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青梅竹馬,在一個北方部隊大院裏長大,在不同城市裏上大學,鴻燕傳情,畢業後又回到這個成長的地方。沒多久就自然而然的結婚生子, 如果沒有後來的毅然離去,也許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去了:孩子將在他們小時侯的幼兒園,小學,中學長大,然後在一樣的軍事院校讀大學,分配,也許在他們工作過的地方呆下去,與另一個大院子女相愛成親,就這麽又一個輪回。就因為生活的軌跡如同火車道一樣太清晰了,沒有波瀾,沒有驚喜,一眼望到終點,妻子先鬱悶了。
於是兩人商量一家兩製, 妻子下海去深圳,丈夫繼續留守。誰知計劃剛實施三個月,飽受相思之苦的妻子下通牒令丈夫放下手中的一切,也到海裏來撲騰了。到了海裏, 風浪,台風, 又鹹又澀的海水讓這對夫妻經曆了各種磨難,好在都年輕,體力好,恢複快,後來也算是事業有成,有房有車,日子越來越好,但生活的節奏也越來越快,快得似陀螺一樣停不下來。這次是丈夫鬱悶了。
於是兩人決定再一次遷移。一家人離開了好亂好吵好熱鬧的深圳,來到了好美好靜好寂寞的加拿大。新鮮勁兒一過,他們開始麵臨與所有新移民一樣的挑戰: 語言障礙與尋找專業對口的工作。要知道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洗碗工居然都要求有當地工作經驗。 幾年過去了,他們小日子過的不錯,都有了工作,也 買了自己的房子,接來父母小住算是盡個孝心,逢個節氣就和朋友熱熱鬧鬧的potluck 一把,過著加國人那種隨遇而安的日子。但未來在哪裏呢?不甘心在加拿大就一輩子這麽交代了,於是,丈夫又一次鬱悶了。
顯然,對這種憂慮未來要尋找出口類的擰巴問題,已不是再遷移可以解決的了。因為已沒有了退路,海歸就意味著海待。繼續往前走,兩人已有不同的路線了。就這樣,一對相知相愛多年的佳偶,從大院出發,一起走北闖南,風雨同舟,卻在寧靜和平的楓葉國黯然分手了。沒有小三插足,沒有感情破裂,沒有財務麻煩,也沒有人知道他們離異的原因,就歸結為中年危機吧,反正在北美,這種說法挺流行的。
重歸單身的日子,兩人似乎過得都很精彩,一個在山姆大叔那裏謀得一份職,又一次遠走他鄉,另一個雄心勃勃開始著手新的事業。現在,已沒有人再去猜測他們為什麽分開了,畢竟已經幾年過去了。
但他們自己開始問為什麽了。 人說夫妻之間都會產生審美疲勞,左手摸右手的,什麽感覺也沒有, 但當你少了一隻手,那恐怕就不是審美問題了。最初揮淚斬手時的徹骨之痛,已婚者變離異者的角色不適應,漸漸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思念, 如煙的往事,會在不經意中浮出來,甚至出現在夢裏。 明明知道這種思念毫無意義, 但一到夜深人靜, 就會浮上心頭。這份懷念已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 私自收藏在彼此的內心,那最安靜的一個角落獨享。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如同行駛在單行線隻能向前,無法掉頭。思念是一種病,唯有時間這副良藥醫治,恐怕等到彼此生疏的沒有了溫度,等到互相都當作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愛才會逝去,沒有愛就沒有痛,這病才算是真的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