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晉翼會館 兼討趙檄文

紀念晉翼會館兼討趙檄文

一

公元 2011 年 8 月 16 日，就在趙本山昭號天下名流為其醜陋的劉老根會館開業鼓噪歡呼的那一天，我獨自在會館外徘徊，遇見程君，前來問我， 先生可曾為死去的晉翼會館寫一點什麽沒有？ 我說沒有。她就正告我，“先生還是寫一點吧；作為山西人，晉翼會館不能就這樣被東北暴發戶給奸汙了！”

這是我知道的，凡是我所關愛的文物建築，尤其關乎山西老地的，大抵被流氓富賈以各種名堂霸占“改造”，最終均成了他們擺闊，享樂和撈錢的私人會所了；然而，棲居京城一隅的山西老鄉京城集聚的晉翼會館，於今已有近三百年歲月滄桑，本以為在天子腳下會很安全，誰知此次照樣運交華蓋，有人竟敢太歲頭上動土，瞞天過海，令我古老會館麵目全非黯然死去！我也早覺得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這雖然於死去的文物建築有關，但在活著的，就更是關係重大了。倘使我相信當今聖上有所謂 明察秋毫，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 --- 但是，現在，卻隻能如而已。

可是我實在無話可說。我隻覺得所住的並非人間。古老晉翼會館被砸碎的琉璃瓦塊如我祖國文化的鮮血，洋溢在我的周圍，使我難於呼吸視聽，那裏還能有什麽言語？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後的。而此後幾個所謂學者文人（曾一智君除外）的陰險的論調，尤使我覺得悲哀。我已經出離憤怒了。我將深味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涼；以我的最大哀痛顯示於非人間，使它們快意於我的苦痛，就將這作為後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獻於逝者文物的靈前 . 。

二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破壞文物的強盜，敢於正視敗壞社會道德的所謂社會名流們的恐嚇。此乃曾一智女士是也！這是怎樣的哀痛者草根和幸福者強賊們的對決？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逝，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且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離 8 月 30 日也有兩星期了，忘卻的救主快要降臨了罷，我正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

三

諸多中華文物中，前門地段的晉翼會館是我的最愛。會館雲者，我向來以為是奸商風雲際會之處，所以鄙夷不敬，但現在我應該對她奉獻我的悲哀和尊敬了。她不是一般死去的文物，她是為了中華文物不再死去而死去的文物！

她的名字我第一次知道，那還是中學時候。我的語文老師，出身晉商世家，對古老山西票號錢莊文化頗有研究。他說，山西人闖天下古今同理，他們浪跡天涯，四海為家，但也精誠團結，猶如猶太人種。在他例舉的實例中，我就聽到了古平陽府翼城縣和晉翼會館的故事。他眉飛色舞，講雍正皇帝當年皇恩浩蕩，鍾愛山西布商，特批京城前門一塊寶地，建多進多出四和大院，供布商們棲居和交流。遙想當年，京味十足的皇城，一幫操濃重土味的山西口音的爺們，在那裏居住，敬神，會談，出行，經商，擺攤，豈不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四

我在 8 月 18 日晚上，才知道有本山大人霸占晉翼會館，把古老文物搞成傷風敗俗煎炒烹炸汙穢之地；得到噩耗，說那些煥彩繽紛的牆壁也被強拆了，竟然還在古色古香的灰磚地腳大興土木，生生挖出了一個大遊泳池！據雲，那是供本山和他的幹女兒們，如和陳冠希行淫穢之事而絲毫不思悔改和羞恥的港星張柏芝之流玩耍逗留之地；民間烈女曾一智女士，獨撐義旗，大聲呼喊，強賊們，破壞文物當止！敗壞社會風氣當止！富貴了氣焰就囂張當止！而當今京城衙役，不但不為所動，卻悍然勾結強權，把曾女士實名舉報一事暴露給天下，將該文弱女子人身安全置於不保地位，以令其知難而退！但我對於這些傳說，竟至於頗為懷疑。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不料，也不信那些靠不法收入而發了財的富豪們，得勢便招搖，便囂張，便不斷的敗壞社會風氣，其凶殘和乖戾竟然到了不可一世也不可收拾的地步！包二奶三奶的有之；聲言要睡到一千個女人的有之；成立悍馬車隊幾十輛悍馬四處招搖的有之；搞封建幫會的有之；本山也屬此類人君，他的收徒儀式已經公然向社會發出挑戰：我本山就是老大，就是爺，就是皇帝！如今，我霸了平陽戲樓，變成劉老根大舞台之後，又霸了晉翼會館，搞成劉老根會館，山西人的京城文化遺產，我全霸了，你們誰敢奈我何？

慘象，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流言，尤使我不忍聞。我還有什麽話可說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衰亡又默無聲息的緣由了！沉默啊，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五

但是，我還有要說的話。

我沒有親見；聽說他，本山大人，在霸了山西人古平陽府的平陽戲樓之後，就瞄上了近在尺伬，坐東朝西，始建於雍正年間，產權主人歸山西翼城布商的晉翼會館；該會館有大小房舍 39 間，為四進四和大院，在京城前門一帶屬於大型四合院；本山大人心有靈犀，遙想古代商賈富甲喜歡的玩意，當今商賈富甲也必定喜歡；尤其他看見神殿中廳有紅紅紫紫的關夫子像，他一拜，說，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看誰敢動老趙一根汗毛！看見左間有黃黃燦燦的火神金龍大王，他二拜，雲，火神那，助我老趙在京城再火上一把吧！右間則有黑黑綠綠的玄壇財神，他三拜，跪下，高舉粗香，大喊到，財神，俺老趙不差錢，但還是讓老趙再發他一筆，讓那些以前瞧不起老趙的統統給老趙跪下！俺老趙絕不磨機就是要在皇城根爭口氣！

頓時，大殿一片肅然。老趙令人神共淒然。那些昔日神坐輝煌，燭幾煥彩，享獻有殿，奏格有台的美景似乎已經浮現在眼前。老趙竟然熱淚盈眶，無人之時甚至淚雨滂沱。

但是，這一切不影響老趙之給力的出手！那些眼淚不過是對於死去的文物的預支！三百年的會館無法在現代的暴發戶麵前幸免！這不是不幸，這是京城東城區府的一件大功之事：古老的無人問津的文物現在終於招商引資了！盤活了！

但是，那些叫囂大功的人士，敢不敢昂起你的頭說，你做的絕對問心無愧虧？？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子孫後代？？

六

時間在流逝，街市依舊太平，有限的幾個文物，在中國是不算什麽的，至多，不過供無惡意的閑人以飯後的談資，或者給有惡意的閑人作“流言”的種子。至於此外的深的意義，我總覺得很寥寥，因為這實在是千萬個死去的文物之一。當局要追究起來，似乎也頗感為難；然則，不要忘記：這些商賈富甲，如本山之流，不在社會帶個好頭是說不過去的；他們的錢財來自社會，他們理應在道德方麵小心翼翼時時注意自己，夜不能寐苛刻檢點自己，怎可這般招搖，這般哄抬物價，最低消費幾十萬，對高消費的腐敗之風推波助瀾？？推出首長特餐，暴露出你陰暗齷齪的李蓮英心裏，你發誓要讓京城的已經驚濤駭浪的腐敗擺闊之風達到登峰造極！啥叫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啊？！

七

我說過，我向來不以惡意推測中國人的。我與本山也素無糾葛、甚至他開始時候的樸素無華曾經令我感動。但這回卻有點出了我的意外。一是當局者如此糊塗，竟將不可移動之文物賣給個人任其宰割；二是本山走的竟如此之遠，不思回報社會，忘記了自己的草根身份，拚命往高雅社會進軍，到處招搖，完全可以用腐化墮落不可救藥去形容。

晉翼會館還是回來吧！無論本山願意不願意，還是自我反省，主動把晉翼會館退回來，以減輕你的罪孽吧！否則，真的猛士，將更憤然而前行！

嗚呼，我說不出話，但以此紀念晉翼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