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交友網站
一夜輾轉,翌日,菁喆呼呼大睡了一天。直到傍晚5點多,她才餓醒,一骨碌爬起來進了廚房。她咽著口水,想著該吃什麽才過癮。不如麵條配鹵肉吧,西北人就愛這一口。菁喆弄得動靜挺大,半小時後,麵前就放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鹵麵,她吃得滿頭大汗,嘴巴發出吧唧吧唧的響聲。
栗秋沒什麽時差反應,睡到自然醒,然後洗澡,早餐,清理房間,購物。下午回來時,窗台上多了兩盆植物,一盆虎皮蘭,一盆吊蘭,主要淨化室內空氣之用。牆上也多了一幅法國當代著名油畫家澤克的《薰衣草》,栗秋特別喜歡這幅畫所呈現的夢幻般的大自然景象。一切收拾停當,栗秋也進到廚房裏,跟菁喆打了個招呼,便動手開始拌蔬菜沙拉。
“隻吃青菜,能飽嗎?”菁喆的兩腮雖被麵條塞著,但還是禮貌地問候新室友。
“嘴裏有東西時,先別說話,會咬著舌頭的。還有,你晚上吃得太油膩,容易長脂肪喲!”栗秋提醒道。
“吃不飽,半夜我會發慌。”菁喆還是不管不顧地稀裏嘩啦地吃著麵條,平時她就是這般動靜。
看著菁喆的吃相,栗秋皺皺眉頭,但忍住沒說什麽,隻是勸了她一句:“飲食結構是可以改變的。”
菁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最近又胖了。但是,管他呢。”
“還好吧。你看上去挺健壯的。如果能有點營養學意識,會更好。”栗秋婉轉地說。
“嗨,我從小家裏生活困難,能吃飽飯就是幸福。”菁喆一咧嘴,滿足地笑了。碎麵條掛在嘴角上。
“我說個事你別介意。”栗秋終於忍不住了。
“啥事?你說吧!”菁喆停住,不吃了,等著栗秋說話。
“吃飯時,別吧唧嘴,這很不雅。當然吃中餐無所謂,如果以後有機會跟洋人一起吃西餐,咀嚼食物時,要閉著嘴,不然,他們當麵不說,背後會說咱沒素質。”栗秋說完這些,鬆了口氣。
菁喆的臉立刻通紅了,她說:“噢,這樣呀。”菁喆嘴裏還有沒吃完的麵條,又想按照栗秋說的嚐試去做,卻憋著氣閉著嘴巴,沒控製住,一個噴嚏打出來,嘴裏的碎麵條噴到了栗秋身上。菁喆趕緊道歉。
“沒關係。以後打噴嚏或咳嗽千萬別對著人,要轉身,或至少用手臂擋一下,這樣才禮貌。”栗秋一邊用紙巾擦拭身上的汙穢,一邊耐心提醒。
“這是西方文明的體現,對嗎?”菁喆虔誠地問。
“咱們東方文明也要講禮貌呀。而禮貌和教養又體現在許多細節上。文明不分東西,都是趨同的,但是有個體差異的。”栗秋跟菁喆分享自己對兩種文化的理解。
菁喆突然問:“同性戀應該是西方文化特有的吧?我一直就想不通同性戀是怎麽回事?”
“中國從古代就有同性戀了,隻是咱們的文化不認同這一部分。你天天隻研究動脈粥樣硬化相關基因的轉錄調控,整天跟動物打交道,當然不懂人類的情感。”栗秋打趣地說。
菁喆驚喜地問:“呀,你知道我在研究動脈粥樣硬化相關基因的轉錄調控?”
“都屬於細胞分子生物學的範疇,我當然知道了。我還看到你和你導師聯名在美國醫學雜誌上發表的文章呢,挺不錯的呀,祝賀你!”栗秋由衷地讚揚。
“唉,在美國發一篇論文真難,前後花了兩年時間才刊登出來。”菁喆感歎。
“你喜歡待在實驗室嗎?”栗秋淡淡地問。
菁喆使勁搖頭:“我不喜歡生物專業,太單調了。每天做實驗,我都快崩潰了。但導師抓著這個課題不放。”
“如果美國衛生部門認為你在論文中提出的假設有重大價值,那麽這可能會幫助你的導師,也是你實驗室的老板,申請到一筆豐厚的資金。這樣,他又可以引進更多的中國訪問學者,並借著集體智慧,幫他在短時期內完成一個實質性突破。如果實驗成功,他的產品將投放市場,那時,他的獲利將豐厚百倍。所以你幾乎沒有自己生活的時間,對嗎?”栗秋善解人意地說。
“我的確每天都在實驗室,從早晨9點到下午6點,有時晚上還得加一兩個鍾頭的班,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令我欣慰的是,我現在參與實驗的這個課題,明年就能進行鑒定和評估,一旦通過幾輪鑒定,研究成果將投放美國市場。”
“那也跟你沒多大關係,成果是老板的。而且你說的也隻是個假設,如果沒效果呢?你不得繼續研究下去嗎?得了,咱不談各自的學科了,反正你記住,老板永遠都想掙大錢,打工的永遠都有幹不完的活。你天生就是打工的命嗎?應該戀愛結婚的,就不要錯過。生命隻有一次,要活著,還要活好,活出質量來。”栗秋真誠地點撥著菁喆。
“咦,這口氣聽起來怎麽像我媽在勸導我?但你比我媽開明溫和多了。每次跟我媽聊天,心裏都得堵半天,好像我存在就是為了還她的債,我永遠都欠她的!上學時,我必須考第一名,不然就對不起她;上大學後,我必須考研,這是她需要的;我到美國來讀博,我媽天天盼著我寄回去穿博士服的照片,我家左鄰右舍都等著看呢,那就是我媽的理想和麵子。我真鬱悶,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我媽計劃的。”菁喆把心裏的苦水都倒出來了。
“你是你媽生命的一部分,當然也是她計劃的一部分,你可以理解成她愛你,也可以理解成她愛她自己。這沒什麽錯,隻是你媽的表述方式比較直接,你會有心理排斥。但她對你未來的安排未必都是錯的,我猜她一定是在年輕時有雄心壯誌的那類女強人,由於某種原因,未能如願,隻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這讓你覺得壓力大。換了你是母親,她是女兒,也得上演這出戲。你如果能做到既理解她,又能做你自己,那你就太棒了。”栗秋的這番話,聽上去很像策略,但又像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
“喲,到底是當媽媽的人說出的話,就是不一樣,經你這麽解釋,我不想跟我媽賭氣了。有時我故意跟她較勁,她讓我往東,我偏往西,有時都把她氣哭了。看來我錯了,是我不注重相處藝術。”菁喆意識到自己有時對母親態度有點過分。
“行了,不說你媽了。說說你吧!你怎能睡一天呢?”栗秋問。
“昨晚我媽又給我下達任務,趕緊找男朋友。她可能怕我嫁不出去變成剩女。”菁喆說這些時,仿佛被一道看不見的繩索束縛,她想掙脫,但無能為力。
“想留在美國嗎?”栗秋問。
“不知道。”但想想又說,“就算想留在這兒也沒路子呀!”
“想留在這兒就一定有辦法。”栗秋信心滿滿。
菁喆為難地說:“我參加過好多招聘會,對我感興趣的單位也有,但一聽說我沒有綠卡,就沒下文了。所以我才到實驗室來當高級農民工。我也看明白了,這裏沒人把我們這種實習生當回事。同樣的工作,如果是美國公民,他們的月收入就能到七八千美元,但不是的話,即使博士後也隻能拿三千多美元,扣掉稅就剩下兩千多美元,這情況就跟中國的農民工差不多,沒有北京戶口,隻能小心翼翼地在這座城市漂著,跟北京的那個“蟻族”情形差不多。所以我想回國。但我媽堅決反對,她說國內的就業形勢更嚴峻,就算找到工作也隻能拿幾千塊錢工資,要想掙套房子,幾乎不可能。可在這兒又落不下腳,真是兩頭為難。”
“中國的社會轉型又不是這兩年才發生的,早都這樣了。所以,如果你能早點勾勒出自己的未來,就不會有現在的被動。”栗秋平淡地說。
“我也想計劃我自己,安排我自己,但條件不具備。”菁喆一臉愁容。
“那就創造條件呀。為何不考慮嫁老美,拿個綠卡再說?”人屆中年,栗秋做事很實際。
菁喆搖搖頭說:“為拿綠卡嫁人,太那個了吧。”菁喆無法接受拿婚姻做身份交易的事情。
栗秋反問:“太哪個了?你覺得丟人是嗎?那現在,作為一個高學曆的知識女性,生活狀況還不如農民工,就不丟人了嗎?死要麵子活受罪,這就是虛榮。”
菁喆想了想,跟栗秋坦白說:“昨晚之前,我從未想過跟美國人生活在一起會是什麽樣,我心裏挺排斥的,你看他們都胖成什麽樣了,胳膊和腿露出來都是毛,怪嚇人的。而且飲食習慣不同,也吃不到一起去啊!不行,我還是得找中國人。”
栗秋冷笑說:“好啊。但你到哪兒去找?如果有合適的,哪至於你現在還單著?”
菁喆沒了主意:“那怎麽辦呢?”
“如果你肯把拿綠卡當一件事辦,不動感情,就能辦成。比如辦個假結婚。我聽說,波士頓的中國城裏,專門有人做這種地下生意,讓你跟一個貧困潦倒的單身美國公民假結婚,一結婚就可以申請臨時綠卡,移民局好像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每個月去檢查一下,看看女的是否真的跟男的住一起,其實隻要衣服放到一起,有在一起生活的痕跡,就能蒙混過關。三年後,就可把臨時綠卡換成10年的長期綠卡。不過,這是個交易。聽說,一些在美國失業吃低保的愛爾蘭老頭就靠這種生意維持生活,一兩年結一次婚,也能掙七八百美元,但如果跟你假結婚的是美籍華人,那收費可就得兩三萬,你想試試嗎?”栗秋連這種台麵下的交易也打聽到了。
菁喆連連搖頭,笑著說:“絕對無聊。寧願不留這兒也不試。”
栗秋一臉嚴肅地說:“我的意思是,隻要你想辦成一件事,都是有辦法的。但我們可以想出更多更好的辦法。當然以咱現在的條件,是不需用此下策。”
“去亞洲交友網站試試吧。”栗秋建議。
菁喆反應不過來。
“那是個交友網站,許多老外對亞洲女人感興趣,就到那裏去晃蕩,不少中國女人都是以那個網站當媒介,嫁給老外了。”
菁喆一口咬定:“我總覺得在那種網站聊天的沒好人。”
“你就繼續清湯掛麵地活吧。怎麽,你的電腦就是用來工作,沒有其他用途呀?”栗秋反問。
“除了寫論文和做數據分析,還發送郵件以及跟我媽聊天。其實我還……”菁喆沒有把話說完,她的電腦其實還另有用途,就是在留學生網做倒賣國內小貼畫的小本生意,每月也能進賬100美元左右。菁喆做這個小生意剛半年,她把賺到的錢都悄悄寄給最疼她的爺爺。這是她與爺爺間的秘密。母親至今不知道。一想到爺爺,菁喆就想哭,爺爺今年90歲了,本來身體好好的,半年前卻因為突然摔了一跤,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就回家養著去了。菁喆最擔心的事就是,爺爺等不及她回國,就走了。菁喆不想讓栗秋分擔她內心的焦灼,便咳嗽一下,改話題說:“那個,您說,我該怎麽注冊婚介網站呢?”
“動心了?”栗秋把笑容掛在臉上。
“要不,您幫我注冊一個吧。”菁喆央求著。
“我替你活算了!喂,這可是你自己的生活。”栗秋不客氣地拒絕。
“我,真不好意思。”菁喆咬著她的厚嘴唇。
“咱倆說話,把‘您’字去掉吧,顯得生分。唉,怎麽說你呢,現在是網絡時代,美國又是個互聯網特別發達的國家,上網交友隻是了解美國男人的一個渠道,通過與他們在虛擬世界裏聊天,你可以間接知道他們的生活狀態,了解美國文化與中國文化的差異,沒必要抱著拒絕的態度,凡事都有個接觸,你就不會感覺自己置身於這個世界之外,而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栗秋開導著菁喆。
“嗯,我想注冊,還想讓你教我怎麽在網上找人。”菁喆終於鼓起勇氣正視這個問題。
“想找什麽樣的人?”
“醫生。”
“為什麽?”
“我哥哥姐姐身體不好,父母這半輩子都在忙著給他們看病,苦死了。我媽常說,如果咱家能出個醫生就好了,看病方便。我考大學時,就是奔著當醫生去的,那時我以為學生物跟當醫生是一回事呢,結果現在,專業改不回去了。”菁喆誠實地回答。
“嗬,你是圖著給家裏找個免費醫生,倒是挺顧家的。告訴你吧,隻要銀行裏有錢,醫生就是為病人服務的工具,別把他們看成全能。我是問你,你自己到底想找什麽樣的人?”
“工程師吧。”
“為啥?”
“我覺得學工科的男生每天有他自己的一攤事做,沒那麽多花花腸子,我最怕遇到花心的人。嗯,那什麽,其實主要是我自己不漂亮,怕控製不了精神務虛的男人。”
“選男人可不能以文理科來定論是否靠得住,當然,總體來看,理工男是比文藝男靠譜。看來你想找個踏實的,有動手能力,能給你安全感的男人,嗯,這點對女人來說最重要,否則要個家幹什麽?”
菁喆抱著筆記本電腦到栗秋的房間,栗秋熟練地登錄到亞洲交友網站,以“麗莎”的名義為菁喆注冊了個網頁,她還從網上扒出一張氣質特別清純靚麗的美女照片貼了上去。
菁喆局促不安地說:“這名字我可以接受,慢慢熟悉,可這照片也太美了,不是我呀。”
栗秋把手一伸:“那就把你的真實照片拿來吧。”
菁喆趕緊說:“那不行,萬一被認識我的人看見,丟死人了。”
栗秋說:“那你就糾結吧。又想進去試試,又不想用真實照片,給你從網上扒下來,你還不自在,那怎麽辦?要不就算了?”
“不,還是試試吧。我有個折中的辦法,用別人照片做頭像,再放一張我自己戴墨鏡的遠景照片,反正別人也看不出是誰就行。”菁喆後退了一點。
栗秋無所謂地說:“隻要你心理平衡,怎樣都行。”
菁喆看了“麗莎”的檔案資料後,問:“我怎麽才23歲呀?我明明是32歲呀!”
栗秋反問:“你傻呀?網絡哪有真的,再說老外他也看不出中國女人的年齡,年齡寫小點,機會就多點。”
“可哪有23歲的女博士?我又不是天才。”菁喆直搖頭。
“你不會傻到把博士學曆也放上去吧?說你正在讀碩士就足夠了,這年頭,高學曆的女人就像地雷,男人都繞著走,你倒好,還主動暴露自己。”
菁喆不作聲了。她原想半真半假,現在看,隻能真真假假了。
“好了,輸入你的密碼,就可以進入‘麗莎’小姐的主頁,我猜很快就會有人來圍觀,你感覺一下吧。”栗秋莞爾一笑,做出送客的手勢。
菁喆有點小激動地抱著電腦筆記本回到自己房間。幾分鍾前,還在質疑這種網上相親行為安全與否,轉眼就進入實戰,全新的體驗即將到來。菁喆害羞地反鎖上門,就像她即將要做一件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波士頓交響樂團
第二次約會前,栗秋仍然對著鏡子梳洗裝扮了一番。這次她把垂肩的烏發在腦後挽成一個結,雙耳戴上琥珀藍耳釘,換上一條絲質麵料的青底印藍花旗袍,秀麗的圓臉做了淡妝處理,口紅塗得恰到好處,一切都妥妥的。昨晚那個房地產老板請她吃飯時,不斷地稱讚她嘴唇性感。當時她抿著厚厚的唇淺笑,接受了對方的讚美。看得出來對方已經著迷於她的美貌。栗秋答應今晚7點跟他到波士頓音樂大廳聽波士頓交響樂團的演奏,是因為這正合她意,她就想通過連續接觸,來驗證此人是否還同時與其他異性有聯係。做這個決定,也就意味著拒絕了麻省理工的那個講師晚上與她到海邊的請求。她想,自己又不是小女孩,怎麽會大晚上的跟一個男人跑去看海?再說海邊哪有地方坐?那就隻能回到車裏,接下來發生的事,她閉著眼睛都能想出來。栗秋權衡的結果,還是認為聽音樂會更有品質也更安全,當所有人都認真地聽音樂時,那個房地產老板能對她做什麽呢?
栗秋嫋嫋婷婷地帶著一股幽香出去了,留下菁喆獨享安靜的空間。
栗秋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既有女為悅己者容的含義,也有孤芳自賞的意味,即使沒有男人欣賞,她也會這樣做。還有一層含義,就是出於對當今美國最具貴族氣息的波士頓交響樂團的一種尊重。
有這樣一位青年,他夢想成為鋼琴家,也曾到“音樂之都”維也納求學,但在美國的南北戰爭中,他受了傷,不得不放棄他的音樂夢想。後來他成為波士頓的一名銀行家。為了圓夢,他捐出1萬美元,創建了波士頓交響樂團,希望樂團演出能用最低廉的票價,讓所有想來聽音樂的人都感受音樂的魅力。經過半年努力,交響樂團召集了68名樂師,他們在首任指揮的指揮下,演奏了高水平的樂曲,名聲大振。從此,百年經久不衰。
當然,這個過程中,也有過兩次波折,樂團幾近瀕臨解散。一次是“一戰”爆發後,由於時任樂團指揮是德國人,有親德傾向,而且拒絕演奏美國國歌《星條旗》,被疑為“間諜”,他在波士頓的家中被捕,其他優秀的德國樂師也遭到解職。第二次是戰後,在樂團工會的鼓動下,樂團三分之一的樂師要求加薪,否則拒演,這次工會運動的結果是,三分之一的樂師離開樂團。時任指揮順勢招聘大量年輕的美國樂師進來,給交響樂團帶來了新的活力。此後許多年裏,周六的交響樂團的演奏,都向公眾做現場直播。樂團還開創了一個新形式,那就是夏季音樂會。每到夏季,樂團都會在坦格任德舉行為期6周的音樂節,來自全世界懷揣音樂夢想的青年人,都會聚集到這裏,由樂團的演奏家對他們進行麵對麵的授課。因此,這裏又成為名副其實的暑期音樂學校。
1972年,樂團進入小澤征爾的時代,他指揮樂團用弦樂合奏的方式,演奏了中國民間樂曲《二泉映月》,引起極大反響。栗秋還在中國時,就聽說了這件事。栗秋還知道一個叫馬友友的華裔大提琴家,他是波士頓交響樂團最棒的演奏者之一。
栗秋崇尚音樂的美好,她為自己一到波士頓就能聽音樂會而感覺無比幸福。管他請自己聽音樂的是誰呢,她對這份禮物是笑納的。
黑 幫
菁喆吃了一驚,原來網絡交友如此便捷高效,才注冊十幾分鍾,來跟她打招呼和發郵件的已經有20多人。真火!她迫不及待地一一瀏覽郵件。看著看著,她興奮起來,心跳也加快了。天啊!這老外就是不一樣,情書寫得真甜蜜,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人給她寫情書,當然她心裏也明白,這情書不是寫給她的,是寫給那個靚麗的“麗莎”,可她究竟是誰呢?菁喆不知道,栗秋說了,那個“麗莎”就是個符號,她希望自己不要混淆了這個事實,知道自己是誰就行。那一刻菁喆感歎,看來對一個女孩來說,別的什麽都不重要,長得漂亮最重要。男人看女人,主要是看臉蛋、年齡和身材。要不然,怎麽就憑著一張照片,招來那麽多圍觀的男人?
菁喆興奮地瀏覽這些男人照片時,發現有個老男人短短十幾分鍾就給“麗莎”打了三次招呼,送了三束玫瑰花,發了一通郵件,說他在波士頓的查爾斯頓有四處房產,單身,至今在等待一個可以做妻子的中國女人。這個男人迫切地希望明晚就能請漂亮的“麗莎”吃飯,因為他已深深愛上了她。菁喆忽然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張臉。到底在哪兒見過呢?她突然有點緊張,這張老臉很像昨晚跟栗秋約會的那個男人呀!究竟是不是呢?菁喆吃不準。栗秋昨晚晃了一下她用手機拍的那個老男人的照片,以示他是真人,不是騙子,菁喆隻瞥了一眼。但願自己看錯了,大概在中國人眼裏,外國人長得都差不多。
晚上10點多,栗秋回來了。此前,菁喆一直糾結,該不該說出自己的猜疑。栗秋洗過澡,在客廳裏吹頭發時,菁喆還是忍不住怯怯地說了這事。菁喆不想讓栗秋吃虧。栗秋的臉色當然不好看,她到菁喆的電腦上迅速掃了一眼,確認向“麗莎”示愛的頭像就是今晚跟自己約會的男人。兩人算了一下時間,這老男人就是在栗秋梳妝打扮時向交友網站新人“麗莎”獻媚的。
“真惡心,一個老瘸子,也太不自量力了。”栗秋厭惡地啐了一口。
菁喆不解地:“為什麽叫他老瘸子?”
“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昨晚我到飯館時,他就坐在那兒了。吃完飯,我怕錯過地鐵,就先走了。今晚我們一起走進音樂大廳時,我才注意到他的腿有毛病。他說他出過車禍,有三年都坐在輪椅上,現在走路還一跛一跛的。”栗秋告訴菁喆她今晚的發現。
“他沒對你怎樣吧?”菁喆擔心地問。
“就是聽音樂會時,他的手有點不老實。也沒讓他占著什麽便宜。唉,可惜了,世界一流的弦樂演奏,他根本聽不懂,可能也沒打算聽,就想著怎麽占我便宜。也許他看準我是個知識分子,想用聽音樂會這種高雅的方式來討好我,讓我以為他很有素養。想不到,他的人品比音樂會的票價還低。”栗秋憤憤地說。
“甭理他了。”菁喆勸道。
“不可能理他了。網上條件好的給我寫信的男的多得是。我隻是考慮他是波士頓人,相互了解起來方便,他要是在外地,咱根本沒法了解他呀。謝謝你菁喆,給我提了個醒。”栗秋誠懇地握了握菁喆的手。
菁喆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查爾斯頓這個小鎮的曆史嗎?”
栗秋搖搖頭。
“那我告訴你吧,那裏是波士頓黑幫大本營。”菁喆爆料說。
“怎麽會?你怎麽知道的?”栗秋很是驚奇。
菁喆聳聳肩說自己在老人院做義工,跟她聊天的一位老人說的。
菁喆的業餘時間,主要做三件事,一是跑步,二是做義工,三是在網上看好萊塢電影。其中好萊塢在波士頓拍攝或以波士頓為題材的電影,她全都看過,例如《波士頓黑幫》《波士頓法律》《社交網絡》《神秘河》《心靈捕手》《鬥士》《城中大盜》,以及2007年剛獲奧斯卡影片獎的《無間道風雲》。這部電影就是以美國頭號通緝犯之一博格為原型編劇拍攝的,他被指控犯有21宗重罪,包括謀殺、販毒、洗錢、銀行搶劫等,但他同時也是美國聯邦調查局的“政府眼線”,他自1994年突然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影片就以博格曾經所在的南波士頓愛爾蘭裔美國人聚集地為背景。菁喆看到的《無間道風雲》DVD版中還包含了博格曾作為波士頓黑幫老大的紀錄片。看完之後,菁喆感慨原來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波士頓竟有過3個黑幫。
菁喆有些害怕,但同時也對博格和黑幫形成原因產生極大興趣,她特意查閱了有關波士頓黑幫的資料,又跑去跟漢克斯老人求證。“先後從愛爾蘭來的移民,主要集中在查爾斯鎮、南波士頓、羅克斯伯裏、薩默維爾以及多切斯特這五個區域,愛爾蘭黑幫就是在那時形成的。那時意大利裔美國人主要聚居在波士頓的北角區,意大利黑手黨經常偷襲愛爾蘭黑幫,而愛爾蘭黑幫之間也相互爭鬥,這使得愛爾蘭幫派在1931年就開始沒落了。”漢克斯講的這段曆史,與菁喆在圖書館查閱的資料基本相符。相比較而言,菁喆更喜歡聽漢克斯老人的口述曆史。
“1960年代前後,波士頓北部的薩默維爾冬山社區的‘冬山幫’和查爾斯鎮的‘基林幫’打起來了。”
“為什麽?”在20世紀30年代,中國的上海也有黑幫,菁喆看過的許多電影裏,都有對上海黑幫的刻畫。她對那個群體很好奇。
“為女人。嗬嗬,這是個永恒的話題,男人真的很滑稽。他們一直打鬥了30年,終以‘冬山幫’勝出。”漢克斯老人平靜地講述。
“那麽被打敗的那一幫怎樣了?”菁喆問。
“那能咋樣?不是被打死,就是進了監獄。餘下的兄弟都被另一個剛起來的‘冷山幫’收留了。從此,新英格蘭地區隻有兩大黑幫可以對壘,即:‘冬山幫’和意大利黑手黨。”
“那個女人真厲害,能讓那麽多男人們為她打鬥30年,她一定很漂亮很漂亮。”在菁喆對那個引無數男人競折腰的女人崇拜裏,暗含著對自己容貌暗淡的自卑。
“哈哈,那又怎樣?每個漂亮女人30年後都會變成老太婆的。想想這些男人們做的事,真是滑稽。”漢克斯老人感歎著。
聽到菁喆的講述,栗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自己剛落地,就跟“冬山幫”大本營所在地查爾斯鎮的商人約會了,誰知他的家族或他本人是否涉足過黑幫呢?真是不知深淺,以後切切要小心了。通過這事,栗秋和菁喆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她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的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事兒媽”室友,而是一個淳樸厚道的新疆女孩。
不過,栗秋也有點不以為然,既然波士頓的黑幫被打散一二十年了,那個地區早就平安了。她也不認為跟她見麵的房地產商與那裏的黑幫有什麽聯係。
菁喆倒覺得有3個疑點需要推敲:其一,這個腿有殘疾的人,真的是出過車禍嗎?該不是打架或其他什麽原因導致的吧?其二,此人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正好處於青壯年,他要是沒讀過大學的話,應該也是在底層社會混生活的,又怎麽知道他與黑幫沒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其三,此人能擁有4處房產,說明他還是有一定積蓄的,在那種地方,他到底怎麽做到富有的?
栗秋認為菁喆的推理不無道理,但也有些無厘頭。她認為菁喆看這類黑幫題材的電影多了,太容易受影響。她心態敞亮地勸菁喆,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查爾斯鎮也應該早已走出了黑幫陰影。
“我把這人設為‘黑客’,禁止他到我網頁來。”菁喆不置可否地替栗秋較著勁兒。
“別。你裝不知道,給他寫回信,咱也逗他玩。小逗一下。”菁喆看著栗秋狡黠的表情,實在猜不透栗秋心裏在想什麽。
開眼界
“你給我聽清楚了,眼界,是指目力所及的範圍。引申為一個人見識的廣度。顧名思義,眼界廣者,成就必大;眼界狹窄者,成就必小。開眼界,是指開闊視野,增加見識。既然你打算以網絡為平台,向男人世界進軍了,那麽,先開開眼界是必需的,否則,一出門看到一棵樹就抱住不放,還以為全世界就這一棵呢,傻不傻啊?”菁喆給茹欣媛打電話本來想說房租的事,但被她問了一句這幾天忙什麽,自己就主動招供說出剛注冊了交友網站。茹欣媛立刻在電話裏嗚哩哇啦地說了一通,然後說沒多餘的時間跟她囉唆,便掛了電話。菁喆聽了個半懂,又不敢深問,想想,還是自己慢慢琢磨吧。
接下來的幾天,吃過晚飯,菁喆就鑽進屋裏,打開電腦看郵件。確切地說,是看情書。讓她意外的是,裏麵竟然有些是博士、碩士。她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誰說在網上晃蕩的沒好人?難道這些高學曆的人都不是好人嗎?現在自己也上網了,起碼自己就不是壞人。
一位50歲身高1米9的醫學博士首先抓住了菁喆的眼球,照片上的他濃眉大眼,笑容也真誠極了。他坐在自家房屋門前,健壯的雙手像是隨時要迎接什麽人的到來。他在信中說他有四分之一中國血統,這讓菁喆有點動心,起碼他對中國文化不是一點都不了解,他給“麗莎”的信是這樣寫的:
麗莎你好,我是一名醫生。我主要研究人的身體健康,尤其是婦女肌肉組織的發展方麵,有過許多實踐,為此,已發表30多篇學術論文。我曾經在美國海軍陸戰隊服役並參加過越戰。我還曾經參加過美國舉重錦標賽。我的奶奶是中國人,爺爺是意大利人,因此我血液裏流著四分之一中國人的血。我認為自己最大的成就是收養了一位中國女孩。我沒有結過婚,但並不缺少結婚機會,隻是缺少時間。由於工作的原因,我去過很多國家,我幫助很多無家可歸的兒童,我還教婦女們防禦術。朋友們都說我是個誠實、有愛心、善良、做事不半途而廢、有智慧的好男人。
備注:我從沒有過一夜情。
期待你的回音。
凱文
另一個醫學博士也已51歲。菁喆有些不悅,為什麽給她寫信的人年齡都這麽大?中國男人喜歡找年齡小的,難道美國男人也有這愛好嗎?從照片上看,這位來自馬裏蘭州巴爾的摩城市的大學教授,相貌平平,語言也平平,但他流露出對中國文化的興趣,是吸引菁喆的地方:
你好,麗莎!亞洲交友網站建議我把你作為一個配對目標,我從你的資料裏看到你受過良好教育,所以我才寫這封信。我是馬裏蘭醫科學校的一名教授,同時也做醫學研究。我帶研究生和醫學本科生。我喜歡戶外活動,比如徒步旅行、騎自行車、皮劃艇和滑雪。我愛到美麗和有文化風俗的地方旅行。我也很喜歡電影、戲劇和藝術。我喜歡做飯,喜歡民族風情和創新的食品。對於我的伴侶,我將會很溫和、支持和關懷。家庭對我很重要。我正在尋找一個能和我確定嚴肅的、穩定的關係,最終走向婚姻的伴侶。我研究佛教和禪學,我對它們充滿了興趣,雖然我還沒有把它們作為我的宗教,但禪修已成為我生命中日益重要的一部分。我知道你來自一個佛教國家,這很好。我想知道,你是否想多了解我的情況?
所有美好的祝福都送給你。
山姆
菁喆看到另一封信,樂了,21歲的男人也來征婚?他比自己資料裏的年齡還小兩歲,也不在乎?由於他就是波士頓人,菁喆倒也有興趣看看他的信:
你好嗎,麗莎?我是一個溫和的紳士,我對女性充滿了尊重。我自認為是個有趣的男人,我詼諧,熱愛自由,對生活充滿熱情,而且我很聰明,好奇心強,對感情忠誠,對伴侶體貼,平時努力工作。自我介紹一下,我即將成為一名電信工程師。我單獨住,我哥哥家住在街對麵,我有個漂亮的侄子,我們很親密。我對凱魯亞克、加繆、布考斯基這些名人很感興趣,我也喜歡去陽光明媚的維吉尼亞,我對於湯姆·羅賓斯、熊、新雜誌、皮劃艇、自行車、各種動物、在沙灘上駕駛四輪摩托、室內壁爐、室外燒烤都充滿了興趣,我想,如果你能跟我一起走出去,我們至少會有一些笑聲和良好的交談。
我期待著與你度過一個美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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