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一)
隨著“嘣”的一聲,飛機總算著地了。峰不由得長噓了一口氣,似乎覺得心裏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終於到了嫣所在的城市。
到達之前二個多小時的飛行對峰來說簡直成了煎熬,峰在飛機上一直坐立不安,心神不寧,嫣嬌俏的模樣總在峰眼前晃來晃去。為了平靜自己,峰在飛機上拚命灌水,由於水喝得太多,連跑了兩次洗手間。
習慣了做“空中飛人”的峰自己也很奇怪,一向沉穩的自己今天怎麽一反常態,行為可笑得好象是去赴一場生死之約,心裏一直七上八下很是沒底。峰在飛機上隻顧想著嫣,卻不料身邊坐了一位太過熱情的旅客,不停地問這問哪,一味地向峰套著近乎。平日風趣的峰因為懷揣著心事,所以對邊上這位乘客愛理不理,讓那位多嘴的乘客實感沒趣。峰不停地看著手表,計算著到達的時間,第一次覺得二個多小時的飛行竟然比一個世紀還漫長。
不過,當峰闊步走出弦艙後,馬上就恢複了以往一貫的篤定。峰深呼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眼看著此時夜幕降臨,機場周圍華燈初放。峰來不急細看,迫不及待地給嫣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嫣他已平安到達,峰隻想早點讓嫣放心。不知道從何時起,峰習慣了每次出差來回到達之時給嫣發條短信報平安,因峰知道,雖然自己與嫣相隔千裏,但嫣始終牽掛著自己,一定會等著他的短信,峰不想讓嫣為自己擔心。
峰還知道嫣不喜歡一切冒然之舉,來之前峰曾告訴嫣他要到不遠的另一個城市開兩天會,先飛到這裏來看望嫣。其實,隻開兩天的可去不可去的會隻是峰為了見嫣的一個幌子,峰一直擔心嫣再次拒絕。因為很久前嫣告訴過峰,說她不喜歡刻意見來見她的朋友,太刻意會讓嫣內心過意不去,嫣隻喜歡不期而遇的感覺。
嫣聽到峰要來看她的消息,隻是輕輕笑了一聲,沒多問也沒多說就答應了。峰想冰雪聰明的嫣其實早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隻是嫣沒有點破而已。一向善解人意的嫣很會顧及峰的自尊與麵子,這點讓峰感到萬分受用。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嫣了,峰心裏湧起一股柔情的甜蜜,像中了頭彩一般地興奮著。峰的快樂心情讓來辦公室找峰辦事的一位朋友覺得很詫異,不知道一向和藹中透著威嚴的峰怎麽突然變得笑容可掬,按捺不住的喜悅始終蕩漾在峰的臉上。峰的朋友雖然沒多問,但知道峰一定遇到了令人高興的好事,才會表現得如此精神煥發,不用說,這樣的好心情一直伴隨著峰,看來,人逢喜事精神爽還真是很有道理的。
由於要等到第二天才能見到嫣,峰入住酒店後正好有足夠的時間來調整自己的情緒,乘此機會峰還可以獨自去酒店附近走走,去感受感受嫣生活的這座海濱城市。
峰走在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街道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漫無目的的從商業味很濃的商店前走過。此時雖然正是夏天,但晚上總有清涼的海風吹來,一點都不覺得悶熱。不過,唯一讓峰感到不習慣的是,海風吹在身上總帶著粘粘之感,讓整個人身體覺得不夠幹爽,這大概也是很多北方人到南方感覺最不適應的地方。峰打量著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女孩,心裏總拿她們和嫣比,想嫣是不是這個樣子,喜歡穿這樣的衣服呢?
峰清楚,要見嫣一麵的確是很不容易,嫣和峰都不是很自由的人。說來峰是第二次來到這座城市,幾年前當峰來到嫣所在的省會城市出差時,本來是計劃好了繞道去看嫣,當時峰抱了百分之百的把握與信心。隻可惜等峰費了好大的力氣繞道到嫣所在的城市時,卻正好遇到嫣的孩子生病了,嫣要照顧發燒的孩子無法抽出時間來見峰。因為想見嫣的計劃落了空,使得峰的心情低落到極點,隻在這座很有文化底蘊的城市走馬觀花地看了看,就打道回府了。離開時峰滿心的遺憾,體會到咫尺天涯的無奈。
現在峰又再次來到了這裏,城市的空氣中似乎都含有嫣的氣息,恍惚中讓峰感覺特別親切。峰看著街道兩旁透出的燈光,心想,嫣一定會在這城市中的其中一扇窗裏想著自己,因為這一想法,峰突然有種期望,希望能在大街上碰到嫣,但峰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覺為自己剛才冒出的大膽假設笑了起來。正在這時,突然一花店映入峰的眼簾,峰知道嫣喜歡鮮花,所以馬上走了進去。
花店的小姑娘殷勤地招呼著峰,問峰要買什麽花,送什麽人。聽到小姑娘這麽一問,峰突然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峰是要買玫瑰送給嫣,因為嫣喜歡玫瑰,可嫣是自己什麽人呢?峰好象一下沒了定義,何況峰從來沒有給女人送過花,更別提送玫瑰了。峰還知道,嫣特別喜歡單支的玫瑰,說單支的玫瑰代表一心一意。於是峰尷尬地支支吾吾對小姑娘說:“就來一支玫瑰吧!”小姑娘倒沒介意峰不自然的表情,還是很熱情地說:“好的,先生請稍等,我幫你把玫瑰包裝起來。”一轉眼,一支包裝精美的玫瑰就遞到了峰的手裏,峰接過玫瑰逃也似的離開了花店,這支玫瑰好象不是買來的,倒讓峰感覺像是偷來的。峰也不好意思拿著花再轉,趕緊打的回了酒店。
峰躺在酒店鬆軟的床上,卻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以往峰每次出差睡眠一向不錯,隻要頭挨著枕頭,幾分鍾就能入睡,可這次不同,真要見到嫣了,反而讓峰覺得不可想象。在黑暗中,和嫣的交往過程像電影一樣在峰的頭腦中一幕幕上演。
當初峰和嫣是在一聊天室認識的,當時峰因為第二天要去土耳其開會,晚上讓助手加班準備需要帶去的資料,因為助手隨時要問峰一些問題,所以峰也隻能呆在辦公室不能離開。利用這點時間峰在聊天室見到了嫣,當時嫣的網名叫水漣漪。峰根據名來判斷水漣漪該是一位女士,隨即向水漣漪打了招呼,不想這水漣漪根本不理睬他,這倒反而激起了峰的情緒。水漣漪在峰的一再追問下,倒是很有禮貌地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峰說著話。從水漣漪斷斷續續的談話中,峰不但感覺水漣漪好象對陌生人很有戒心,而且覺得這個水漣漪一定是一位很溫婉的女人。峰說不出為什麽,費了不少口舌一心隻想認識這位水漣漪。可讓峰無可奈何的是,水漣漪不但不怎麽相信他而且好象沒有一點點想認識他的欲望,峰拿水漣漪毫無辦法,看看時間已經快到淩晨,峰心裏一急,索性把自己的照片及自己公司的所有地址資料統統給了嫣,他隻想讓嫣在短時間內了解他認可他,他怕等他從國外回來時再也找不到嫣了。峰心裏非常清楚網絡的瞬息萬變性及不確定性,他心裏強烈的直覺在告訴自己,嫣是一位很不錯的女人,他不想就這樣失去了她。
峰的執著讓嫣很吃驚,嫣對網絡中的朋友一般隻是抱著隨緣的態度,沒想過一定要認識誰一定要排斥誰。第一次有人在這麽短時間內迫切地想要嫣了解,處事謹慎的嫣心裏覺得很奇怪隨即問峰:“為什麽一定非要我了解你呢?如果有緣會再次相遇的,那時再慢慢了解也不遲啊?”峰說:“第一,因為直覺告訴我你是一位很不錯的女人。第二,我馬上就要出國沒有時間了。第三,我不想再也找不到你。”嫣聽了峰的三條理由不再說什麽,快速地看著峰發來的所有資料。從資料來看,峰的各方麵都很不錯,尤其是儒雅的風站在船弦邊的照片讓嫣蠻喜歡,特別奪目的是峰那條鮮豔的領帶。除此之外,資料中還有峰的公司所有項目的介紹,從中,嫣對峰有了比較係統的大致了解。這時,嫣才初步認可了峰。
以後峰和嫣的交往就這麽延續了下來,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不覺間一晃到了現在。想到這,峰不由得感歎緣分真是一奇妙的東西,永遠不可琢磨。峰翻了一下身,還是無法入睡,他在想,此時此刻嫣也許也睜著眼睛睡不著吧。當一個人期盼以久的東西就要實現時,心總有呼之欲出的感覺,實在很難讓人平靜。
峰想,人與人之間的聯係總是由一些偶然的事情而鋪墊起來的,人的命運也是如此。偶然的事情影響著許多人的命運,而必然的東西會越來越少。當人在漫長的悠然飄逝的時光中回憶,在流水般的年華中感歎,總感到必然的命運在支配著自己,殊不知,所有此時此刻所認識到的擺在麵前的現實,都由偶然的因素決定著。就像自己和嫣的交往,蘊涵了多少的偶然與必然呢?峰自己也找不到答案,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繼續想下去,然後強迫自己入睡。
(二)
峰睡得並不塌實,一大早就醒了過來。等他收拾好一切吃完早餐回來時,正好嫣打來電話,告訴他因為堵車過一會才能到。百無聊賴的峰一邊為嫣沏好一杯茶,一邊斜靠在床上打開電視胡亂地看著,總覺得時間過得很慢。他雖然眼盯著電視畫麵,但心卻不知道飛到了哪裏。
峰以前就看過嫣的照片,記得照片中嫣穿著一件很古典的深藍色上衣,配一條白色裙子,慵懶地斜靠在一石椅上,顯得相當年輕而又目光不定,但嫣看似清甜的模樣中卻透出一抹揮之不去的淡淡憂鬱。正是照片中嫣的嬌弱憂鬱扣緊了峰的心,讓峰升起一股很想保護她的衝動。應該說,見過太多美女,本身還是攝影愛好者的峰,眼光是相當挑剔的,但說不上為什麽,峰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嫣細長的眼,彎彎的眉。峰總覺得嫣很像紅樓夢中的女子,連嫣經常波動的情緒也顯得善解人意。峰想到這,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意,一陣心暖,仿佛感覺被五月春風吹酥了一般。
正想得入神,隻聽“叮咚”一聲門鈴響起,峰急切地直撲門邊。當峰打開門時,看見嫣靦腆而又不安地站在門外,衝自己甜甜一笑,馬上低下頭貓一樣地鑽了進來。峰趕緊讓嫣坐到沙發裏,轉身端上早為嫣準備好的茶水讓嫣先解解渴。嫣小心地接過峰手中的茶杯,看著峰又笑了一下,他們在瞬息的對視中,眼神散發出溫柔的光彩。乘這個機會,峰將玫瑰送給了嫣,嫣有點詫異而又羞澀地接過玫瑰,閉上眼輕輕地嗅了嗅,然後對峰說了聲謝謝。峰這時才明白,送女人的花原來是如此令人幸福,這種幸福感就在看到女人臉上那動人的一抹嬌羞。都說羞澀的女人最美,此時的嫣竟然讓峰感覺特別心動。
峰為了消除嫣的緊張情緒,東拉西扯地問了嫣一些情況,然後從網絡上大家都熟悉的朋友開始說起,一直說到社會、海洋、愛情和理想,更多的是關於眼下真實而又不可逃避的生活。峰和嫣隔著茶幾開心地聊著,嫣也逐漸放鬆了自己,開始侃侃而談,彼此發自內心的聲音總是真實的,總是能讓人感動。不過,峰在和嫣說話的過程中並沒忘記打量眼前的嫣,立體的嫣在峰的眼中嬌俏可人,氣質高雅外表不錯,矜持含蓄,女性的美感統統具備,一看便知嫣是一位知書達禮而又小鳥依人的女人。
愉快的聊天讓峰覺得很是愜意,峰知道嫣非常喜歡海邊,喜歡親近大自然,隨即問嫣:“我帶你去海邊玩玩,好嗎?”嫣馬上高興地回答:“好啊!”然後孩子氣地站起來問峰:“我們現在就走嗎?”峰看著嫣的高興勁肯定地說:“是的,吃點東西立刻出發!”
峰和嫣隨意地吃完午飯並肩坐在開往海邊的車上,一上車峰特有的男性氣息讓嫣在模糊而不能言傳的思緒中感覺很是安全。嫣詳細地給峰介紹著掠過眼前的風景以及建築,峰仔細地聽著分辨著,偶爾問兩句。峰不時聞到從嫣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香水味,香水味優雅地爬進他的鼻腔,進入肺腑,融入峰的骨頭和肉身之中,峰心裏笑著想,這種迷人的氣味雖然感覺很是小資,但還是相當能讓人陶醉其中的。
他們一路愉快地說著話,峰完全能感受到嫣內心的興奮。峰在聽嫣說話的時候,側眼悄悄地看著她,嫣的眼睫毛隨著她的細語輕輕地抖動著,像蝶撲閃的翅膀,不為人所知,也不為喧囂的塵世所幹擾。峰偷看著嫣微微晃動的眼皮,豐腴而圓滿,帶著一種令人心醉的弧線流暢地勾勒出她眼睛中迷人的神采。正當峰偷看得入神時,一陣急刹,峰第一反應抓住了嫣的手,慌亂中嫣騰地紅了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不再說話。峰緊握著嫣柔軟的小手,固執地不讓嫣抽回去。嫣放棄了掙紮,任由峰握著她的手一動不動,感受著峰的力度一遍遍傳來,嫣知道男人的脾氣,知道甜言蜜語,但她不知道這樣的緊握究竟蘊含著什麽樣的東西。倆人雖然都沉默著不再說話,但通過彼此指端的交流卻像暖流一樣輕輕漫過兩人的心房。在上升的微妙變化中,他們似乎都聞到了包含在對方的皮膚裏一縷溫馨的氣息。
在車裏輕微的搖晃中,峰就這樣一直握著嫣的小手,忽然覺得身邊的嫣是那樣的脆弱。記得有次嫣一個人在家,正遇到雷雨大停電,嫣驚恐地打來電話,哭著告訴峰說她害怕。峰當時很想笑嫣,不知道嫣這麽大個人了怎麽居然怕打雷怕黑呢?不過峰聽到電話裏哭得可憐兮兮的嫣,心裏一下就柔軟起來,馬上告訴嫣她該如何如何做,不斷地安慰她讓她別害怕,說他會陪著她。因為峰不太方便說話,後來幹脆開著手機把熱鬧的聊天室裏的聲音傳過去讓嫣聽,峰想用這種方式使嫣忘記恐懼,一直到嫣那邊來電為止。就在那一刻,峰知道了他在嫣心裏是多麽的重要,峰為能保護嫣而嫣也需要他由衷地感到高興,是脆弱的嫣讓峰突然覺得自己很高大很男人,這種感覺讓峰覺得相當得意。雖說很多人都認為網絡中的交往很虛無,但峰總希望能把握到虛擬中一些具體的東西,就像現在把握著嫣的小手一樣。
(三)
嫣以前就對峰說過,她要陪著他一起去攝影,還要給他背攝影包的,但當嫣下車主動去提峰的攝影包時,卻發現小小的攝影包居然有好幾十斤重,峰看著嫣為難的樣子,不由笑著對她說:“你就幫我拿三腳架吧!”
於是他們帶上攝影工具,沿著海邊小路走去。海邊空氣鹹濕,陽光火辣辣地烤在兩個人身上。因為不是節假日,零星分散著的極少數遊人使整個景區看起來寧靜而空曠,像是中世紀依海而建的那些城堡。景區中屹立著的大大小小或抽象或具體的石雕作品在海風與陽光中靜默著,在光與影的作用下,每件作品好象都在盡力表達著薩特所提到的存在與虛無之間的含義。
細心的峰顧不上欣賞,先去買了兩頂太陽帽以便遮擋熾熱的陽光。此時的嫣已經沒有了車裏的拘謹,逐漸變得活潑起來,在無人的小路上嫣居然圍繞著峰邊走邊轉起圈來,像隻花蝴蝶在峰跟前翩翩起舞。
峰以前隻知道嫣文靜的一麵,很少見到嫣活潑頑皮的另一麵。峰看著嫣高興地跳來跳去,在嫣的情緒感染下,峰忽然覺得自己渾身也充滿了活力,好象一瞬間年輕了許多,於是對嫣說:“我們比賽,看誰先到達海邊。”嫣答應下來,兩人撒開腿便不管不顧地跑起來。
開始嫣還以為峰背著沉重的攝影包一定跑不過自己,不想峰在負重的情況下還是超越了嫣,嫣一急開始耍起賴皮來,從後麵拉住峰的衣服就是不讓他超過去。峰不得不停下來對著嫣哈哈大笑說:“你真是個賴皮的孩子。”嫣撇撇嘴也笑著對峰說:“就和你賴皮,就不讓你一個人跑到前麵去。”峰看著嫣撒著嬌的可愛樣,心裏一動馬上說:“好好,我不跑前麵了,拉著你的手一起走總可以了吧?”嫣笑了笑乖巧地讓峰牽著手慢悠悠地向海灘走去。
峰知道嫣一直都喜歡欣賞攝影作品,尤其是風景攝影。以前自己也常把各地的見聞及一些攝影發給嫣欣賞,隨她去評說隨她去喜歡,峰早就對嫣說過,養她的眼不成問題。但現在,峰就隻想在嫣麵前露一手,為博紅顏一笑,區區攝影對峰來說簡直算不了什麽。隻是峰知道嫣一向對什麽都挑剔,當峰放眼望去,發現海邊的風景實在太平常,一時沒有找到很好的視點。嫣似乎看出了峰的遲疑,左顧右盼了一下,立刻發現不遠處那些礁石堆中有好幾個趕海的著傳統服飾的當地婦女。然後對峰說:“我們到那邊去攝影,那有好體裁。”
峰也激動起來,創作的靈感馬上湧上心頭。以前峰就聽嫣提到過自己也大概了解這些海邊婦女的服飾堪稱中國一絕,她們的“封建頭,現代肚,節約衣,浪費褲”一直是攝影師們眼中的良好素材,乍一見,還真的令人稱奇。
峰沒費多少口舌就和那些婦女交涉好了,他馬上進入了狀態,一邊調整著相機,一邊讓她們繼續自己的工作,保持自然的姿態。嫣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峰全神貫注地擺弄著手中的鏡頭,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嫣也奇怪自己總是很迷醉男人專注某樣工作時的那種神態,這種神態特別讓嫣心動。嫣就這樣用眼光溫柔地來回掃描著峰忙碌的身影,聽著清脆的快門聲和著海浪聲此起彼伏地傳來,她不知道此時的思想遊走到了哪裏,腦海中一遍遍閃過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的開頭:在熔金流動的黃昏中,一個漂亮的女人來到橫跨塞納河的一座鐵橋上,任由夕陽在身上塗上一層金色的油彩……
直到峰牽起嫣的手問道:“小傻瓜在想什麽呢?”
嫣如夢方醒,不好意思地搖著頭說:“沒想什麽,等你呢!”
峰無限溫柔地低下頭問嫣:“要不要遊泳?現在的氣溫正好。”
“不要不要,我不會。”嫣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知道你是旱鴨子,我來教你,別怕。”峰不由分說拉起嫣的手就往更衣室走去。
等他們換好衣服跑出來時,峰看到嫣用一塊大浴巾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成了粽子樣,不禁大笑起來說:“你這樣子怎麽遊泳呢?”
嫣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下水時我再拿掉浴巾不就行了。”峰看著傳統又保守的嫣不再說什麽。
他們來到水邊,峰溫柔地替嫣拿下披著的浴巾,看到穿著泳衣的嫣不僅感歎起來,心想這嫣好歹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腰身看起來還像未嫁人的小姑娘似的,相當勻稱的身材依然那麽迷人。尤其是嫣的楊柳細腰,在泳衣的襯托下更顯得玲瓏有致,特別有女人的風韻。雖說男人們都推崇女人的小腳丫,其實在峰現在看來,女人的小蠻腰倒是相當的性感,怎麽看也該算是女人不可缺的第二張臉。
峰不敢多想,怕控製不住自己,隨即牽著嫣的手,一步步往海水裏走去。膽小的嫣越往前走越緊張,一直緊緊抓住峰的手不肯放。
峰一邊安慰著嫣一邊給嫣講解遊泳的基本技巧,想讓嫣放鬆些,隻是嫣開始在浮力相對稍大的海水裏動都不敢動一下。峰非常耐心地指導著嫣,鼓勵她大膽地學。也許嫣從心裏信任峰的原故,慢慢地嫣可以在峰的幫助下遊一小段了。這時峰本想讓嫣試著自己遊,於是偷偷地鬆了手,沒想到遊得好好的嫣馬上慌亂起來,大叫著亂撲到峰的懷裏。峰抱著溫香軟玉的嫣心狂跳起來,放也不是抱也不是。峰看著驚魂未定的嫣,隻好一遍遍重複著說:“別怕別怕,我在這呢!”嫣慢慢緩過氣來,看自己被峰緊緊地抱著,一下羞得麵紅耳赤,尷尬地在峰懷裏小聲說:“我們上岸吧。”峰也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放開了嫣。
倆人經過這一幕都有點不自然。峰忽然想一個人如果用純潔的思維去衡量行為肯定顯得幼稚,而用懷疑的眼光去看待行為無疑會增加許多痛苦。峰感到他與嫣的關係像狂風中的風箏一樣搖擺起來,一種不知是上升還是下降的思緒在心裏亂竄。
(四)
嫣穿戴整齊後光著腳丫拉著峰的手在鬆軟的沙地上亂跑,兩人像頑童一樣你追我趕地嬉戲著。跑累了嫣又拉著峰的手沿著海岸邊揀拾鵝卵石,因為嫣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石頭,在嫣的眼中,它們的生命全部蘊涵在那些依稀可辨的花紋中。嫣的童心也勾起了峰的興趣,他們一起尋找著、比較著,一起想象著這些石頭像什麽。峰沒想到,已到中年的自己竟然在嫣的帶動下玩起了這些幾歲孩子才感興趣的東西。他看著身邊饒有興趣的嫣,突然明白了童心未泯的樂趣,也明白了為什麽說可愛的女人才美麗的道理。他想,既然嫣能熱愛這些看似無生命毫不起眼的小東西,那說明嫣一定是一位熱愛生活,懂得生活也珍惜生活的女人。
峰和嫣都沉浸在海天一色的世界中,轉眼已是夕陽西下,吹來的海風漸涼,海浪也一聲緊似一聲,開始漲潮了,洶湧的潮水反卷而來,嫣一不留意,腳下一滑,跌倒在海水裏。峰趕緊把嫣拉起來,卻見嫣的衣服盡濕變成了可憐的落湯雞。濕衣緊帖著嫣的身體,使嫣曲線畢露,嫣後仰著頭,讓濕漉漉的長發往下淌著水,她的身後是一望無際浩瀚的大海。峰一下來了情緒叫嫣:“別動!”立刻拿來相機就著夕陽給嫣拍下了朦朧而美麗的剪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個人也玩累了,於是,峰擁著嫣靜靜地坐在礁石上,兩人一起抬頭望著浩浩蕩蕩的月,目睹著明月,他們才知道靈魂是如何被喚醒的,此時此刻,月光如潮,清冷的月滌去了一切汙濁,洗卻了心靈深處的一切塵垢。
峰輕輕地摟著懷裏的嫣,用手指柔柔地梳理著嫣柔順的長發,忍不住低下頭問嫣道:“嫣,你覺得幸福嗎?”
嫣微微一震,她記得以前峰問過類似的問題,嫣曾經告訴過峰:“幸福隻是一種感覺,幸福和期望值是成反比的,當你降低了期望值,你就會感到幸福。”
嫣沒想到峰再次提出這樣的問題,心裏一緊,突然有種懸空的感覺,感到自己的身體內部像被波濤滌蕩過一般變得空空蕩蕩。如果從靈魂的角度去講,那麽這缺失的靈魂好象厭棄了肉體一樣暫時脫形而去。
嫣努努嘴,口氣十分不明確地回答道:“我想我是幸福的。”
是的,嫣是一個特別容易滿足的女人。一直以來她的人生基本算是一帆風順,沒經過什麽坎坷。該讀書的時候讀書,該戀愛的時候戀愛,甚至工作結婚生孩子這些人生必經的過程都是一步不拉,水到渠成地走了過來,好象她從未讓任何人替她操過心。
然而嫣也是一位小心翼翼的女人,在對待人際關係,對待親情、友情、愛情等態度上,她顯得謹慎還頗為挑剔。當然,在她身上並無理性的條條框框或嚴格的禁忌抑製著她。她常想,如果生命激情的火花在內心顯現,或潛意識裏流露出一種願望,那麽,她寧願選擇那種美麗熠熠生輝的生命火花,以此排斥冷漠僵硬麻木愚頓的感覺。
而從小就喜歡文學藝術的嫣相信,平凡的生活總有奇跡出現,她不希望在毫無生氣的生活中虛度美好的一生。盡管很多時候,生活像死水一潭,水麵上並沒有泛起漣漪,但她期望有人投來一粒珍貴的石子,在內心的湖麵上蕩起一連串的波紋。所以她的網名才叫水漣漪。在懵懂中,嫣似乎覺得遇見峰本身就是一個美麗的意外,而正是峰給嫣平靜的生活一石激起了千層浪,不斷給嫣製造著奇跡。
峰憑著對嫣的全麵了解,打心底裏希望嫣能一生幸福平安,不想嫣受到任何挫折。當他聽到嫣的回答時,峰多少放了點心。這時天氣好象有點微變,海上的風大了起來,浪也高了。峰怕嫣受涼,將嫣身上的浴巾緊了緊接著說:“我以前一直擔心柔弱的你無法承受生活的波折,沒想到當你真正遇到大事的時候,還是蠻冷靜的,隻是當時我特別擔心你也特別心痛你,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嫣聽到峰舊事重提,對峰說:“我無論如何得支撐著,但這不是我願意的,我沒有選擇。”說完鼻子一酸,委屈地在峰的懷裏嗚咽起來。
峰一邊替嫣擦著眼淚一邊柔情地說:“嫣,請你記住,今後無論你在哪裏,無論你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是你的保護神,是你最後寧靜的港灣。”
嫣聽到峰的一席話,哭得更厲害了。峰輕撫著嫣的秀發及顫動的雙肩,幽幽地低聲說:“嫣,你想哭就在我懷裏盡情地哭吧!你說了要把我當抹布的,我就是你一生一世的抹布哥哥。”
看著嫣哭得悲悲切切,峰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雖然峰一直希望嫣的生活陽光燦爛,但此時嫣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在讓峰即心痛又喜歡。他緊緊抱著嫣,抱著這個占據了他整顆心的水晶般敏感易碎的女人,生怕一不小心嫣就化成了水從他的身邊流走了。同時,嫣的眼淚也打濕了峰堅強的心,勾起了峰滿腹的心事……
(五)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隻有明月、清風、大海,更主要的是有嫣為伴,峰一開始浮躁的心也慢慢靜了下來。與這寂靜的夜相比,峰覺得自己生活的城市喧囂得有種不著邊際的感覺。它全然不像嫣生活的這座精巧的海濱城市,由於城區版圖不大,花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把一座城市的外貌拓印在腦海裏。而峰所在的城市總讓人覺得是生活在一座穹形的巨大無比的容器裏,人住在這裏邊就像瞎子摸著路行走,在一種微茫的光線中看到遠方,而遠方太遠,經常是一無所獲,在一無所獲的時候又疲憊地站在自身的起跑線等待命運之神不斷發出的號令:預備!開始!正因為疲憊,所有的人都跑得很慢,跑得如此小心翼翼,生怕扭壞腳踝或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峰在擁擠的人潮中,時時刻刻都如擰緊了弦的發條,隻顧往前直奔,常常生活得忘記了自身的存在。說好聽點是為了事業拋棄了一切,其實,隻有峰自己心裏最清楚他的無奈。
峰原本是向往生活,熱愛生活的男人,他也有過許多關於生活的美好想象。然而,當他的婚姻變成一個長達半生的殘局時,他不得不感概:“一事錯,滿盤皆落索。”更可悲的是,他竟然不知道這種狀況是從何時開始的。
要說峰與妻子本是大學同學,感情基礎還是不錯的,他們也曾有過許多甜蜜的時光,那時的峰認為他倆誌同道合,是很令人羨慕的一對。隻是婚後妻子將所有精力都用到了事業上,忽略了峰的全部感受,直到這時,峰才意識到他們性格中不可調和的矛盾與不適合。而妻子感情的粗線條逐漸讓峰覺得無法適應,峰覺得他娶了一位女強人而不是女人為妻。在峰的印象中,他隻能記起妻子忙碌的身影,根本尋不見妻子柔情、嫵媚的一麵。在峰麵前,妻子好象從未撒過嬌,流過淚,峰根本無法了解妻子心裏的想法。他們表麵看似完整的家,由於兩人忙得連麵都難得見到而幾乎成了空殼,平時在家裏他們相互如客人一樣客客氣氣。而峰疼愛女人的心卻早已被擱置到了撒哈拉大沙漠,因為他的妻子能幹得根本不需要峰的任何幫助與憐愛,峰對女人的滿腔柔情在妻子麵前竟擱淺到失去了用武之地。
在這種情況下,異常失落的峰隻有長歎一聲,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在工作中去尋找自己的樂趣,去平衡自己。
經過一番拚搏,到如今峰已經算是相當成功的一位男人了。但峰在成功中享受某種沾沾自喜的快樂時,卻又開始質疑起所謂成功的意義來。他越來越清醒地意識到,這種表麵所謂的成功不過是相對的,是人在社會找回自身位置的一個偶然性較強的東西,這種東西說穿了就是命運。成功固然是自己內心自信心的反應,但反過來思考,讓自己少受點委屈,讓自己能夠過得舒服點,本質上也是內心的成功。峰有點不確定哪種成功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成功。巨大的成功帶給峰的反而是高處不勝寒的蕭索及無人分享成功喜悅的落寞。
伴隨著峰事業的成功,再加上峰獨有的男人成熟的魅力,無論是現實生活中還是虛擬世界裏,峰的身邊都不乏追求他的女人,可峰謹慎小心得從不越雷池半步,一般情況下連正眼都不瞧這些來來往往的女人們。其實他倒並非一定要格守什麽界限,有時他橫下心來也想稍微放縱一下自己,可從本質上來說峰是一個生活作風相當嚴謹的男人,他內心不容許自己隨意地支配自己,沒有感情投入的放縱在峰看來是對自身的虐待與褻瀆,所以他始終用良好的自控力囚禁著自己。何況他還固執地認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情,並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進入的,而需要某種契機。
就在這時,工作異常繁忙的峰在網上遇到了嫣,嫣的一切正好迎合了峰對女人的所有想象。對網絡一向含有顧慮的峰,在這種“不可能性”下卻深刻地感到Too Good To be True的欣喜,簡直讓峰驚訝美滿的如青蛙王子終於找到了願意吻他的女子。
而嫣一開始對他說能看到他繁華背後的落寞,正是嫣這句洞穿他內心的話,擊潰了峰的心理防線,他毫不阻攔地讓嫣走進了他的心裏。因為認識了嫣,使峰的生活及精神麵貌得以徹底改觀,峰不知不覺迎來了人生的第二個春天。
從此以後,峰不管走到哪裏,心裏都裝著嫣,他習慣了不論工作再累再晚,隻要他回到家裏,都要看看他的嫣在不在,哪怕隻是簡單地問候一下也會讓他心裏覺得塌實與溫暖。如果一連幾天見不到嫣,他會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趕快打電話問問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且峰還特別喜歡聽嫣的聲音,每當聽到嫣溫柔的聲音傳來,峰的內心就會感到一片寧靜,麵對嫣,他總有一種傾吐的欲望,這時,他會慢慢回憶向嫣講述他的童年,他的事業及一切的一切。而嫣喜歡靜靜地聽著,顯得特別懂事特別乖巧,從不打斷他,隻是用心去傾聽,用心去感受。在說話過程中,峰似乎覺得嫣離他很近,仿佛就在眼前,緊帖著他的心。
由於峰一直相信女人的直覺,也因為嫣的直覺、才學、判斷都讓峰感到特別不錯,所以峰喜歡將自己生活中的大事小事與嫣商量,喜歡傾聽嫣的意見。嫣慢慢成了峰心裏不可替代的知己紅顏。高山流水覓知音,峰未想到自己人到中年還能遇到懂自己,善解人意、品貌皆優的嫣,而嫣“世間唯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的性格更是深深吸引了峰。
但自從峰心中有了嫣後,也讓他不時飽嚐思念的痛苦。佛說,人生有幾大苦,其中包含“愛別離”和“求不得”,求之不得時,峰就恨不得帶著嫣遠走高飛,為此,他將自己的苦惱有所選擇地告訴了身邊要好的哥們,他們反而給他出起了餿主意,要峰讓嫣到國外去,一切費用他們全包。可峰知道,嫣無法放棄她的家庭,峰隻能把對嫣的感情深埋在心底,遠距離地默默關注著嫣的一切。他想愛不僅僅是占有,更主要的是付出,他願意為嫣付出他的所有,隱忍自己的痛苦。他希望嫣是幸福的,那他就是快樂的。
然而峰有時也抑製不住地想念嫣,特別是當峰帶著一身疲憊出差回到冰冷的家裏,麵對著家裏空洞的一切時,他就幻想著如果有溫柔的嫣在,她一定會飛撲到他的懷裏給他一個溫馨甜蜜的吻,讓他疲憊的心靠岸。峰知道,一個人生理的疲勞容易恢複,而心理的疲勞要恢複起來卻很難。峰到現在依然不明白到底是寂寞可怕,還是和一個自己已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可怕?但他無法選擇,隻能維持生活的現狀,因為生活蘊涵著倫理和道德,蘊涵著人在這個社會裏的責任。雖然峰心中有萬般的無奈,但好在他有了嫣,使他的靈魂感到不再飄浮不在孤寂。他隻能不斷安慰自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就在峰慢長的幽思中,哭得昏天黑地的嫣漸漸止住了哭泣,峰也抽回了自己遊走的思緒,悵然地用手抬起嫣早已哭紅的小臉,心痛而又慎重地說:“嫣,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我無法給你完整的一生,但我一定要給你一個精神的家園,心靈的空間,讓你盡情地放飛自己。”嫣輕輕地點點頭,兩人都變得凝重含蓄起來,人含蓄應該也是一種天性和美德。在這樣的含蓄中,峰為找到了一條與嫣休憩與共的通道而釋然,他輕輕擁了擁嫣,深情款款地說:“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六)
待峰和嫣疲憊地回到酒店房間,嫣又顯得怵促不安起來。峰看在眼裏,上前疼愛地撩起嫣垂在腮邊的一縷秀發,溫和並半開玩笑地說:“你先去洗洗吧,鹹魚娃娃,我打電話叫點吃的來。”“嗯”嫣含笑應聲道,隨即轉身朝衛生間走去。
嫣閉上眼站在蓮蓬下,在溫水裏愜意地舒展自己,任由密密的水霧逐漸將自己包圍其中。在關門的瞬間,嫣曾有2秒鍾的猶豫,最終嫣沒有按下門鎖,因為嫣相信峰的人品及為人,這就如古代的那則發絲係門閂的故事一樣,嫣隻是多了一個心眼想考驗一下峰而已。
等嫣裹著白色的浴巾羞答答地出來時,看到茶幾上峰早已布好了菜在等著嫣來品嚐了。嫣咽了咽口水,突然覺得自己的肚子早就餓壞了。此時的嫣並未留意身邊的峰看自己那種異樣的眼光。
坐在沙發中等嫣的峰在升騰的薄煙中怔怔地看著出水芙蓉般的嫣,而嫣微微泛紅的皮膚及光潔的臉,修長的雙臂,渾圓的香肩,流暢的曲線,特別是嫣微側著頭半遮著臉擦著濕漉漉的長發時,嫣特別具有女人味的這一係列動作,更讓峰熱血噴湧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峰趕快起身對嫣說:“你餓了先吃,我去洗洗就來。”然後逃到了衛生間。
茶幾上除了嫣喜歡吃的幾樣精致的菜肴外,峰已經斟上了兩小杯法國葡萄酒,茶幾中間還擺上了峰送嫣的那支鮮豔欲滴的玫瑰,嫣看著峰精心布置的這一切,心裏一喜暗想,峰不但浪漫還特別細心,峰知道嫣無論到哪裏,隻要有一小碗米飯,一碟青菜及一份湯就足夠了,其它對嫣來說則可有可無。嫣在乎的並非是吃的本身,而是關心身邊的環境、氣氛及情調。嫣是一個喜歡通過一些細節來推斷一個男人的女人,嫣更是一個很容易被一些不起眼的細節感動的女人。
此時此刻,生命的呼吸像無形的花瓣在幽暗的房間裏綻放。穿戴整齊的峰與隻圍了一塊浴巾的嫣端坐茶幾兩端,邊吃邊聊。雖然峰知道自己和嫣都不勝酒力,但是峰從心裏覺得,為了這不易的相見,應該有一些特別而隆重的儀式。峰認為,喝烈酒需要青春激情,需要放蕩不羈,而喝昂貴的紅酒,除了可以保持彬彬有禮的姿態外,中間的內涵更適合浪漫曖昧的這種很微妙的關係,也更有氣氛。
而平時從不喝酒的嫣並不主動舉杯,隻在峰替她端起酒杯時,才勉強地輕呷兩小口,讓醇釀暗紅的芳香從齒間緩緩彌漫整個口腔,再和著一團暖氣吞咽下去。體會著熱度由胃部向身體四周擴散,然後從全身的毛孔中慢慢逸出。也許是兩個人都餓過了的原故,也許是兩人心中都懷揣著心事,所以峰和嫣都吃得不多,但當嫣幾口紅酒下肚後,自己都能感覺心跳加快,臉色潮紅起來。
嫣看著眼前溫文爾雅,既陌生又親近的峰,眼神不由自主地變得越來越迷離。恍惚間,嫣有點不敢相信她身邊的人就是峰。嫣記得他們一開始的交往是很平淡的,甚至嫣當時對峰很自信的那些話非常不以為然。但隨著時間的消失,日子的推進,不知不覺中,嫣卻接受了峰,讓峰闖進了她的心裏。
當然嫣並沒有清醒地意識到一個人闖進另一個人的心裏到底意味著什麽。因為以嫣的生活經驗來看,情感這東西是模糊不確切的。嫣不相信那些隻停留於嘴邊的信誓旦旦,她需要的除了行動上的證明外,更需要別的東西,其實嫣也不能明確地表達出她需要的到底是什麽,但她知道她需要的不是這些可見的,可捉摸的東西,而是更高的,超越普遍性的東西。嫣知道這是一個很挑剔的看法,一個女性需要一種她所不能說明的東西是很危險的,但這種看法又像一根神經似的根植在她的血肉裏。
嫣是一個很純粹的女人,但卻又不是那種自命不凡的女人。她隻認為在生活中必須有一種精神來支撐自己。但精神這東西是無邊無際的,搜尋起來很痛苦,所以嫣的憂鬱本質上來源於這種不明確的痛苦。但嫣的外部生活表麵現象又很大程度地抵消了這種無謂的痛苦。為此,敏感的嫣經常用一種快樂來掩飾這種痛苦,隻把它深埋在心底,從不與人提及。
在這相當私密的空間裏,兩人心中的火星都忽隱忽現,嫣感覺更多的是快樂。峰的眼光總是追隨著嫣,看著嫣臉上升起紅雲一片,雖然峰始終保持著某種鎮靜自若的神情,與嫣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但實則他的內心卻跌宕起伏,並不如表麵那麽平靜。他的心隨著嫣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而跳躍著,麵對嫣,峰心中湧起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峰不記得誰說過,男人上半身是修養,下半身才是本質,但他還是用他的修養盡力使自己的情感保持克製,他怕一不小心嚇壞了嫣。
就著朦朧的燈光,峰不用看都能感覺嫣溫柔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又遊走,遊走又停留,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如果兩人的眼神不小心碰到一起,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嫣然一笑。峰需要的正是這種感覺,他需要一個他喜歡的人坐在他的對麵,看著他,如果不想說話,就像現在這樣保持沉默,沉默就是語言,隻要她能夠看著他,讓他孤獨無助的內心稍微地受到她目光的注視,對峰來說就足夠美妙了。
在兩人緘默著用肢體語言及眼神表達一切的時間裏,收音機裏突然傳來Brian Adam的《Have you really loved a woman?》的一首老歌,歌聲溫柔如夏夜的月光,倆人都用心地傾聽著。
You love a woman,tell her she’s really wanted,you love a woman,tell her she’s the one.
To really love a woman,you got to know her deep inside,hear her every thought,see her every dream,give her wings she wants to fly.
You love a woman,hold her tight a little lenderness,you got treat her right.
…………
聽著聽著,嫣一時竟生出許多感觸來,突然問峰:“你以前愛過一個女人嗎?”
峰不假思索地答道:“沒有,從來沒有。”
他見嫣沒有發話,隻是定定地看著自己,於是解釋道:“你也許覺得奇怪,也許覺得不可思議,所有的人都認為我不缺愛情,所以我越是沒有愛情。”
說完峰又追問一句:“你是否認為一個事業有成,長相不俗的中年男人至今沒有品嚐過真正的愛情很可悲?”
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峰,突然想起一首詩於是念給峰聽:“愛情的酒隻有一杯/我仔細地捧著它獻給我的愛人/他打翻了我的酒杯/我再在酒裏兌上水/送給第二位/可是/愛情的酒隻有一杯/隻有一杯”
接著嫣又對峰說:“在男人的一生中,女人不會是他的全部世界,但隻有女人才能讓男人愛了生命的全部,所以,如果遇到你真正愛的女人,請你好好愛她,珍惜她。”
嫣低下了頭,然後自言自語地說:“其實對這些大道理我常常是wants to know everything but dose not know anything really……”
“等等嫣,我給你兩樣東西。”峰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待嫣繼續說下去連忙起身去給嫣找東西。
(七)
峰手捧著一本書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遞到嫣的麵前,緊盯著嫣的眼睛緩緩地說:“嫣,這是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嗯,謝謝你。”嫣低下頭將禮物平放在腿上含笑著問峰:“禮盒裏是什麽呢?”
“你猜猜,猜不對我可要收回哦。”峰不由得賣起了關子。
嫣拿起禮盒,左右看了看,又搖了搖,斜睨著臉胸有成竹地對峰說:“我知道裏麵是什麽了。”
“是什麽呢?”峰故意問道。
“把你的手伸過來我就告訴你。”嫣淘氣地向峰眨眨眼睛。
嫣前傾著身子,用十指指尖在峰的掌心慢慢寫下了“香水”兩個字。峰看著嫣的一舉一動,從手心到全身都忍不住酥麻起來。峰突然想,要是嫣是女間諜,自己一定會在她麵前泄秘的,嫣具有一種瓦解男人意誌的神奇力量。但很有意思的是,嫣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這種能力,有時靜得如一汪深水,不知不覺地勾起了男人的俗念,卻又不露聲色地澆滅了這種俗念,讓你不忍心去傷害她。
“喜歡嗎?”努力保持著鎮定的峰馬上問道。他希望聽到嫣肯定的問答,因來之前峰為送嫣的禮物大傷了一番腦筋。峰完全不知道女人喜歡什麽,而他又一心想送嫣一些特別的、切合嫣喜好的東西。因此,峰在否決了很多想法後決定送自己出版的一本攝影作品給嫣,再加上一瓶香水,因為峰知道,這兩樣都是嫣喜歡的。隻是峰在商場挑選香水時,同樣犯難了好久,峰看著琳琅滿目的各式各樣的香水,一下記不起嫣喜歡什麽牌子了。在這些女性用品方麵峰知道的少之又少,近乎空白。最後好不容易在服務員耐心周到的詳細介紹下,峰才想起,嫣喜歡的是LANCOME這個牌子的香水。
“非常非常喜歡。”嫣一邊欣喜地回答一邊迫不及待地翻閱著峰的攝影。
“嫣,等會再看攝影,先試試這瓶香水好嗎?”峰懇切地說著,然後替嫣一層層打開包裝。
“香水最好塗抹在腕動脈處,這樣才能隨脈搏的跳動慢慢揮發。”嫣輕輕地將香水噴了少許在手腕上,然後給峰解釋道。
“真香啊,好聞極了。”此時,整個房間都被這幽香所彌漫,峰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幾下,這浪漫的香味使得氣氛更濃烈了。
嫣做了個鬼臉低下頭一篇篇認真地看起峰的攝影來,然後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問峰,兩人就著這些攝影照片開始了熱烈地討論。峰看著嫣是真的喜歡著這些東西,心裏也非常暢快,邊講解邊示意嫣舉起酒杯慶祝一番。
“幹杯!”說累了的兩個人默默對視著碰了一下杯,嫣一仰頭將半杯葡萄酒一飲而盡。
“嫣……”峰本想說什麽。
“噓。”嫣將十指放在唇間然後將空杯朝峰晃了晃。
峰不再多說,端起酒杯也一飲而盡。
不到一會,嫣就覺得舌頭間湧起一陣發麻的感覺,她感到血液流動著熱乎乎的東西,它在不斷地上升,沿著四肢百骸的路徑向頭顱內部擴充,身體隨之開始變得輕飄飄起來。嫣知道這是酒精的作用。
嫣迷蒙著雙眼幽幽地看著峰低聲叫道:“峰……”
“什麽?”峰問道,他想聽嫣繼續說下去。
“沒什麽。”不想嫣狐媚地朝著他淒然一笑,就此打住了。然後又迅速端起酒杯眉頭一皺又大大地喝了一口,由於喝得太急,被嗆得咳嗽起來。
“你不能再喝了,嫣。”峰急忙抓住嫣的手,來到她身邊,心疼地把嫣摟在懷裏,拍著嫣的後背。
“讓我多喝兩口吧,讓我清醒地醉一次吧。”嫣抬起漲紅的小臉,浸著眼淚望著峰說道。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啊。我知道這些甜蜜是短暫的,它隻是一種過程,一種緩慢的過程,結果是沒有的,除非來生,可是真的有來生嗎?”嫣說完無聲地抽泣起來。
峰閉上眼擁緊了嫣,內心受到了劇烈地震蕩,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傷感的嫣,隻是默默地用手替嫣擦拭著眼淚。他現在和嫣一樣介於混沌與清醒之間,介於內心的低語和意識深處的那一圈模糊的水波之間。
“別哭了嫣,你這樣哭起來我真的很心疼。你知道嗎?我在別人麵前總是表現得相當理性,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也有瘋狂的一麵,麵對你,我是既想瘋狂又想理性,真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啊。”峰不知所雲地喃喃說著。
嫣靠在峰的懷裏,哽咽著說:“我知道,生活中的痛苦是隨著幸福交織而來的,然而即使生活中有一萬噸垃圾,隻要出現
“人是會老的,但我相信精神的光輝會塗抹我們的感情,相信我嫣。”峰一字一頓堅定地說。
嫣點點頭閉上了眼睛。峰和嫣就這樣在一種奇怪的狀態中靜默著,嫣的眼淚打濕了峰的衣服,也震撼了峰的心。峰感覺懷裏的嫣好象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那麽遠又那麽近,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和嫣之間的悲歡喜怒是相通的。就像飛鳥和魚,雖然是兩個世界,自由和受限的方式一樣,但卻能惺惺相惜。
也許命運中注定的事情有時就是這樣的,有些不經意地到來,有些不經意地遠走。每個人的一生中會有幾個十年呢?每個人能在一個十年中完成一次徹底的蛻變嗎?
(八)
“我想我醉了。”嫣身體綿軟,靠在峰的懷裏低聲地說道,將暖暖的氣息噴到峰的前胸。“你不但醉了,還累了,我知道你昨晚也沒休息好,今天又玩了一整天了,嫣,去休息一下吧。”峰扶著嫣到床上躺下,仔細地把被子給嫣蓋好。然後握著嫣的手說:“乖,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我在邊上陪著你。”
“嗯。”嫣安靜地看了看峰,慢慢合上了眼簾,有峰在她身邊,她覺得異常安全,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怕了。嫣昏昏然很快進入了夢鄉。
峰看著嫣恬靜的睡姿,覺得此時的嫣就像嬰兒一樣乖巧,隨著嫣有節律的呼吸起伏,峰很輕很輕地哼起一首歌:輕輕擁你在懷中,靜靜地把你看個夠,再將你雙手緊握,讓我的愛跟隨你入夢,為了明天別離後,從此不能再相聚,今夜讓我看著你,直到星星閉上眼睛,睡吧!我的愛!睡吧!我的愛!
哦,這愛,這稱不上最佳的愛情,但不失為真實的感情恰恰是峰所需要的,他不想過一種有障礙的生活,隻希望在生命本已狹窄的空間找到一種真實的感情。這種不需要外在力量來約束的感情是自由自在的,就像在藍天中的鳥兒自由地翱翔,帶去了人性最美好的消息。
蒼茫的夜是如此安寧,似乎世界隻剩下了他和嫣倆個人。峰注視著嫣微犀的唇,無限深情地替嫣整理著散落在枕邊的秀發,忍不住俯下身,在靠近嫣嘴唇的米粒之距峰忽然停住了,他想起嫣以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說過:四十歲以上的男人隻適合親吻女人的額。他閉了閉眼,定了定神,輕輕地用發燙的嘴唇在嫣的額頭一掠而過,頹然坐下,端起酒杯猛喝起來,他想用酒精來鎮定自己,麻痹自己怦然狂跳的心。
峰一遍遍撫摸著嫣靈巧的小手,傷感地自斟自酌著,他多希望時間能停止,就這樣一直陪著嫣,直到生命的終結。他想不明白人為什麽總這樣,越靠近的東西越難以把握。但峰在內心深處激烈的矛盾中,卻又總湧起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催使他以理性超越感情。他記得亞裏斯多得說過:隻有在點亮自己的靈魂時,“人”才真正成為了“人”。
峰在心裏不斷對自己說,他的一生有這樣一段難得的感情,有這樣一個美好的時刻就足夠了,他不能希求太多,就為這脈脈溫情他都該感恩上帝,感謝生活的額外賜予。上帝?從來不相信有上帝的峰很驚訝自己也變得宿命起來,但他知道,他愛嫣的靈魂勝過她的肉體。如果有足夠的耐性,他們會一直繼續下去,一生一世,直到下輩子……
“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你的誓言可別忘記……”一段歌詞不知不覺浮現在峰的腦海裏,如果真有下輩子,峰會看淡一切功名利祿,他隻想要嫣的愛情,也隻想和嫣在一起。可今生,他能給嫣什麽呢?生活本身就好比一個人站在旋轉的中心,周圍的景色秀麗,令人昏眩而不知所終。在一片茫然與昏眩中,峰暗暗下定決心,他一定要給嫣一個精神的園囿,盛裝嫣所有的悲歡喜怒。
甚至峰在心裏已經想好了以童安格的一首老歌來命名——讓生命去等候,他將在此永遠等候著這個他傾心愛著的女子。而這個溫馨小屋的題詞是:滄海深處漣漪微微。因為他要以此紀念他們初相遇時他和嫣的網名:滄海和水漣漪。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隻記今朝。江山笑煙雨搖,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這首笑傲江湖曲正是峰心境的一種寫照。峰想,人隻要存在著,堅持著做一個人,這本身就是一種目的。何況他還有他願意等候一生的人,這個讓他歡喜讓他憂的女人,這個給了他幸福的感覺,照亮了他人生卻又時時讓他掀起狂潮心痛不已的女人,這個恨不能揉成齏粉而又憐愛有加的女人……
這千般萬般感覺吞噬著他的心,侵襲著他的身體,讓他處在現實與非現實的分界線上,像一時找不到歸宿的幽靈,找不到可靠、穩定、理想的心岸。他好象處在真空狀態,所有稱之為精神和靈魂的東西已粉碎,或者說失去了完整的價值。
他迷迷糊糊昏沉沉地在心裏唱起他最喜歡的一首歌:“情願困在你懷中,困在你溫柔,不想一個人寂寞,無邊漂泊,就象魚兒水裏遊,你的心河流向我,不眠不休的追求。一天到晚遊泳的魚啊,魚不停遊,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愛不停休。從來不想回頭,不問天長地久,因為我的愛覆水難收。多少喜樂在心中慢慢遊,多少憂愁不肯走流向心頭,就像魚兒水裏遊,永遠不會問結果,他們知道愛情沒盡頭。一天到晚遊泳的魚啊,魚不停遊,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愛不停休,滄海多麽遼闊,再也不能回首,隻要你心裏永遠留我。”
他喃喃地反複念叨著:“隻要你心裏永遠留我,永遠留我,留我……”
(九)
“嘟……嘟……”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峰從睡夢中驚醒,懵懂中峰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直到他聽到電話中的叫醒服務才恍然想起了嫣,看看身邊,嫣已經不在了,他趕緊踉蹌著奔到衛生間,發現裏麵也空無一人,他頹廢地重新回到床上,看著周圍的一切,想不起來昨晚他是如何睡著的。但他知道,嫣已經悄悄離開了,而他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對嫣說。
想到這裏峰心裏一陣絞痛,他一把將嫣睡過的枕頭拉了過來抱在懷裏,嗅著枕頭上嫣殘留的淡淡芳香,眼睛不由濡濕起來。這個心細如發絲、體貼入微的女人,在離開前不但給他定好了電話叫醒服務,還親手給他泡好了熱茶,此時,茶的餘溫還在,但佳人卻芳蹤全無。
峰想起認識嫣時她曾告訴過他:“她最怕見麵後的別離。沒感覺的人她不想見,但太有感覺的人她更怕見。”他理解嫣為什麽這樣說。
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胸口堵得越來越厲害,他慢慢拿起床頭櫃上嫣留給他的一張便簽及壓在上麵的一顆心型水晶。便簽上嫣娟秀的字體帶著點點淚痕映入峰的眼簾:
峰:
我走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甜美的夢,讓我續了一段緣,了卻了一樁心事,隻可惜我想親耳聽你對我說的話仍然沒能聽到。
刺桐花紅夏夜濃
飛雲過處漸無蹤
淚彈不盡臨窗滴
無語別後情深重
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
希望你一生保重!
嫣
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不知不覺模糊了雙眼,他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心型水晶,裏麵的嫣眉目含情顧盼流連地看著他,穿過他的眼睛,洞悉著他的靈魂,一直一直看到了他的心裏去。峰提了一口氣,關上了盒蓋,用手撫摸著水晶上嫣用她的青絲及紅絲線編織在一起的一段穗,緊緊地把它們貼在他的胸前。他隻想用寸心去感覺嫣如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心,直到這代表著永恒之戀的水晶在手心裏滾燙起來,他才失聲叫了出來:“嫣……”
他心情沉重地默念著:夜深時有沒有人為你點燈/你入夢後有沒有人為你把手放平/難道你真的沒有感覺到/你對我來說是多麽重要/難道你真的沒有感覺到/我的愛不需要說什麽天荒地老。
峰心裏痛痛地想:這個傻傻的女人,原來一直等著我對她說一句話啊。而他好多次話都滑到了嘴邊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他以為隻要彼此用心去感覺就不需要用語言來裝飾,但他不知道嫣那麽在乎語言的表達。
於是他拿起手機快速地按著短信,他不想讓嫣帶著一絲一毫的遺憾,他要將自己心底裏最想對嫣說的話告訴她。峰發完短信,如釋重負地放下了手機,他混沌地慢慢點燃了一根煙,在煙霧彌漫中,峰忽然想起他剛才做的夢:
夢中他穿著一襲黑西裝,遠遠地看著,而嫣穿著一襲白紗,背對著他往前走,嫣走在鋪滿白玫瑰的花徑上。在白玫瑰的花徑上有個圓弧形的花棚,將灑下來的日光砌成了一片一片的白牆。每當她跨出一步,他就聽到一陣碎裂的聲音,每當她走過一片白牆,就離他更遠一些。他分不清楚,聽到的聲音是白玫瑰因為承接著嫣輕盈腳步所發出的破裂聲,還是因為她漸漸遠離,而讓他心碎的聲音。她穿越白牆,穿越鑲嵌在白牆中的少許煙塵,白牆變成了暖灰,暖灰模糊了她的背影。白牆後是被花棚遮掩的黑幕,黑幕裏,白玫瑰鋪散了一地乳白,將黑幕又暈染成深灰。黑幕,白牆。白牆,黑幕……
峰沉浸在夢境中,不知道這樣的夢預示著什麽。他起身拉開了窗簾,在新的一天的陽光中他深刻地理解了周國平的一句話:“我在看不到你的時候才最愛你。”陽光中,他好象看到了微笑的嫣、落寞的嫣、調皮的嫣、優雅的嫣一一向他走來……
是的,他們會繼續生活著,既不承擔,也不放棄,那究竟是什麽呢,沒人能回答,也許隻有上帝才知道。
嫣收到了峰的短信,迷蒙著雙眼反複看著這一行簡單的字,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掉了下來。她屏住呼吸,將手機和自己震蕩著的心貼在一起,她終於可以了無遺憾了。都說女人第一次戀愛閉著兩隻眼睛,第二次戀愛閉著一隻眼睛。女人隻有經曆了兩次燃燒,才會變得真正清醒,才會把兩隻眼睛真正地睜開。她知道女人有理性可能不可愛,但更相信女人沒有理性注定不會幸福。
嫣知道自己總是多愁善感、患得患失,但她喜歡S.H.E的《半糖主義》,她希望她在感情上也能堅持半糖主義,那種若有似無的甜,才不會覺得膩。因此當嫣早上離開熟睡的峰時,她不想驚動他,隻想一個人悄然離去,更不想讓峰看到她哭泣的眼睛。
就在嫣推開門走出去的一瞬間,她知道他們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所有的過往再美,也都關在這扇門裏,在需要直麵的世界裏他們的那些往事隻能漸成回憶,成為可待追憶的部分。她滿含著眼淚想起《春月》裏的話:“大幸福和大痛苦原為一體。”嫣在心裏覺得任何感情體驗最終都逃不過這樣的宿命。
無聲地流著淚的嫣再次看了看手機中的那句話,毅然按下了刪除鍵。此時,嫣的耳邊仿佛陡然響起了聖潔的教堂音樂:冬天已往,雨水已止,百花齊放,百鳥啼鳴。何必等待,何必遲疑,隨你腳蹤,與你同去。與你同去,今又春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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