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來訪
誌偉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陽光非常強烈地照射進來,他覺得自己像是要散架了,渾身酸痛,從枕邊拿起手表看,時針指向兩點十分,不敢相信竟然睡了十幾個小時。勉強爬起來去了趟衛生間,恍恍惚惚地,又倒在床上,睡不著,腦子裏像亂麻,混沌一團。他撐起身體半躺半坐著,兩眼發直,呆望著窗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門,誌偉實在是懶得下床去開門,坐起身來,有氣無力地喊了聲:“請進。”門開了,進來個年輕女子,身穿一條淡青色連衣裙,手拿一隻折疊傘。一時間,誌偉恍惚地覺得在那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了。
陳萍看著坐在床上的誌偉不禁吃了一驚,見他臉色灰暗,眼皮浮腫,嘴角幹裂。就問:“你是誌偉?你是不是病啦?”
誌偉聽到語聲才反應過來她是陳萍,於是強撐著下床,說道:“一時沒認出你來,我沒事的。”
陳萍攔住他,說:“別動了,你肯定是病了,有沒有去醫院檢查?”
本來陳萍是想來看看誌偉,順便拉他去參加幾個朋友的聚會。碰巧誌偉病了,陳萍勸他去醫院,誌偉不肯,她隻好找了個臉盆到衛生間接了涼水回來,把毛巾浸濕了給誌偉敷在額頭。看樣子誌偉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陳萍出去在街頭的大排檔買了皮蛋瘦肉粥,油雞和青菜,大包小包提回來。陳萍一邊動手布置東西,一邊對誌偉說,她剛換了工作,在她和誌偉第一次見麵之後的第二天,她和老板鬧翻了,炒了老板的魷魚。她說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笑,語氣裏好像這是沒所謂的小事一樁。但還是沒有逃過誌偉的眼睛,誌偉覺得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也許陳萍並不想說太多。
誌偉也說起他來深圳的緣由,他和李麗的過去,還有昨天接到的電話,忍不住眼眶又濕潤了。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對陳萍講這些事情,他沒有對吳江說過一句關於他和李麗的事,盡管他和吳江很合得來。
陳萍聽到誌偉講到李麗的事,這觸到她自己心裏的傷口,當初她來深圳是因為她父母反對她和當時的男朋友交往,她的男朋友一時想不開竟然自殺了。這件事對她的打擊非常大,半年前她不顧家裏人的勸阻,自己跑出來,在這裏找到了一個文員的職位。這半年來她明白了很多,在人群中,在同宿舍的其他女孩麵前,她總是那樣一副從無煩惱的模樣,但是到了獨自一人的時候,那些傷痛還會找上門來,為了逃避,她總是想辦法讓自己忙起來,有事做,宿舍裏的女孩要逛街總少不了她,誰有點事需要幫忙,她都會主動上前。漸漸地她成了宿舍裏的大姐大,新來的同事她關心,那個女孩有了心事,難處,也找她傾訴。
就在她和誌偉第一次相遇的那天,她去招待所看望杜新,杜新說她變了,不像以前那樣任性,變得隨和了。她知道杜新喜歡她,她對杜新說不上喜歡,覺得他太過保守,個性柔弱,到現在還是脫離不開家庭的安排,在政府機關裏做秘書。杜新想拉她回南京,她勸杜新辭職來深圳。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誌偉講到自己現在還是不清楚李麗是怎麽回事,不見到李麗他絕不會回去,不管怎樣的艱難,他都要堅持下去。一下子把心裏的苦水都倒出來,誌偉覺得心情輕鬆了許多。看著陳萍專注的眼神,他忽然有點內疚,自己的苦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夠了,何必連帶著陳萍跟他一起難受呢。
陳萍的心裏也覺得淒苦,眼前的這個男人這麽癡情,這麽用心,換來的卻是傷痛,她想說幾句安慰他的話,話到嘴邊又停住了,其實說什麽都是廢話,她明白誌偉是個固執又有主見的人,旁人的話不會改變他的決定,她倒是很欣賞他這一點。
離開誌偉的住處,陳萍走在路上,已是晚上九點多,路上的人不少,三五成群的工廠打工仔打工妹說笑打鬧著從她身邊走過。她突然想哭,剛才麵對著誌偉她都沒有流淚,這會兒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真想大哭一場。
那天她要去看杜新,之前向老板請假,一向吝嗇的老板聽說杜新是在政府機關裏做事的,一定要請杜新吃飯,陳萍沒辦法回絕隻好拉著杜新赴宴,在酒樓包間裏,老板不停地向杜新獻殷勤,勸酒。杜新雖然在機關裏的應酬不少,但大多數是他伺候領導,和商場上的生意人交往並不多。
看著老板那副諂媚的嘴臉,陳萍心裏實在是厭惡,可又不能表露出來。自己老板的底細陳萍還是知道一些,當年這個回城知青脖子上挎個相機在上海外灘逢人就問:“師傅,您照相嗎?”這句話他說了整整十年!後來跑到深圳抓住個機會做貿易,開起家公司。他的公司有個特點,公司裏除了他和一個男司機以外,員工全部是年輕女孩子,每個女員工他都想沾手,老婆和他打了幾年,最後離婚,帶著兒子去了澳洲。而他更是變本加厲,不放過每一個可能的機會去染指女人,不管是已婚還是未婚。公司裏的女員工背後罵他是色狼,而且好色無品。
那天晚上從酒樓出來,老板還要拉他倆去歌廳唱歌,陳萍說杜新要趕第二天的火車需要回住處休息,老板開車先送杜新回羅湖招待所,然後送陳萍回宿舍。就是那一晚她被這個色鬼老板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