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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國遭遇的“撞車”

(2010-08-26 18:54:17) 下一個

我在美國遭遇的“撞車”

« 撞車 » 是一部以美國洛杉磯市為背景的片子,曾獲 2005 年第 28 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編劇,和最佳剪輯三大獎。贏得這三項獎,影片的藝術性自不必說,所選題材更在觀眾中引起極大反響。電影是通過在大城市發生的一些普通事,如交通事故,反映了在美國這個種族大熔爐內不同族裔之間的摩擦,矛盾和衝突。看過這個影片的,特別是有類似生活經曆的人,對這個影片一定會有印象。值得一提的是,我本人對每年新出台的電影不是十分關注,隻是一日無意看了脫口秀一姐奧普拉 ∙ 溫費瑞在她的節目中介紹這個片子,我想做為非裔的她,以她的身世和經曆,對這個電影一定感受很深。今年十一月所經曆的一件事,又讓我立刻想到這個影片。

那是個星期天,我們應邀去參加位於加州灣區山景城一所教會的一個儀式。因為順路,所以帶兩位美國朋友一同前往,而這兩位朋友去教會之前需要在當地的沃爾瑪超市辦點兒事。星期天是這個總是繁忙的超市最擁擠的時候,要找車位,要排隊,這一來,時間就顯得有點倉促。去超市的路上,我們大概計算了一下, 隻要每個環節上不要耽擱太久,還是能趕得上的。

在商場的入口處我們放下朋友,很慶幸在不遠處就找到一個車位。在車裏等了幾分鍾後,忽然聽到車外有吵雜聲。透過車窗向外一看,原來是我們左邊的一輛車要離開,車順著車位的 30 度角往後倒車,而等著占這個車位一輛家用旅行車正停在我們的車後麵,不但不按常理往後倒,為前麵正倒著的車多留點空,反而看到那車一接近,就不停地按喇叭。倒車的人有一張東方麵孔,因不能再往後倒,隻好把車斜著停在我們的車尾旁,下來和旅行車交涉。開旅行車的留著絡腮胡,似乎是個中東裔人士。“東方麵孔”走近“絡腮胡”,很客氣請他把車往後倒一倒,多留點距離。“絡腮胡” 一臉輕蔑,不但不理會,嘴裏還說:“你會不會開車?你會不會開車( Do you know how to drive ) ? ”旅行車紋絲不動。先生看不下去,要去勸勸,況且我們一會兒還有路要趕,不能眼看著這兩輛車堵住我們的出路,沒完沒了下去。我在車裏,看到“絡腮胡”不答茬,旅行車還是絲毫未動。估計是看到先生像同胞,“東方麵孔”的漢語憋出來了。“你看他這不是成心嗎?!他倒一倒,我不就出來了嗎!”先生一臉忿忿回到車裏,“我真想問問他(東方麵孔)車裏有沒有壘球棒(幸虧我們車裏沒有),真想揍那狗的一頓”。

這時兩位美國朋友從超市出來看到我們,回到車裏和我們一起等。在前後左右包圍之中,再看看等待和圍觀的白,黃,黑或相間的不同膚色和麵孔的人們,我想到了 « 撞車 » 這部影片,想到影片故事的真實性和普遍性。這樣的事如果發生在同一族群中,可以說是無理取鬧,沒事找事。如果發生在族群之間,或許就會引起族裔間的衝突,成為“撞車”中的故事。這不,車雖然沒有撞上,紛爭卻有了。

由此我又聯想到另外一件事。今年七月底,我通過中介公司到一間距舊金山市不遠的由菲律賓人辦的護理學校工作。原以為都是亞洲人,應該有天生的親切感,就像歌詞裏唱的,樹也根連根,雲也手挽手呢。加上華僑華人占菲律賓國人口的 2% ,創全國 GDP 近一半的總產值,而且在美國的菲裔中,很多都有華人血統。去之前中介公司沒有給我“警告”,我自己也認為這個不是問題。但開始工作後不久,我就發現自己錯了,自信心大挫不說,都感到有點“自作多情”了。

該學校是菲裔人士所辦,又位於菲裔集中的社區,所以上下左右,裏裏外外打交道的絕大多數是菲律賓人,菲裔或有菲裔血統的人士:法律,會計, IT 等事務,清潔服務,管理及工作人員,教員(一名教員除外)和學員(百分之九十九)。當時的感覺是,這似乎是個國中之“國”,我隻身去菲律賓工作也不過如此了吧。即使這樣,我沒有放棄,堅持認為把自己的事做好,和同事處好關係,友好相待也行,畢竟還是在美國嗎。打定主意後,我盡量參與辦公室的集體活動,找共同有趣的話題和同事們交談。有人過生日,我和其他人一樣湊份子,買禮物。她們買或做好食物帶到辦公室大家一起吃,我也蒸了小籠包子給大家嚐。但這些努力收效甚微。記得好像是在知道我是從中國大陸來的百分之百的中國人後,我就覺得更被“另眼看待”,我受到的基本上是“冷處理”了。就說我帶去放在冰箱裏的包子,除了我不在的時候少了幾個外,其餘的放了兩天後我拿回家自己消滅掉了 --- 雖然吃了包子的人問我怎麽做,還要我把程序一步一步寫下來。還有一位女士(她的母親是菲裔,而她父親一家是七十多年前從中國廣東的一個農村逃到美國,逃跑的原因是當地的窮人要分她家的土地)不止一次對我說:“中國人真不是世界上最講衛生的人( The Chinese are not the cleanest people in the world )”。她說她去過中國,那是幾年前陪同她父親去香港等地旅遊,繞道回她父親的老家呆了兩個來小時。我問她在廣東的什麽地方,她說不清楚,隻知道哪個地方說的是連粵語翻譯都聽不懂的方言。順便提一下,我在這間護理學校工作期間恰逢北京成功地舉辦了奧運會,中國運動員又在這屆奧運會上有超越的表現,同事對我這種“冷處理”中是否包含有嫉妒和不服氣的成份,那就不好說了。

我們是三年前搬到加州的。在這之前,我們在美國另外四個州生活工作過,其中包括被認為落後保守南部的肯塔基州。或許在其它州,白人是主流,其他族裔少而又少,人們對這些群體,或少數族裔之間,表麵上小心翼翼,客客氣氣,人們把看不慣或者反感都盡量藏起來,總之,我們不曾因此發生過不愉快。記得在肯塔基時,一次在候症室等兒子看病出來,一個五六歲的黑人小女孩看到我,嘴裏不由地說出“中國人,中國人( Chinese, Chinese )”。她媽媽拉了一把製止了她,同時對我歉意一笑,說了聲“對不起”。 我趕緊微笑回應“沒關係”,因為小女孩沒說錯,我就是中國人。

美國的加州以文化的多元性著稱。根據 2006 年的統計數字,在加州的英語為非母語者占州人口的 39.5% 。多種族的聚集,很容易引起種族間的摩擦和衝突。而摩擦和衝突的頻繁發生和升級又造成了種族之間的反感,摩擦甚至衝突公開化。例如,對說話帶有其他國口音的人反感(雖然他們選的州長有濃重的奧地利口音),他們會不客氣甚至粗魯地說,要和講“英語”的人交談,意思是你剛才和他 講的不是英語。我和我先生都有過這樣的經曆,均發生在加州北部的邊遠小鎮,還不是在洛杉磯這種大城市。同樣的事如果發生在其他州,第一次聽不懂時,他會請你重說一遍,第二次還沒聽懂,他會說,對不起,我沒聽懂。當然這和人們受教育的程度和涵養有很大的關係。

再回到那天沃爾瑪的停車場。由於多輛車被堵,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停車場的工作人員看到後趕緊過來問明情況,並引導那位同胞避開那輛旅行車,將車慢慢地倒了出去,旅行車停到了我們左側的空檔,我們也就被解放了出來。至於我在護理學校的工作,因為其他原因沒有能夠幹下去。但這幾個月和菲律賓同事的相處經曆,或多或少給我心靈上留下了陰影,但同時也給了我一個教訓:在注重社會主流的同時,切不可忽視社會非主流的存在;不同文化的共存,確實要比想像的難得多。但是族裔之間,如果能平心友好相待,彼此之間理解,寬容,欣賞,接納,這樣的“撞車”還是可以避免的。
 
(在人民日報海外版登載時有所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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