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事(十五)糧店和煤氣站
那時候,每家一個糧本,糧票是按人頭核定的。定量好像是成年男性每月三十六斤,重體力勞動者還要多幾斤。每月定量之內還分粗糧和細糧,有麵票,米票,和用於買雜糧的糧票,北方以麵食為主,所以最多的是麵票。糧食的價格多年不變,隻是偶爾調整一下,各單位都會開會傳達文件,通知大家並作出解釋以安民心。關於定量還有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單位的書記和一個總抱怨不夠吃的職工打賭,買來兩大籠包子,大概有五六斤,書記說,隻要你能把包子全吃下去,定量給你加倍。結果是兩籠包子連渣兒都不剩,全進了這個職工的肚皮,書記卻沒辦法實現承諾,最後被撤職調走了事。
記得麵粉的價格大概是每斤一毛六七的樣子,每人月定量是二十斤。大米分好米和次米,好米油性大,綿潤,每斤兩毛錢上下,每人月定量隻有五斤,次米口感差,幹澀,每斤一毛五六。其他雜糧主要是玉米麵,小米,綠豆,紅小豆,黑豆之類的。玉米麵好像是每斤一毛二三左右。進糧店的第一個感覺是幹嗆,空氣中似乎飄浮著麵粉之類的東西。地麵上常常會有裝卸糧食時漏灑下來的米麵等。早先是由售貨員用一個大號的鐵皮製的象長簸箕的器具從糧櫃裏舀上來,放在台秤上稱重,後來改進用機器,在半空吊著個大漏鬥,稱好的糧食從漏鬥下方流出來,自己拿口袋接著。買糧都是自帶口袋,大宗的如麵粉和大米是由機器來控製,小類別的如玉米麵和豆類還是由售貨員用台秤稱好再倒入買家的糧口袋。最不幸的是有的人家一時大意,自帶的口袋有破洞,灑落在地上,大米還好辦,掃起來,回家多洗幾遍還照樣吃。麵粉就麻煩了,肯定要損失一部分。
玉米麵用來熬粥,蒸窩頭,為了好吃,在窩頭裏加紅糖,或是紅豆,把窩頭切成片兒,放在爐台上烤,不過蒸窩頭還需要有點技術,水分的多少很重要,水少了,玉米麵是散的,和不起來,水多了,窩頭不成形,趴下變成了玉米餅子。還有一種吃法是和麵粉混合,做成麵條,這種麵條幹爽有咬勁兒,要好吃又不覺得粗糙拉嗓子,掌握麵粉和玉米麵的比例是關鍵。另外,兩樣麵混合,麵條不能切的太細,要粗厚一點,否則容易斷,煮的時候也不能太久。在農村裏用柴灶大鍋貼玉米餅子,要旺火燒,烤出來的餅子香脆還有點甜,好吃。
每條胡同都會有一家糧店,七十年代起,糧店開始自製切麵,不是幹掛麵,是新鮮的帶水分的生切麵,它方便了很多的人家,也節省了時間,過去自己動手和麵,揉麵,然後還要放一會兒,讓麵和水充分結合,麵團變得滋潤,之後擀平攤薄,疊整齊用刀切。沒有一個小時是做不完的。有了切麵,這些功夫就都省了,人也從辛勞中解放出來,雖然口感一般,而且因為麵粉裏放了堿,麵湯不好喝,但省時省力。因此對切麵,石竹苑還是心存感激的。那時候的一斤切麵二毛三還是二毛六,記不清了。
再說煤氣灶,它取代了煤爐,成為舉炊的主力以後,夏天不再用煤爐子,少了爐灰少了儲存煤,裏外幹淨了許多。不用再發愁爐子火滅了,要重新生火還得等著煤火燃燒起來才能做飯。有了煤氣灶,手一擰,點著火就可以了。最早的煤氣灶是沒有自動點火裝置的,要用火柴或是打火機來點燃。一手吃火種,一手擰開煤氣灶的開關,要看到藍色的火焰噴出來才成。當時很好奇火焰為什麽是藍色的,而煤爐的火苗卻是黃色。
煤氣罐有多少公斤重記不清了,感覺空罐有三四公斤,裝滿的罐子好像有二三十公斤吧,也許更重一些。供應也是憑票有限製的。把空罐運到煤氣站,換回一個充滿氣的重罐,一次大概六七塊錢。有的煤氣站是和煤場合在一處,也有單獨設置的。一般都是放在一個高台上,猜想是為了方便運送煤氣罐的卡車裝卸,高台和卡車車廂的高度持平。但是人力搬動就很不便了,鋼製的罐子很重,搬運是個力氣活,平房還罷了,樓房簡直是對人的體能考驗。很不幸,有一位非常有才華的中年知識分子就是因為搬煤氣罐上樓,導致一隻眼的視網膜脫落,失明了。
從自家到煤氣站再回到自家,運送煤氣罐也是考驗人的智慧和技能。用自行車帶罐子,最常見的方法是放在後架上,用繩子捆住。還有一種更簡單的是用鉤子把煤氣罐掛在車的側麵,騎車的時候要側斜著車以保持平衡,這需要點技巧。還有的人家是用自製的專用拉杆車,五花八門。
煤氣站是嚴禁明火的,當時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怕的,後來看到發生爆炸和火災的新聞圖片才真正明白它的危險和破壞力。記得曾見過有人故意把煤氣罐的閥門打開,以放掉殘留的尾氣,那氣味真的很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