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沈猴兒手心的是一塊七八厘米見方,橢圓形的扁平玉石。整個石頭通體潔白,表麵平滑,入手溫涼,一看便不是尋常之物。此時楊杆子的頭已經迫不及待的伸了過來,盯著那石頭左看右看,就差眼珠子掉出來貼在上麵了,也沒能瞧出那傳說中的特別印記,他抬頭看了看楊程裏,見他也沒什麽反應,不由小聲問道,“二伯,這,這就是我們要找的東西?“
楊程裏自打見到這塊石頭就一直皺著眉,好像一尊雕像一樣杵在那兒,等了好一會沈猴兒也有點兒沉不住氣了,問道,“二爺,您看清楚了?沒什麽問題吧?“
楊程裏這才深呼了一口氣,接著從袖口中抽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黑衣人和手下見狀剛要有所反應,那把小刀已經不見蹤影,而楊程裏的左手食指上已多了一絲血線。
他將劃破的手指舉到石頭上方,看著一滴鮮血緩緩從傷口中湧出,滴落在那塊白如滿月的石頭表麵,奇怪的是血滴在接觸到石頭的那一刻好像突然被石頭吸走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屋子裏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連窗邊的黑衣人都站了起來。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石頭的表麵突然好像水紋蕩漾,再下一刻一隻血紅色的鳥形圖案出現在石頭上,紅白相應,觸目驚心。
“血鴿子! 真的是血鴿子!“楊杆子忍不住驚呼。
“嗬嗬,恭喜楊二爺,今天真是也讓我開了眼,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血鴿子“ 話音未落,沈猴兒已於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血鴿子重新收回到袋子中,嬉皮笑臉的接著說道,“聽說這物件失蹤了一百多年,原來是飄洋過海來了法國,真是緣分呀!”
楊程裏也沒想到這楊家祖傳之物今天竟然真的讓他找到了,心中激動不已,臉上卻盡量平和不驚的問道,“除了這石頭,可還有什麽其他的東西和它在一起?”
沈猴兒神情有些不悅,說道,”您說笑了,這麽不起眼的一塊石頭,還是因為指名預定才能一起被帶出來的,您要是還想要什麽別的,可得早說。“
楊程裏聽了便沒再繼續追問,回頭示意杆子可以交易。沈猴兒見狀,笑容一收,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楊二爺,現在這貨您也見著了,既然沒有問題,那咱們就談談價錢吧。由於情況有變,先前說的價還得加點,您看這個數如何?“說罷手一抬,伸出五個手指。
“沈猴兒,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說好了的價怎麽能說變就變?“楊杆子一聽就急了,心想你當我們是冤大頭?說漲價就漲價?
“你說的情況有變是?“ 楊二爺示意杆子閉嘴,抬眼看向沈猴兒,微笑著問道。
“嗬嗬,還是您明事理。我想您也聽說了,現在這血鴿子可不止您一個買家。“沈猴兒眼睛一眯,下巴一揚,語氣甚是得意。
“你說的可是霍東?“楊程裏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看看,二爺就是二爺,什麽事兒能瞞住您呀,霍家昨天剛聯係的賣家,願意出這個數。”說著伸出四個手指, “人家現在就在飛過來的路上了,要不是您今天先到了,這貨就給他們了。“
楊程裏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斜著眼睛看了看黑衣人和他的兩個手下,見沒什麽動靜,心下略安。
“他們呀,就是跑腿的角色,“沈猴兒解釋道,”真正大主兒我都沒見過,人家不在乎賣給誰,就看錢說話。這麽著,看在您老親自跑一趟的份兒上,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您家大業大的,楊氏珠寶玉石買賣這幾年店麵都開到巴黎了,您知我知,這個數難不倒您。要不是賣主不清楚這血鴿子的名堂,也不會這麽低價出手。今天不管怎樣您比霍家快了一步,要不然連談都沒得談,機不可失,您就給個痛快話,這血鴿子您是要還是不要?“
這一番話講的讓楊杆子對沈猴兒不由另眼相看,於情於理,都讓他覺得這是撿了大便宜的買賣,恨不得趕快掏腰包付款,想想出國混的喝了洋墨水就是不一樣,明明看著那麽倭瑣,講出來的話怎麽這麽有說服力呢?
“說的倒是有些道理,”楊程裏笑了笑,不緊不慢的說道,“你說的對,這個數我還付得起,不過也要看看值不值這個價。看你沈猴兒對我楊家祖傳之物知之甚詳呀,那你也應該知道這血鴿子上的圖案隻有遇到楊家血脈才會顯現。至於霍家,他們來了又怎麽知道你手中的是真貨?血鴿子失蹤一百多年了,知道它長什麽樣子的又幾個?我今天若空手離開這裏,就發話出去說你這血鴿子是假的,看你又有什麽能耐能說服霍東它是真的?到時候貨砸在手裏,你東家那邊可不好交代吧,看起來他們應該不會像我們這麽好說話吧?“
楊杆子一聽這話,立馬對楊程裏佩服的五體投地,心想薑還是老的辣,我二伯跑江湖的時候你沈猴兒還吃奶呢,洋墨水喝的再多也沒用。
沈猴兒眼珠子滴流一通亂轉,像是在尋什麽對策。楊二爺又道,“楊霍兩家的事自有我楊程裏和他霍東在,你沈猴兒嘛,最好不要摻和進來。。。。當然了,要是你這兩年做中介做的太閑了,想插手珠寶玉石買賣,就跟我楊程裏直說,以後也好照應照應你。”
沈猴兒拿著絲絨袋的手一抖,聽出楊程裏語氣中已經沒了耐心,再想想剛才滴血認石是親眼所見,不由口氣轉緩,小心翼翼的商量道:”嗬嗬,瞧瞧,您這可是說到點子上了,這血鴿子本來就是楊家之物,他霍家算是老幾,顯擺錢多呀?您大人大量,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就一個土豪暴發戶,憑著祖產那片山頭挖到石礦,發了家,要不現在還在山溝子裏種地呢。要不這麽著,您看我都跟賣主講好了,您至少給霍家出的價讓我交差,好不好?“
杆子見楊程裏緩緩點了頭,便馬上跟黑衣人對了賬戶匯款,心想這次跟二伯出來真是長見識,看看人家是怎麽做交易的,比天天在公司裏打雜強多了,回去可得好好跟楊揚吹吹。再轉眼看看跟沈猴兒低聲交談的二伯,立時覺得他的身影越發魁梧了。
於巴黎相差七個小時時差的北京,已是傍晚時分。楊氏珠寶集團總部大樓,總執行官辦公室裏,楊揚正聽著秘書小荷講解著明日的工作日程。
“楊總,這是您明天一早要見的幾位老總的情況和會議提要,下午一點董事會會議議程也在這裏,請您過目。”小荷邊說邊把手中深藍色的文件夾輕輕放在楊揚的辦公桌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楊揚接過文件夾,頭也沒抬的說道。
“噢,黎總電話已經打了好幾通,問您對明年產品設計走向的方案有什麽看法,您看是不是回個電話?“ 小荷一邊努力的沒話找話,一邊用手撩了撩今天精心挑選的裙子,恨不得楊揚能看自己一眼,
“我知道了。”楊揚還是低著頭,一副下了逐客令的樣子。
“那,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小荷撇了撇嘴,失望不已,心想長得帥稀罕呀?轉身離去時口中輕輕低估了一句,“真是個‘冷麵閻王‘!“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楊揚才抬起頭來,轉身麵向窗外,看著樓下燈光迷離的車水馬龍,修長的身材陷在椅背裏,顯得有些孤單。
楊氏珠寶集團,是楊家祖輩楊純生在清代創建,原名純生玉石,後來改名楊氏珠寶,至今已有二百餘年的曆史。與霍家的祁連玉器,江家的祥瑞銀飾一起,都是自揚州起始,來北京發展的名副其實的老字號。三家百餘年的交情,即是合作夥伴,又是競爭對手,表麵客客氣氣以叔伯相稱,私下裏則是明爭暗鬥了多年。楊揚自幾年前從父親楊程裏手中接手楊氏之後,大刀闊斧的對著公司上下進行了一係列的整頓,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背後被公司上下冠上了‘冷麵閻王’的綽號。
突然間,伴著口中的一聲輕哼,楊揚從座椅上一躍而起,雙手扯開領口,拉出脖子上掛著的一根紅繩,繩子下方係著一塊拇指大小的石頭,楊揚把石頭捧到眼前,手心感受著它發出的滾燙,目不轉睛的看著石頭表麵突然如水紋蕩漾。 “真的找到了?“ 他把石頭緊緊攥在手裏,自言自語道,”這麽說來血鴿子真的存在?那爸和杆子他們。。。?“
到巴黎已經三天了,吳艾伊感覺時差好像還是沒完全倒過來,一到下午就困得眼皮打架。這次來巴黎的主要目的是為自己最新的構想--‘玉意’找靈感的。‘ALICE WU’是她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原創珠寶品牌,自兩年前誕生以來,設計主要走的是以鑽石,白金為主的華美格調。前幾個月從紐約珠寶鑒賞大會中亞洲會區得到靈感,決定試著開創一個以玉石為重心的珠寶時尚路線,名為--’玉意‘。玉,對於不同的人有著不同的涵義,孔子認為玉就像美德,它的亮光代表天堂。而就吳艾伊而言,她想要表達的’玉意‘很簡單,也就是這次她特意來巴黎尋找的 -- 那份情有獨鍾的愛的浪漫。
此時正直初秋時節,氣候宜人。吳艾伊一大早從酒店出來就在街上閑逛到現在,看看表下午兩點,正有些累了,見到街邊有一家咖啡館,她想了想巴黎夜景的吸引力,便邁步走了進去,點了一杯焦糖拿鐵,又在店門口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一邊抿著咖啡,一邊翻著隨手從酒店拿的BROSHURE,想看看有什麽新鮮的去處。果然一則廣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楊氏珠寶巴黎分店開張大吉,所有商品一律打八折!” 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看起來楊氏是越做越大呀,也許他家的offer值得考慮?”
她正尋思著要不要明天去實地考察一下,突然感到被人從後麵撞了一下,手裏的咖啡一晃撒了一身。
“對不起,哦,不是,Sorry,Pardon。。”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吳艾伊很驚訝在巴黎聽到中文,回頭一看發現是個神色匆匆,大伯模樣的東方人。吳艾伊見他麵善,好像在哪兒見過,就起身扶了他一把,笑著說,“沒事兒,您是中國人?”
“是。。。”那人愣了一下,好像也被對方嘴裏蹦出的中文下了一跳,對著她一陣猛瞧。
“您,沒事兒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吳艾伊被他看的有點心虛,下意識的擦了擦嘴,想著難道是我臉上有什麽?
這不小心撞到吳艾伊的,正是剛剛和沈猴兒交易完離開的楊程裏。他回過神兒來,撇了一眼她手裏的H酒店宣傳雜誌和椅子上的背包,又回頭往街角看了看,抿了抿嘴,心裏做了決定,一邊笑著回答,“沒事兒,很高興能在遙遠的異國遇到同胞,真是緣分來了不能擋,年輕人,希望我們還有機會相見。”說罷就匆匆走了,晾著吳艾伊站在原地,有點尷尬。
“這人說話怎麽怪裏怪氣的?“ 吳艾伊低頭看看被咖啡弄髒的衣服,心想真是不巧,看來得先回酒店換衣服了。拿起背包剛轉身要走,又差點兒和一個迎麵而來的人撞個正著,這次是個法國大漢,一身黑衣,麵透凶相,嚇得吳艾伊趕快讓道,那大漢好像也有急事在身,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見他走的方向和剛才那位大伯相同,吳艾伊心裏嘀咕,他們不會是一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