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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南夜未央(34)舒敏的心事

(2012-02-05 14:19:09) 下一個

第三十四章 舒敏的心事

 

在陳萍和杜新離開南京之前,杜新的上級領導石處長約他倆見了一次麵,詳細交待今後駐深辦事處的工作安排和發展設想。石處長對陳萍在深圳的工作情況也有所了解,他告訴陳萍和杜新,本單位現已拿到深圳金屬交易所的會員席位,正在籌備組建一家期貨經紀公司,目前最缺少的是有經驗的管理人員,希望陳萍能參與其事。

 

陳萍解釋說自己也不懂商品期貨,隻是在外匯期貨經紀公司裏做個主管,了解一點外匯交易而已。

 

石處長鼓勵她,“邊幹邊學嘛,我們現在沒有這方麵的專業人才,你們都很年輕,新事物學得快。對杜新我很了解,踏實穩重,我相信杜新會把握住大局。”

 

他的建議打動了陳萍,回到深圳以後,陳萍打算找機會讓誌偉和杜新見見麵,大家好好談一談,她知道誌偉的專業能力比自己強,要是誌偉肯來幫手最好不過了。不過陳萍擔心誌偉未必肯來,假如誌偉肯來幫忙的話,他和杜新是否合得來。

 

在誌偉和杜新之間,陳萍更喜歡哪一個呢?其實陳萍自己也說不清,從感情上講,杜新給陳萍的感覺是太熟悉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總是很平淡。而誌偉這個人有時候又讓人捉摸不透。原以為北方人個個都是爽直性子,現在看來也不全是這樣,至少誌偉不是。感覺誌偉這個人自我控製力太強,平時總是把自己的內心世界封閉起來,旁人隻看到他的外表溫和平靜,喜怒都不形於色。這就難怪有同事在背後議論說,誌偉這人難以接近。平日裏在公司誌偉從不對別人說自己的私事,和同事們在一起好像除了工作便沒什麽話可說了。

 

在蔡屋圍酒店一層的西餐廳,最靠裏麵的一排車廂座,誌偉和舒敏對麵坐著。桌麵上擺著酒杯,果盤和小吃,頭上是一支低垂下來帶罩的吊燈,這個位置很安靜,天花板上的吸頂燈很暗,即使是相鄰座位也看不清隔壁的動靜。這裏是舒敏挑的,她沒選臨街靠窗的座位,她不想被從窗外經過的熟人看到,今天她想找誌偉談的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個人私事。

 

舒敏端詳著誌偉,“幾天不見,你看著胖了點。”

“可能是過年吃的多,睡的多吧。”

“嗯,還是胖一點好看,你是偏瘦。”舒敏微笑著說,“怎麽不回家過年啊?”

“在我們老家有個說法,最沒出息的人是攢夠了路費就惦記著回家過年。”

“噢,是這樣,你怕家裏人說你沒出息是吧?”

“我還不如沒出息的人呢,連家都不敢回了。”誌偉自嘲地說。

 

他倒不是不敢回家,讓他放心不下的是手上那幾張沒平倉的單子,沒人可以幫他盯盤,再說交給別人他心裏也不踏實,他這個人就是心事重,灑脫不起來,凡事非要親力親為不可。

 

舒敏放下手裏的酒杯,她有點心神不寧,今天她約誌偉來這裏之前她覺得有很多話想說,坐下來又不知道從哪說起是好了。過年的時候,舒敏回家探望父母,兩位老人忍不住又提起她的婚事,舒敏明白父母的心思,自己都三十多了還不成家,這事成了父母的一塊心病。

 

“我這次回家去看我爸媽,”舒敏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苦惱,“他們一見麵就開始嘮叨,我都聽怕了。找你出來聽我說幾句,這樣我心裏才會好受一點。”

 

“老人上了歲數,愛嘮叨,話多很正常。”誌偉努力搜腸刮肚找話安慰她。

 

“你不知道,以前我接過一次婚,三個月就離了。”她把堵在胸口的話說出來,一下子覺得順暢了,“當初插隊的時候,他對我挺好,回城沒多久我們就辦了證。回城之後家裏沒房,我們就租了一間農民房,一直等街道分配工作。剛開始我們倆都沒工作沒收入,全靠家裏接濟,這矛盾就出來了。後來我分配到街道工廠,他分配去公園清潔隊,他不願意幹,和街道辦事處的人打了一架,結果被派出所的警察抓進去了。我把他保出來之後,他就整天喝酒,發酒瘋兒砸東西,找茬兒跟我吵架,吵的太凶,彼此都傷了感情。”

 

舒敏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沒想到他會變成這個樣子,當時辦離婚是有點賭氣。後來想想其實也不完全都是他的錯。”想起過去的情形,舒敏心裏一陣酸楚,側轉過臉,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這幾年她身邊並不缺少追求者,都是年紀相近或比她年長的男人,有離婚的也有還沒離成的。她交往過幾個男友,可總是找不到感覺。人就是這樣,不分男女,隨著年齡增長,生活經曆越是豐富,骨子裏的東西就越難改變,每個人的思維和行為方式已經固定,改變自己去適應另一個人是件很困難的事。她試過努力改變自己,結果發覺這樣活得很辛苦,完全失去了自我。

 

曾經有一個香港商人追求過她,說願意負擔她的生活,但這個港商在九龍有家室。舒敏很客氣地回絕他,“還是先照顧好您自己的家人吧。”

 

舒敏發覺在深圳要找一個適合自己的男人簡直就像中彩票一樣難,和自己年齡相近的男士大都有家有兒女,單身的男人更喜歡找個年輕未婚的女孩兒,而且這裏有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女子,哈爾濱的姑娘皮膚白皙,身材高挑,江南女子嬌柔多姿,婉約動人,男人的選擇餘地大。像她這樣過了三十歲的離婚女人想找到一個滿意的對象真是太難了,發現一位事業有成又是單身的男人簡直就是沙裏淘金。最後她下決心放棄,不再抱希望,心想這輩子就這一個人過算了。

 

這次探親回來,她心裏很鬱悶,非常想找個人訴說自己的心事,但是又不能找公司的同事,她可不願意在公司裏成為別人嚼舌根的對象。於是她想到了誌偉。誌偉比她要年輕大約七八歲,在她眼裏,誌偉就像是個小弟弟,初涉世事,還沒有染上社會上的那些奸猾狡詐習氣,在他那雙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裏還透著一份純真。

在深圳這個充滿了誘惑和欲望的地方,混濁而饑渴的眼神隨處可見,酒色財氣讓多少人的眼睛充血,眼球布滿血絲。

 

誌偉靜靜地聽著,舒敏的話讓他看到在舒敏成熟自信的表麵背後藏著一顆柔弱,受過傷的女兒心。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安慰舒敏,看著舒敏扭過臉去,燈光下,幾條細淺的魚尾紋浮現在舒敏的眼角。歲月無情,不論多麽好看的女人也禁受不住時光的摧殘。

 

誌偉一直很敬重舒敏,對她心懷感激,舒敏是他的第一個客戶,在他初到深圳,即沒經驗又沒人脈關係的時候給他一個機會立足,而且從來不給他壓力,是個難得的好客人。

 

從蔡屋圍酒店出來,已是傍晚時分,街上的燈亮起來。一陣迎麵冷風刮來,把舒敏飄落在前額的一綹頭發吹起,隨著冷風不期而至的灰塵使她不得不眯縫起眼睛。誌偉跟在舒敏身後,見遠處又一陣寒風刮過來,上前半步,側轉身,用後背迎著寒風把舒敏擋在身前。舒敏心裏升起一股暖意,她伸手把誌偉的衣領拉起來,“你應該戴條圍巾,怎麽手套也不帶?”

 

誌偉把手插進口袋裏,笑笑,“沒事兒,北方比這裏冷多了。”

 

舒敏的手在誌偉的領口停留了片刻,然後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頰,憐愛地看著誌偉那張清秀略顯稚嫩的麵龐,說道:“那倒也是,你還年輕,火力壯嘛,我聽北京人說這是‘耍單兒’,對吧?”說著她把手挎進誌偉的臂彎裏,“陪我走一走,都好久沒有‘軋馬路’了。”

 

在寒風中倆人緩步向深圳大劇院前的廣場走去,舒敏的腳下步履輕鬆,心情舒暢。月光在路燈的映襯下顯得暗淡,街上來往的行人不多,廣場上更是空蕩蕩的。這些都無妨舒敏的心情,她有一種久違的感覺,但又不是完全一樣,有點新鮮,奇特,不同以往。她的身體稍稍靠緊誌偉,感受到一股從他身體傳過來的熱力,這讓她有點暈眩,身體內生出一陣衝動,她不由地用力拉緊誌偉的手臂。

 

夜風吹起舒敏的發捎掃過誌偉的臉,誌偉心裏有種滿足感,又有點不安,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這樣親密接觸,他也分不清這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情。從第一次見到舒敏開始,誌偉就對舒敏有一種油然的親切感,舒敏對他來說就像是位相識多年的大姐。誌偉的內心深處對舒敏有種依戀感,也許是他自幼缺少母愛的緣故。舒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完美典雅,可親可敬。

 

人生的際遇常常就是陰錯陽差,幾多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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