,我特別喜歡,因為買車的時候,覺得我這菜鳥水平,就基本屬於馬路殺手,我盡量開車小心點不去殺別人,但是我要保護自己,所以買了特安全的車,沃爾沃S80,基本上最安全的車了,當時可能也虧了它,車頭都撞成那個樣了,我自己在裏麵倒沒什麽事。
事故發生之後,和保險公司開始理賠過程,理賠這個也挺逗的,我英語一直不怎麽樣,尤其是聽各種口音很費勁,一般有什麽事需要跟公司說的,我都會去寫郵件,但是從那兒之後,因為必須得打電話,一打電話就特別久,所以就練出來打英語電話再也不膽怯了。因為他們要做筆錄,時不時就得跟保險代理得聊上四十分鍾。
而且事故發生之後,周圍朋友很明顯分成兩波,特別逗,所有的女生朋友就全都問我,你需不需要幫助,你需不需要有什麽事我們帶你,包括家裏開派對的時候,你過來玩,我來接你,就是那種各種提供幫助的。我一個舍友有輛要賣的車,那段時間給我隨便使用。男生這一夥也是特別明顯,他們全都是義憤填膺的堅持讓我和保險公司做鬥爭,就覺得挺好玩的。朋友們一邊給你鼓勁,一邊提供幫助,我覺得我還蠻幸運的。事故之後,我是自己平常喜歡看新聞比較多,就上網去搜這種事故處理流程,可能我自己覺得自我感覺良好,所以一開始也沒去醫院,但是第二天感覺腦袋清醒之後,趕緊跑醫院先去做一個檢查,醫院也挺好玩的。
國內這種情況,進了醫院肯定各種給你一頓拍片之類的,先給你做一個徹底檢查,但是這邊可能醫院也是受限於保險公司,不願意多給你報銷還是怎麽樣,醫生就看看你,抬抬胳膊抬抬腿就這麽檢查了,我說我頭暈覺得有點什麽不對勁,那醫生就說輕微腦震蕩。
當時確實也是頭暈,還暈了一小會兒,其中有一個幫我做檢查的醫生,還主動幫我寫了個病假條,說是三天不用學習,當時因為是在感恩節假期,不用上課,我覺得那個醫生蠻有意思的。
出事故之後,我男朋友那邊,就趕緊幫忙聯係一個律師,因為那是一個大的律師,可能律師覺得這事比較小,所以直接派了助手跟我麵談,那個律師助手也特別逗,首先那他也是個男性,所以也是旗幟鮮明的表示我要跟保險公司做鬥爭,跟他一直聊,他告訴我收集什麽證據,不要和保險公司隨便說話之類的,或者保險公司這邊出了怎麽賠償,不要立馬就同意。雖然最終也沒和律師搭成協議,因為他觀察了一段時間,覺得我還挺健康的,接我這個官司,實在是榨不出來什麽東西了,所後來理賠步驟都一步步自己完成,當然,之前律師的建議還是有幫助,讓我很清楚知道流程和期待的。
我自己對車比較感興趣,保險公司給我檢查車,給我發完報告,我自己也能讀,我覺得什麽不對的地方,發過去他們也是做了相應的改變,所以盡管初始的理賠額偏低,一步步商議下來,保險價格賠得還算合理。最後有一個租車條款,因為我的車撞了之後,沒有再去租車,那段時間心理有點不太敢開車,但我有租車的權利,所以他們有給我一定的租車補償,租車補償是租同一級別的車。
我就當時想,這個車給我一個星期的補償,才給我二百五十塊錢,簡直是打發叫花子了。因為他要租同級別的車,可能一天一百塊錢都租不下來,但是保險公司好像也有一個上限是七百五,所以他給個二百五,我覺得特別不爽,然後就一直跟那個做車輛評估的員工墨跡相當長時間,都沒有結果,後來突然他家裏有事,他父親去世,然後我就跟他說,那你處理家裏的事去吧,咱們以後再談,我也沒有催他,等那個人回來之後,可能因為我一直沒催他,或者是有什麽別的原因,他立馬就把那個價格給翻了一番,所以保險拿到的租車賠償應該是比較合理的。
張西:不錯。
馬寅:我在北京讀書的時候,我其實特別喜歡冬天,偶爾下完雪之後,我就趕緊報個名出去爬山,因為那時候上山能在雪裏走,而且當時體會到,那個雪沒過膝蓋了,沒過大腿了,好興奮啊。過來一年,那個興奮勁基本上就消失了。
首先我們家院子特別大,一下雪之後全員出動需鏟雪,一開始覺得特別累,但是也還好,畢竟人多,像我這邊住四個留學生,我鄰居是一對阿拉伯夫婦,一到下雪的時候,我們就全員出動,出去鋤雪,鋤完雪之後,阿拉伯鄰居就邀請我們兩個女生去家裏吃飯,所以大雪之後有大餐我們還蠻開心的。
張西: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要把你的車的雪給鏟掉,把車扒出來也是很難的事情。
馬寅:挺不容易的,鏟雪是個特費勁的事情,如果是這種雪如超過半米,你要是一下從底下開始鏟起來,沒有機器的話,很容易扭到腰的,但是現在感覺還好了,一個是習慣了。而且女生舍友們都很給力。我的第一個女室友,那個姑娘本來就是高大威猛,她有一米七八,特別漢子的女生,而我本來就是一個比較漢子的性格。還有一個是小小的小女生,還不到一米六的四川小姑娘,雖然個頭小,但是很有力量那種。我們倆是常年跑馬拉鬆的搭檔。
我現在的舍友,她是在女校上的大學,一直很有女權主義思想,覺得女生也應該勞動,所以我們幾個女生對鋤雪還是沒有怨言的。我們也都是常年運動,那個特別高的室友,她成天就是在健身房裏練力量,我也是成天各種運動,我們幾個勞動量應該和男生不相上下吧。
張西:你剛才提到男友,好像很多人都知道你有一個很帥的美國男朋友。
馬寅:好多人知道我有男朋友,但是很帥好像僅限於你們有這個評價。他自己自我感覺良好,他覺得自己挺帥的,我和我的室友覺得很納悶,他怎麽會有這種迷之自信?
張西:本來就帥氣,為什麽要把這個事實混淆顛倒呢?現在還在交往是吧?
馬寅:現在還在,其實我覺得我們倆中間有很大問題,還是感覺有些疏離在裏麵,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
張西:跟這個男朋友交往,也還是跟雪有關係對不對?
馬寅:對,因為遇見他的時候,就在我辦公室後麵,是個大坡,平常其他季節的時候,就是一片大草原,是學校養馬的地方,一下大雪,就好多人搬著各種工具出來滑雪,在雪裏玩,我和他玩的時候,我們倆是一人一個snowtube,就長的像有遊泳圈,但底下是封死的,就坐裏麵往下滑。
他是比我先下去,下去之後因為我是第一次玩,完全沒有對方向的掌握,下去之後直接就衝著他撞上去,撞到他的時候,他當時正好就停在那個道的最末端,在往前就是一個小沼澤,但是被雪蓋住了,我們誰都沒看見,所以我撞上他之後,他就直接飛到那個沼澤裏麵去了。
張西:爬溝裏了,然後你把他救上來的嗎?
馬寅:他自己爬上來的,然後他當時表現特紳士,我當時很愧疚,但是他脾氣很好,就回車裏換了個鞋,雖然褲子還是濕的,但是繼續玩雪了。我覺得,可能也就是一開始不認識,他比較紳士,現在我要把敢他撞到溝裏,他估計該氣炸了。
張西:那撞完了之後夠交換了電話號碼了嗎?
馬寅:對,當時其實我們倆是一塊過去的,一開始就覺得有人玩雪挺好的,然後覺得有點稀裏糊塗,各種事故不斷,到後來直接在一起了。
張西:他是跟你年齡差不多是吧?
馬寅:比我大四歲。
張西:他看著還是蠻年輕的。
馬寅:看著?您這邊也是比較特別,您這邊覺得他又帥又年輕,然後我這邊朋友總覺得這個家夥又老又醜。
張西:在不同的階段,不同的視覺,在一個人和事物中都是不一樣的。
馬寅:看來我應該好好發現一下,說不定換個角度看他,還會覺得更好一點。
張西:對。那你覺得最大的分歧是什麽?是中美文化差異?還是個人的個性差異?
馬寅:我覺得是工作發展方麵,因為他家是這邊的,他媽是會特別擔心孩子的那種性格,所以他就堅定的留在這兒,不會去更遠的地方。包括向前段時間,他弟弟移到墨西哥州去工作,從那兒之後他媽哭了好多次,他也覺得很難受,他肯定不可能離開。
我作為留學生來講,我的這個領域,在其他地方找工作,都是有一定限製,在康州就更難找工作了,所以我覺得這個是我們很大的分歧,我覺得家庭對我來說特別重要,但是工作一樣重要,因為我必須要有自己的一個社會身份,讓我覺得有那種底氣在這個家庭裏。如果我全靠別人養著,經濟上全靠對方的話,可能在生活上話語權也有一定的限製,我不太會特別享受別人提供的資源,包括在家裏,我覺得老用父母的錢,我會很內疚,更別提讓別人來養我了。
張西:剛才你說他弟弟到別的州去工作,他媽媽都會哭,這不太像美國人哪。
馬寅:我來美國之前,覺得美國人四海為家,幾年換一個地方。
張西:就是車輪上的國家嘛。
馬寅:對,之前統計數據,平均來講,美國人七年搬一次家,到現在好像都不太一樣了,現在定居下來的比較多,包括我周圍認識的一些人。
張西:他媽媽是愛爾蘭人還是當地人?
馬寅:他們家全都是愛爾蘭血統,但是從祖輩就在美國了。我知道的一些統計數據,我們在新英格蘭地區,平均來講子女住的離父母家的距離大概是7邁,就平均來講,這樣看起來就特別近,現在有這種趨勢。
張西:也就是美國人最早的冒險精神現在也在退化了?
馬寅:對,但是好像博士這個群體不大一樣,博士好像麵對的不確定性更高,找工作全都是四海為家,像我導師跟我說找工作的時候,給我舉了一大堆例子,甚至舉出來了什麽澳大利亞、新西蘭、馬來西亞之類的。
張西:我今天還有一個學數學的人聊天,他說我投簡曆找工作,已經四位數了。
馬寅:對,我去年開AAEA年會,就是我們這個專業最大的一個學術組織年會,有一個人在分享找工作的經驗,他最後找的工作特別好,那個人說,以他的統計的和他同學的經驗來說,平均投入68份簡曆,會得到一個麵試機會,這還不是錄取。而且他是美國白人男性,在找工作這個群體裏麵是相對更容易的一個群體。
張西:我聽說中國的一個留學生投了一千多份簡曆。
馬寅:現在中國學生找工作尤其困難,一個是受身份影響,像我們去申請工作的H1b簽證,有一個要求就是專業要對口,一般來講,可能專業比較近的學科可能可以,但是稍微遠一點就不可以了,所以這方麵受限。如果讓我們找工作,讓公司給簽證的話,公司要承擔一定的責任,而且要一定的資金,所以好多公司不願意有這個麻煩,直接就說我們不提供擔保。
張西:那像你這種還有一種工作就是做教授。
馬寅:對,一個是教授,一個大的NGO,這兩個是不需要工作簽證抽簽的,但是這兩個本身也一個競爭性很大的一個群體,現在找教職特別不容易,尤其是好學校的,像最近來我們學校麵試的好多MIT的。
張西:是。
馬寅:好多人還是去其他學校當了幾年教授才過來應聘。
張西:現在就是競爭壓力越來越大,也許川普上來之後,說是給大家解決工作,也許會好一些。
馬寅:這個不太清楚,川普之前曾想過會改工作簽證的標準,工資必須在13萬美元以上,然後這個政策如果真的能執行的話,其實是有將近一半的中國學生要失業,因為不可能要到這個標準。
張西:年薪到不了。
馬寅:這個標準一般像是有些工科專業可以達到,大家大部分像我們這種跨學科的,還有更多文科的學生,不可能達到。所以可能用他的話說,他把工作拿回美國給美國人,如果未來真的一步步往那個方向過渡的話,其實我覺得對我們是不利的。
張西:那你也算是文科生對吧?
馬寅:對,我這個應該算文科,其實也很難界定這個專業,因為我們一個是比較典型的跨學科。
張西:所以你對自己的未來是一個什麽狀況,也還是不確定?
馬寅:我覺得畢業之後作為一個博士,工作是肯定能找著,但是找個什麽樣的工作就不確定了,而且在哪兒能找到,也不確定。如果讓我在康州,或者是周圍很小範圍內找工作,可能真的非常困難,但是如果放得自由度更高一點,可以去更遠的地方,應該是發展會很好的。
張西:有沒有想過回國去發展?
馬寅:暫時不會,我對國內的工作環境,其實我還蠻喜歡的,我之前實習的那個單位,基本上沒有很明顯的階級分化的感覺,老師們都很友好。我們大家平常關係也很好,就是很隨和的那種環境,又是個研究機構,我覺得很喜歡。
但是國內家庭壓力也比較大,家長可能就義不容辭的,覺得他們有責任去來催婚、催生,所以我覺得在除非我自己足夠強大,讓長輩們不再指手畫腳,在那之前我應該不會回去。
張西:還是能感覺到你的這個鬥誌,自我的爭權。
馬寅:對。
張西:意識很強,挺好的。
馬寅:對,反正我屬於那種特別不想領導別人,但是也特別害怕被管的那種人。
張西:既不想要管別人,也不想要被人管。
馬寅:別管我。
張西:怎麽跟我一樣。
編者語:側重分析成長,成功原因
馬寅是屬於比較獨立,也比較率真的女生,她對自己的專業領域的執著,對生活的熱愛,讓我們看到女性在生活,學業,工作都兼顧的前提下,未來的生活一定會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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