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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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南夜未央(30)蟄伏的日子

(2011-12-20 07:04:29) 下一個

 

第三十章 蟄伏的日子

 

誌偉住的公司宿舍是一套三房兩廳,自從上次楊鬆在宿舍裏招妓之後,誌偉就找程富調換了宿舍,現在他是和祝明住在一個房間。誌偉注意到祝明的床頭總放著幾本書,其中有一本是《金剛經》,誌偉有點好奇祝明這家夥難道還想出家不成?不知道祝明這些日子在忙什麽,反正在宿舍裏很少見到他。

 

要說祝明還是真的很忙,三年前他在大學裏讀研,平時喜歡高談闊論,和幾個山東老鄉聚在一起議論時事,在那段全民運動時期他們幾個人也算是活躍人物,事情平息過後,學校裏搞人人過關,大部分人都是在學習會上表個態就過去了,係領導的也明白法難責眾,走個過場能交差就行了。

 

起初祝明也沒怎麽緊張,但是應了那句俗話:不怕壞事,就怕壞人。和祝明同係的一個同學,畢業後留校做了政治輔導員,偷偷舉報了他,祝明上了被通緝的名單。兩人原本是情敵的關係,這次正好借機暗算他一把。結果搞得祝明不僅是情場上出局,連帶著學業也不得不中斷。他不甘心自己的後半輩子蹲在高牆下麵曬太陽,於是選擇了逃亡。靠著同學還有好心人的幫助,祝明悄然逃出北京,一路上他隱藏身份,不敢坐火車,因為擔心在車站被查出來,隻能借用其它交通工具,輾轉幾千裏,一路向南,最後經朋友介紹,有了鍾先生的保護才在深圳落下腳。

 

深圳原本就是個移民城市,全國各地來的人都有,誰也不清楚他人的過去和背景,很適合隱蔽。在這一年多蟄伏的日子裏,祝明讀了很多書,開始明白了誇誇其談是最沒用的。他隻能等待機會。因為有了鍾先生的關照,這段時間祝明沒有經濟壓力,但精神上還是覺得很苦悶。自從離開學校他就再也沒有和女友聯係過,他怕牽連到她。最初他還會回想起兩個人過去相處的一些情景,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友的樣子在他的記憶裏也慢慢變得模糊。

 

認識柳雲純粹是個偶然,那天祝明在解放路的書店買了幾本書,之後坐公共汽車回宿舍,他坐在一個靠窗的反向座位上低頭翻看新書。沿途上來的乘客逐漸增多,不經意間,祝明的視野裏出現了一條藍綠碎花裙和兩隻纖細的小腿,祝明的心跳突然加速。那花裙緊貼著他的大腿外側隨著汽車的啟動和減速反複碰撞到他的腿。祝明不禁有點心猿意馬,他偷偷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個留齊耳短發,瘦長臉的年輕女子,年紀大約在二十六七歲,長得說不上很好看但卻透著幾分嫵媚與不馴。她見祝明望著她,嘴角微微向上挑,神情似笑非笑。

 

汽車不知何故突然來了個急轉彎,那女子的身子也隨著汽車猛地搖晃起來,抓不住車頂的扶手,一下子跌坐到祝明的腿上,兩個人變成麵對麵,那女子漲紅了臉,說了一聲“對不起啊。”然後一手攀住祝明的肩膀,另一手按著祝明的大腿支撐著身體站起來。這一下祝明徹底的吃不住勁了,心底的欲望不可遏製地冒出來。

 

他跟隨著那女子下車,一直跟到她的住處。接下來的事情出人意料的簡捷明快,兩個人省略掉那些無謂的繁文縟節,去除一切的虛偽掩飾,直奔主題,任欲望像火山一樣噴發,用行動表達對彼此身體的渴求,真實地展現了一次深圳速度。

 

一輪狂風暴雨,幾番激情過後,二人相擁著,那女子攬著祝明的脖子,說,“真想不到,你簡直就是一頭種馬!”

 

這時候祝明才想起彼此需要互通一下名姓,補辦一下手續,總不能用“種馬”代替自己的名字吧。好在大家已經赤誠相見,深入了解過對方的身體,倒也不覺得太過尷尬。這個女子就是柳雲,她告訴祝明說,她是一個人跑單幫,倒騰服裝和毛線之類的小商品,別的情況不願多說。

 

祝明也不想讓柳雲知道自己是個被通緝的逃犯,所以對自己的身世背景閉口不談。既然不想對方了解自己的底細那麽也就不好深究對方的隱私,在這一點上兩個人倒是很默契,互不打探,暫且撇開一切與性無關的雜念。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他們兩個好像餓了很久的人猛然遇上免費大餐一樣,白天柳雲出門去忙生意,回來二人忙乎床上。祝明感覺自己好像活在雲裏夢裏,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體驗,和柳雲在一起,兩個人沒有過去,也不考慮將來,忘掉外間的一切,徹底沉浸在精神與肉體的愉悅之中,逃亡的這段日子祝明經曆了恐懼,苦悶與失落,現在都化作性能量得以盡情釋放。

 

每天一大早柳雲就出門辦事,回來以後偶爾也會說起今天做了什麽生意,見了什麽人。祝明原來對做生意沒太大興趣,要不是因為被人暗算,他也許會進機關走上仕途,或者是留校教書做學問。從思想深處他還是不大看得起下海經商,萬想不到現在竟然和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女人混在一起。仕途和教書這兩條路已經都被堵死了,祝明不得不換個思路,考慮一下自己的將來。

 

感覺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出人意料的事情還是來了。

 

一天大清早,兩個人還沒起床,外麵就有人敲門,祝明打開門,隻見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手拉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站在麵前。他們是柳雲的丈夫和女兒。柳雲的丈夫帶著女兒從家鄉出來,花了很多功夫,通過老鄉一路打聽才找到這裏。

 

那天早上祝明經曆了一生最難堪的時刻,看著那可憐的丈夫跪在柳雲腳下,操一口難懂的鄉音哀求她不要拋棄女兒和這個家,祝明覺得自己像做賊一樣。而柳雲的態度很堅決,這個丈夫她不要,女兒也不要,理由是他們根本就沒有辦過法律手續,鄉下的婚禮不算數,她從來沒愛過這個男人,現在她認定了要跟祝明在一起。這裏不是他們的家鄉,柳雲的丈夫哀求了半日,最終還是不能挽回她的心。最後小個子丈夫接過柳雲手裏的兩千塊錢拉著小女孩低著頭離開,回家鄉去了。

 

祝明望著那父女的背影,感覺自己腳下懸空,身子直往下墜,找不著底在哪。他覺得似乎應該安撫一下那個失去母親的小女孩,卻又知說什麽為好,結果一句話也沒說出口。開始他還有點生氣柳雲對他隱瞞真相,看著她丈夫苦苦哀求的樣子,心中甚是不忍,他不想柳雲因為自己而拋夫棄女。才張口說想要離開,好讓他們一家人團聚就被柳雲死死拉住,不肯放手。柳雲說當初是因為父親得了重病,為了治病欠下夫家一大筆錢她才被逼嫁給這個人。

 

聽她這樣講,祝明又覺得柳雲其實也很可憐,而且他也確實舍不得離開柳雲,這段日子兩個人象蜜月裏的夫妻一樣,這是他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柳雲帶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寧。

 

有時候一個人漂泊在外,遠離故土,做事不用顧忌親友和熟人,道德約束力隨著自身的社會地位的降低而降低似乎也是順理成章,合乎情理的事,做出過去不敢做的事。祝明心裏僅有的那一點負疚感並沒有維持太久,眼下他需要有人關愛,在沒有新人能夠代替柳雲之前,他還不想斷絕兩個人的關係,既然誰也說不準自己的未來會怎樣,那還有什麽必要虛偽地扮清高,講究那麽多無用的道德給誰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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