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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5-21 李姝莛 張西工作室 張西對話--海外留學生（17）
梁世裕簡介：1995年出生於醫生家庭，15歲時在北京大學計算機係就讀，後到UCLA交換學習，獲得碩士學位，目前在穀歌擔任軟件工程師。
15歲上大學，梁世裕的生活從小學五年級就開始與大多數孩子不同。從喜愛數學到在北大學習計算機，梁世裕逐漸發現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和興趣所在。——編者語
有個朋友推薦梁世裕，說他15歲進入北京大學計算機係；未滿20歲，就在穀歌數據中心當軟件工程師。想想在那個年齡，我滿耳都是港台歌手林子祥、葉倩文的情歌對唱，還有台灣校園歌曲《讀你》《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什麽的，我與這位少年才子真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張西：你本科在北大？
梁世裕：對，在北大學習生活了三年。第四年來到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交換，那一年暑假已經拿到北大畢業證。在洛杉磯分校時，我就到穀歌實習了，他們邀請我到穀歌工作。但是我要留下來，就得有工作簽證，所以我的交換項目一結束，我就申請讀碩士，未到一年，我就拿到碩士學位，然後，我就直接到穀歌工作了。
張西：你的教育經曆很奇特嗎？
梁世裕：我在中學的時候，參加到北京8中的一個少年班，這個班有幾十年了，就是從北京的小學四五年級學生中選拔一部分人，每年大約30人左右，在8中讀4年高中內容，然後正常參加高考。
張西：也就是把初高中合並了。
梁世裕：對。我五年級被選到少年班，四年後就到了北大。
張西：小學在哪兒讀？
梁世裕：皇城根小學，就是北京四中對麵的。其實我小學的許多同學都上四中了。所以我父母對於我是不是讀少年班還糾結過，因為我不去少年班，升入四中也不是難事。四中是北京的重點中學。
張西：如何對計算機感興趣的？
梁世裕：我上中學時，計算機相對沒有那麽普及，我也沒有太多接觸過像編程這類的。中國高考體製專業選擇很多時候不一定完全受自己控製，但確實是我選計算機以後便對它感興趣了。其實我中學時，感興趣的是數學。當時我想報北大數學係，但我的高考分數不夠數學專業。很多同學都說，我學計算機肯定比數學更好。其實中學的數學和計算機反而一直是有聯係的。
父母是通過考學離開家鄉縣城，目前都在北京醫院係統工作。梁世裕自幼學習主要依靠自律，求學之路一步步水到渠成，很多時間與比自己大幾歲的同學朋友相處，梁世裕看似“少年老成”——編者語
張西：父母在你身上花的時間多嗎？
梁世裕：教育肯定是付出很多努力，小學之前，父母帶我上過畫畫、下棋、彈琴這些輔導班，不過很不幸，我好像對這些都不感興趣，沒能堅持下來。後來，隻保留每周末半天奧數班，其他時間都待在家裏或者和家人出去玩。印象中，父母從未看著我寫作業或輔導我什麽的，他們也沒有那個時間。我父母是醫生。他們從山東的一個縣城考入北京讀碩士，讀博士，然後留在北大醫院工作，他們很忙。尤其到我在八中讀書，他們覺得不需要管我的學習，我自己能解決。但我也有比我小七八歲的親戚的孩子在北京上輔導班，不上不行。他們的作業很難，其實這種教育肯定不對。上課講的很簡單，作業留的很難，學生做不出來肯定有問題，寫作業時就得有人輔導，要涉及很多人，周末全都被各種輔導班包了。我認為這種教育方法是不可取的。
張西：我感覺你的求學之路很輕鬆似的。你在穀歌現在具體做什麽？
梁世裕：傳統互聯網很多基礎性的硬件是用的交換機、路由器，通俗講，就是毛利潤很高，這個東西有科研等等，但是設備本身成本比他的售價差的非常多，穀歌作為一個大公司，當我們公司到了這麽大的一個體量，很多時候我們不買，自己做。我們自己做成本下降了，就隻是加工的成本。同時根據我們的數據中心獨特的情況，我們有各種各樣的改進，那麽性能其實比他賣的有提高，這就是我做的工作內容。
張西：穀歌為什麽給你工作機會？
梁世裕：我在穀歌實習，幹得不錯，也表現出對公司很有興趣，他們就讓我留下。公司招實習生本身，就是潛在的想讓你來工作。一個實習生幹不了多少活，公司就是為了讓你體會這個環境，看你喜歡不喜歡，還有公司覺得你適合不適合，這是雙方互相選擇。
張西：你是否有點少年老成？
梁世裕：沒有。但我與大學同學，無論從性格還是做事都蠻接近。雖然北大同學都比我大三四歲，但不能說因為我小，就跟他們玩兒不到一塊，那樣的話，就很糟糕了。我們係300人，像我這種情況，有5個人。絕大多數都是17-19歲的正常應屆畢業的高中生。
張西：跟大你幾歲的人在一起沒有差別？
梁世裕：開始大家都不知道我比他們小，我也沒有說。後來我們班主任突然告訴同學們，我是全年級最小的那個學生，就等於把我曝光了。開始大家也覺得挺新鮮，總有人問這問那，時間一久，大家互相了解，這事也就淡了。
張西：你有青春逆反期嗎？
梁世裕：有吧。我小時候不聽話，三四歲時偶爾被家長打。但好像讀小學後，我感覺不聽話的程度越來越小，上大學時候就沒有了。
張西：你的初高中合並了，連青春反叛也省略了。嗬嗬。
梁世裕：是，我這根本不是什麽青青反叛。小時候什麽都不懂，大了就知道社會規則了，知道怎麽跟周圍人接觸，所以，我的成長過程很正常。
經曆了國內的基礎教育、本科教育，以及美國的交流、碩士教育，梁世裕對中西兩種教育體製的差異有自己的看法。——編者語
張西：你認為中美教育體製有什麽不同？
梁世裕：最大的差別是國外管得比較鬆吧。像美國，大學生都是獨立的個人，自己的事情自己管，課餘之外想做什麽跟學校沒有什麽關係，學校就是上課，做研究，等於你自己不主動學習學校就不管你；如果主動學習，教授會很樂於提供幫助。即使是一個本科生，對於研究方麵感興趣，也會帶你進實驗室或者參加各種活動。而國內是在課外有各種各樣的事，行政部門就管，反而你在學業上怎麽樣，教授都沒有時間。恰恰是這兩個反過來了。
張西：你讀碩士時，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嗎？
梁世裕：也有，不太多。因為我知道讀研和上大學不一樣，隻有一年時間。我隻是參加過計算機專業組織的活動，比如一起玩兒或者討論和交流一些信息。但沒有特別多的時間參加其他活動，比如兄弟會。因為這個概念我在國內不知道，因為這種東西和參加一個社團或者去玩兒還不一樣，按照這邊文化，你參加了以後，就相當於終身的事情，我不完全了解文化，比較倉促，我就沒有加入。
張西：在北大時更積極些？
梁世裕：北大的社團活動不少，而且都挺有意思。比如詩會，文學和曆史方麵的主題。作為一個理工科學生，我很願意接觸其他學科。我覺得挺好。在中國曆史中，我挺喜歡魏晉那段曆史。
張西：為什麽？
梁世裕：因為那個時候的文學風格處在一個很大的轉變階段。比如後世所知的駢文就是那個時代出現的。之前漢朝是散文，後來唐朝一開始是駢文，後來又有人倡導散文。我覺得魏晉南北朝時期，文學方麵出現了一些新東西，比如哲學就處在一個很大的轉型，某種意義上就是從遠古向中古轉變的階段。當時政治體製算是從秦朝以來最先進的時候，因為東晉時期是中國皇權專製相對較弱的。然而皇帝再有能力，國家一個人說了算肯定不好。
張西：讀史使人明智。
穀歌的工作、生活，梁世裕已經融入，坦言幾年內不會選擇回國發展。
——編者語
張西：會從穀歌跳出去嗎？
梁世裕：很難說。因為科技行業變化比較快，再過幾年讀書或者換一個公司，或者去一個創業公司等，一開始再換一個大公司，就是不管去哪兒，這一段經曆都有用。
張西：穀歌公司的中國人多嗎？
梁世裕：印度人最多，但是中國人不少。
張西：中國和印度同事的區別？
梁世裕：沒什麽不同。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但是很多印度人在穀歌做到很高層，但中國人沒有更高的。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但我傾向於認為，印度人母語是英語，這些優勢比較明顯。
張西：八卦一下，有女朋友了嗎？
梁世裕：還沒有。在西岸，男的多，女的少；據說東海岸女生多一些。所以我想再過幾年沒有眉目的話，就不能在西海岸待了，要去東海岸。
張西：沒想過找美國當地女孩？
梁世裕：如果真發展到那一步很難預料。但畢竟文化差異很大。
張西：業餘生活主要做什麽？
梁世裕：爬山、打球。很多運動都在大自然當中。
張西：有想過回國發展嗎？
梁世裕：想過，但是短期內不會回。因為國內計算機行業氛圍不如美國。國內大公司的程序員可能沒有這邊受尊重，要經常加班，還沒有加班費，很累。這種文化根深蒂固。而這邊一天8個小時，掙得跟那邊十幾個小時差不多。另外，國內和這邊的創業理念也不太一樣。這邊創業，意味著真有一個想法，想做出什麽東西，讓投資人出錢；國內很多人其實不想做什麽東西，就想打著創業的旗號，騙一點投資人的錢，或者花了，或者騙到別處，這個公司賣了，或者倒閉。比較浮躁。
我覺得當機會出現了要抓住。國內目前比較提倡創業，還有全民創業的口號，但這種全民創業是不是有一點像全民煉鋼鐵？創業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還是要在傳統行業中。
對金錢、價值創造、科技改變人生活，以及如何把握機會，梁世裕都有自己的觀念。——編者語
張西：家裏為你投入多嗎？
梁世裕：當學生的時候肯定花家裏的錢。工作以後就不花家裏的。我一個人沒有太大的開支，這邊待遇也不錯。我當學生時，也沒有特別鋪張，因為北大吃飯都在食堂，非常便宜，有國家補貼。
張西：沒想自己買房子？
梁世裕：現在挺貴。這也是我想搬走的原因之一。
張西：聽說加州有些地方，小機器人已經到處跑了？
梁世裕：有這種說法，但沒有大範圍推廣。就是試著無人飛機、無人機器可以用來送一些東西。目前從成本上，其實不如開一輛卡車送便宜，但這是一個趨勢。
張西：以後人都做什麽？
梁世裕：在美國，討論這個問題比較多，但不用太擔心。比如說一兩百年以前，美國可能70%的人都在務農，現在不到2%，隨著科技的進步一定是有大批工作被取代，可並不意味他們失業；比如過去很多人開火車，很多人在重工業工作，現在重工業流水線化了，就是說這個東西如果說突然，明天所有新的技術全有了，所有工作都被取代了，那這些人可能沒有事情做，但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在今天技術有一點進步，明天有一點進步，今天這個工作被取代，或者明天效益提高了，在這個過程中具體到某一個人可能會失業，但是過程中這個人總會找到其他工作，還是可以解決。並不是兩三年內就會大量工作被機器人取代，時間是十年甚至二十年，甚至更長。
張西：把地球人移到火星，你覺得有可能性嗎？
梁世裕：我隻能想象。現在最大的困難還是怎麽把人或是機器送到火星上。現美國已有幾個探測器在火星上了，已經高度自動化，就一個車在上麵轉，遇到什麽問題，人也沒有辦法幫它，必須自己解決，不管翻車還是撞到什麽東西，這一塊沒有這麽難。最大的問題就是現在火箭的技術沒有大的提高，上千噸的火箭才發射一個幾十噸的物體到太空，到火星就更難了。這種技術肯定沒有辦法把大量的物質發上去。還有一個層麵就是，現在人類把地球人的問題解決好，沒有必要著急把火星上的問題解決好，隨著技術發展自然而然有更先進的火箭，這個變得很便宜，那就可以做了。如果條件不具備，卻非要做，不一定就是好的。
張西：你有未來規劃嗎？
梁世裕：作為一個個人，很多時候還是要順應曆史的進程。如果說整個大環境，十年或者二十年，大的世界格局沒有什麽大的變動，那就是在美國工作生活，過比較平靜的生活。但如果說打仗那就很糟糕。現在的體係不是完美的，但如果維持它，總可以不斷改進。人們的生活不管是美國還是中國人還是世界上所有人生活，總是越來越好。
張西：你怎麽看現在的留學潮？
梁世裕：很難想象，現在很多高中生就留學。其實慢慢地，大家發現國外回去不一定都有水平。有的留學幾年，回國仍找不工作，還得別人給予各種幫助。我當時出來留學，有學費，有生活費，對於家裏正常的生活沒有太大幹擾。可是聽說很多人甚至要賣房留學，這確實難以接受。因為出國有很多方式，如果需要賣房才能留學，投入也太大了。
訪談：張 西 受訪：梁世裕
編輯：李姝莛 責編：李明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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