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事(19)電報大樓的鍾聲
位於西長安街六部口與西單路口之間的電報大樓是這一帶最高的建築。報時的鍾聲曾是百姓生活中的一部分。在電子表,石英鍾進入尋常百姓家以前,校準時差的方法,一個是廣播電台的整點報時,再一個就是電報大樓的鍾聲。不過一直有個疑問沒弄清楚,到底整點的那一刻是以第一下還是最後一下的鍾聲為準。廣播電台的播音員報時都會說“剛才最後一響是北京時間XX點整”。
上小學的時候,每天早上七點整,聽到電報大樓的鍾聲就得趕緊起床,用二十分鍾完成穿衣,洗漱和吃早飯,背上書包,趕在七點半之前到校開始早自習。冬天的早上是最不情願鑽出溫暖的被窩的,聽著鍾聲敲響之前的樂曲還在床上賴著,真希望這樂曲再長一點,因為樂曲結束也就是非爬起來不可的時刻了。
到了上中學,走在西長安街上,抬頭就可以看到鍾樓上那巨大的白色表盤,黑色的時針和分針,(其實兩個表針是墨綠色的,這是聽電報大樓內的工作人員講的)。這樣的表盤有四個,分別裝在鍾樓的四麵。當時手表還是高檔消費品,同學中如果有人戴塊手表那是很酷的。所以電報大樓鍾樓上的時針就是最常用的計時工具。中午放學,急著趕回家去聽廣播電台十二點整的評書連播,眼盯著鍾樓上的時針,計算著腳下的節奏快慢。跑進家門的那一刻也就是樂曲結束,敲響鍾聲的時候。
單田芳的《隋唐演義》,劉蘭芳的《嶽飛傳》好像都是伴隨著鍾聲開始的。家裏的鬧鍾校對時差也是聽著鍾聲來完成的,當然那會兒對時間的精度要求不高,隻要別差的太遠就行了。還有,去北京音樂廳和首都電影院看電影也是看著鍾樓上的時針來計算時間,所以沒有手表也沒覺得有什麽不方便。每回逛西單,或是在大會堂後麵的空地上踢球,聽到電報大樓的鍾聲就知道是不是該回家了。
雖然從小就聽著電報大樓的鍾聲,但走進這座建築物卻是很晚的事。以前,發電報和打長途電話是很費錢的。小時候聽鄰居講述打長途電話的情形:手裏拿著一個小本子,上麵寫著要講的事項,一二三四,對著話筒一口氣讀完,掛機。收費是按通話分鍾來計算的,不能有太多廢話,那會兒誰家也不富裕,更不敢隨便把錢扔給電話局。打長途一定是急事,不能拖延的情況下才會這樣做。稍微慢一點的方式是拍電報,電報會由電話局的投遞員遞送給收件人。投遞員穿著墨綠色製服,斜挎公文包,足蹬長筒皮靴,騎著墨綠色的兩輪摩托車,在大街小巷裏穿行,進到院子裏,大聲吆喝著,XXX拿戳兒(私人名章)。在交付了裝有電報內容的信封之後,皮靴噔噔響地走出去,跨上摩托車,在一陣轟鳴聲中遠去消失了,留下一股青煙和汽油燃燒後的尾氣味道,那樣子很是威風,令人羨慕。
去電報大樓發電報才第一次認識到每個字都是有價值的。大樓門前是總共有一人多高的十幾層台階,大門內是寬敞的營業廳,右手邊是長途電話室。往裏走,正對大門是一排寫字台,供顧客寫電文,兩邊是接受和處理電報的服務櫃台。填寫標準的電報單,收件人地址不計入字數,電報正文是按字數收費,所以要言簡意賅,標點符號能省則省。由此還發生過許多有喜有悲的故事。
有一件事是說一個小孩兒叫兵兵,隨父母在某地生活,爺爺想念孫子,臨終前想見上最後一麵,托人拍電報叫兒子帶兵兵來京。去發電報的人就去發了一份電文:速帶兵進京。
那年月,人們的警惕性高哇,這封電報沒到兵兵父母的手上,兵兵的爸爸卻進了保衛處的臨時拘留室。可憐的爺爺最終也沒有見到孫子。看來取名字不可不慎啊,還有一個教訓,就是應該多花錢的地方不能節省。
晚上十點整,躺在床上,聽著悠揚的樂曲和雄渾的鍾聲進入夢鄉,一下一下的鍾聲在空中悠悠飄蕩,沒有了白日裏的匆忙和急迫,那一刻感受到的是寧靜,靜得甚至可以聽到火車進站的汽笛聲。
對電報大樓鍾聲的記憶其實是伴隨著小時候生活中的喜怒愛樂,和對往日歲月的感慨。有時候腦海裏也會出現上海外灘海關鍾樓的形象,很想知道上海人對外灘海關鍾樓的印象是怎樣的。
下麵是從網上搜索到的一張電報大樓鍾樓 的夜景圖
是啊,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