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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天堂:中國留學生的美國夢 (第三章第四節)

(2010-05-17 16:19:46) 下一個

第三章

赫美入學了。開學第一天她興奮地背起新買的書包,象一個十八歲的少女蹦蹦跳跳地朝上課的地方走去。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一看門口貼的通知,教室換到別的地方去了。這個新地方讓赫美又找了半個小時,當她氣喘籲籲趕到教室的時候,老師已經講了好半天的課了。

上課的時候赫美有點心不在焉,畢竟是第一天開課,心還沒有靜下來。聽說王師傅綠卡快下來了,一旦正式下來他就走。赫美現在隻要兩個工,星期一和星期天。星期一她沒課,星期日學校不上課,其餘的工她都退了。王師傅照常星期六休息,自從柯枳發現赫美星期六不打工,赫美再也沒有跟王師傅約會過。她與王師傅見麵的次數少多了,已經近乎零。赫美也沒有多少時間去想如何與王師傅約會的問題,作業忙得她一團糟。雖然她現在學的專業與過去的相似,但不同的地方還是有的,尤其是信息科學,日新月異地更新,稍不留神,就落伍了。為了下學期還能拿到獎學金,赫美也是拚著小命去學習的。

赫美與柯枳情感已到了陌生人的地步。柯枳從中國回來那天晚上,赫美正好帶女兒參加市家庭兒童部舉辦的泥巴晚會。本來沒什麽,赫美就是不想告訴柯枳。兩人的感情生活質量越來越差。回到家裏兩人無話可說,如果非說不可的話,那也是關於女兒麗麗的。一天麗麗看見媽媽用鑷子夾眉毛,她也學媽媽的樣子,可她不是用鑷子夾,而是用刀片去刮,結果,眉毛刮得亂七八糟的,還出了血。第二天,麗麗怕同學笑話怎麽也不肯上學。柯枳每天負責送麗麗上學,看麗麗釘在那裏不走,開始責怪赫美沒看好麗麗,子不教,母之過。兩人又吵起來。

已經過了上課時間了,麗麗鐵定了不去上學,柯枳不敢打也不敢罵,任小姑奶奶的性子做,隻好給學校打電話告假。打完電話柯枳氣乎乎地一摔門去係裏了,把麗麗扔給赫美看管。赫美今天有課,也沒辦法上了。光看女兒在家裏真沒意思,不如做作業。麗麗剛開始還安心畫畫,沒過多久就跑過來纏赫美。“鄰居錢阿姨說你們老吵架遲早要離婚的,是嗎?”麗麗歪著小頭問媽媽。

赫美對麗麗能問出這樣一個大人問題感到吃驚,順勢問麗麗,“我和爸爸離婚了,那你跟誰呢?”麗麗回答道:“你們不離婚。”說著,麗麗就纏著媽媽幫她剪紙人。柯枳回到家裏,看見地毯上擺了一攤子大大小小的紙人,把屋子弄得亂糟糟就來了氣,尤其看見赫美飯還沒做好,氣就更不打一處來。赫美說你少指責我,一上午你都做什麽了,是不是又跟暴春暉爭辯法輪功去了?

暴春暉的辦公室就在柯枳的隔壁。不乏有的人跟隨法輪功是為了拿綠卡,但暴春暉不存在這個問題,他在統計學一級刊物上已發了幾篇學術文章,即便現在都有美國大學要他做教授,因此,柯枳對暴春暉信法輪功的原因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每次見到暴春暉,柯枳都會不厭其煩地問他為什麽信法輪功,有什麽好處。他不理解象暴春暉那麽優秀的人為什麽還信法輪功,在柯枳看來,法輪功顯然是不可理喻的。

暴春暉老婆去年還跑到天安門廣場練法輪功,據說被關進看守所,暴春暉給州議員寫信,他老婆才被放出返回美國。柯枳就問暴春暉,你說法輪功治好了你的很多病,所以你夫人也練法輪功,但為什麽非得去天安門廣場練,為了治病就在家練唄。暴春暉一時回答不上柯枳的問題,但顯然要跟柯枳辯論下去,柯枳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他無心戀戰,說肚子已經跟他叫板,便告辭了。

一個上午什麽也沒幹,柯枳就挺惱火的。本來他在心裏一直告誡自己不再爭論什麽法輪功的事,但見到暴春暉他就控製不住。赫美說到他的痛處,他就急了,你飯都沒做好,還管我什麽法輪功的事?赫美說我嫁你不是給你做飯的,要做飯找你媽去。一聽赫美說他媽,柯枳的火氣馬上竄了上來,他最不能容忍別人以不尊敬的口氣提他媽,覺得無法忍受,柯枳抄起家夥就想打赫美,赫美也隨手抄起一把菜刀,兩個人雖沒打成一團,但那場景讓麗麗非常害怕,就打了911。呼嘯而至的警車載著六個荷槍實彈的警察轉眼間就到了赫美家門前。

要是赫美和柯枳真的打在一起,警察非把他們逮走不可。聽見女兒打911,兩人立馬都傻了,不再打了,馬上組織起統一戰線,小聲商量警察來了怎麽說,最後一致決定跟警察說兩人是鬧著玩的,沒想到女兒當真了,以為真的打起來了。盡管他們告訴警察是鬧著玩的,警察還是把他們分別叫到一邊教育了一番。警告他們,如果他們女兒再打來電話,就把他們雙雙投入監獄。柯枳和赫美不住地點頭做保證。警察走了以後,柯枳和赫美都倍覺壓抑,在家吵架都不敢吵,自己的孩子也不敢打,真他媽的什麽破美國。警察的到來使柯枳和赫美不敢說麗麗半句不是,兩人表麵上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心裏恨不得掐麗麗兩下,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也不敢開口跟她談打電話是否合適的事,心照不宣地等以後有了機會再跟她說。

麗麗嚷嚷餓,於是赫美麻利把飯弄好,一家人便開始吃飯。吃飯的時候,赫美一邊給麗麗夾菜一邊還鍥而不舍地問麗麗,如果她和爸爸分手,她喜歡跟誰。麗麗卻說,吃飯跟媽媽,別的跟爸爸。柯枳沒想到赫美在吃飯的時候問孩子這話,使勁白了赫美一眼,也沒想到麗麗這麽回答,便對麗麗說,好孩子,快吃飯,別聽媽媽瞎說。赫美看似逗麗麗,其實也想試探一下柯枳的態度。她認為自己跟柯枳這樣不死不活的簡直是浪費生命,如果實在不行,兩人好合好散嘛。聽柯枳今天這麽說,赫美心頭一熱,看來柯枳還沒有完全跟自己絕情,赫美並沒有看透柯枳的心思。柯枳很愛女兒,他不想讓大人的事情傷害孩子。姑且不論他跟赫美的感情破裂到何種程度,他唯一的目的是不想讓女兒缺爹少娘。不管赫美與誰去搞,現在還是我柯枳的妻子,還是麗麗的母親,畢竟一個家庭還沒破散。

閑下的時候,柯枳不斷地反省自己。對於赫美給他列的兩條罪狀,他不能接受,不能苟同。一,他與雨鵑真的沒什麽,隻不過自己長時間沒接觸女人,偶然控製不住自己而已,人家雨鵑更是小尼姑出身,根本不理自己那個茬。二,自己不同意給她爸爸寄錢是一時的氣話,你赫美當真了我也沒辦法。如果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就答應了。我媽生病時你不也是不同意寄錢嗎?我隻想讓你嚐嚐那滋味。另外,對於赫美拒絕跟自己做愛,柯枳覺得特傷自尊。要不是在美國,柯枳綁都把她綁起來了,哪有老婆拒絕丈夫的道理。 家裏有現成的女人不用,難道還要找妓女不成?

柯枳與赫美還是交流得不夠,柯枳的這些心裏話從來沒有跟赫美透露過。夫妻間缺乏交流必定導致感情渠道的堵塞。柯枳與赫美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兩人誰也不想先挑破話題,不想先投降,而且都裝作誰也不在乎失去對方。赫美也曾打算與柯枳離婚,但隻是想想而已,從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要離開柯枳。她很喜歡王師傅,王師傅雖然在廚房裏摸爬滾打、煙熏火燎了幾年,但皮膚仍然白白淨淨的,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隻要他出了廚房,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廚房裏的大師傅。一次出國考察他沒有隨團回國,瞬間就消失在茫茫人海裏。

廚師在美國申請綠卡還是很容易的,王師傅申請綠卡也沒怎麽費勁。拿到了綠卡,他就決定走了,老給人家打工有什麽出息。王師傅決定去紐約,他認為在紐約他能闖出一片新天地。他無法預知自己的未來,也不去琢磨他的未來,未來也不是他自己所能琢磨得了的。王師傅知道除了苦幹,對他來說,好象沒有別的選擇。

王師傅走的前一天請赫美吃飯,要不是王師傅親口告訴赫美他的名字,赫美都想不起來問,這就是美國,跟一個人可能在一起工作了兩年,但你未必知道人家的真實姓名。王師傅說學坤的名字是爸爸給起的,是希望他學富五鬥,將來成大器,能夠扭轉乾坤,王師傅手把玩著杯子,哀歎自己沒有實現父親的宏願,混到今天卻當上了廚師,以後要想在美活下去,隻好開餐館,沒有別的路好走。

除了老婆,王師傅最看重赫美了,畢竟赫美給過他不少快樂,在他最孤寂的時候,是赫美讓他的生活變得有味道一些。每天呆在餐館裏讓王師傅已經習慣了這形同監獄般的生活,他不奢望下了班跟朋友下下棋、打打牌,或在一起侃侃大山,是赫美讓他燃起了對明天的渴望,對星期六的期待。他曾期盼過不要讓綠卡這麽快地下來,他舍不得這麽快地離開赫美。

王師傅很舍得在赫美身上花錢,他給赫美買了店裏最貴的耳環,跟王師傅有過肌膚之親的赫美,摸著王師傅送給她的一對金製耳環,不禁淚流滿麵,她知道她跟王師傅沒有緣分,赫美的此刻的心空蕩蕩的,如果說她點燃了王師傅對生活的向往,那麽王師傅也曾是赫美每天執著而幸福的期待。赫美不住地擤鼻涕,擦眼淚,王師傅輕輕碰了一下赫美的手,斯文地笑了一下說:“女兒”有淚也不輕彈嘛,那麽漂亮的赫美,一哭就變成醜陋的小泥孩了,我們來日方長,這是我的手機號,別忘了給我打電話。

赫美和王師傅依依不舍地分了手。出了餐館,赫美與王師傅各自駕車離開,王師傅已經學會開車了。赫美跟王師傅同行了一會,然後兩人各自朝自己的方向開去。走到一個交通路口,赫美停住車等綠燈,心裏還在想著王師傅的事情。突然,一個人拉開車門,坐到車裏來,剛坐定就問赫美要多少,赫美下意識想掏腰包給對方錢,突然明白對方問自己要多少而不是有多少,立即明白是個賣白粉的。赫美怕紅燈一變,這個人不走,急中生智地說,你看,警察。那人一聽警察二字,拉開車門就跑了。赫美這才被嚇得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氣,紅燈變成綠燈都沒反應,急得後麵的車直按喇叭。

回到家裏,赫美仍驚魂未定。想著剛才那一幕,還是很後怕,要是那個男人不下車怎麽辦。柯枳回來後,赫美把她今天遇到的講給他聽,以為怎麽著柯枳也得說兩句安慰話,沒想到柯枳卻把她諷刺挖苦了一番,你怕過什麽,還有什麽東西讓你怕的等等。赫美氣得眼淚都快掉下來,生氣地告訴柯枳,以後我再跟你講我的事,我都不叫人。柯枳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說,悉聽尊便。

赫美又想起王師傅的種種好處來,可自己不能嫁給王師傅,王師傅說過一定要把老婆辦到美國來,如果他變心了,娶了別人,他會內疚一輩子的。赫美不怪王師傅,如果王師傅打算娶自己,還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嫁過去呢,怎麽處理麗麗是一個頗為挑戰的問題。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王師傅已經走了三個月了,赫美與柯枳的關係還沒有和好的跡象。赫美三個月沒有接觸男人,開始動搖,晚上睡覺時不再背對著柯枳。

對於赫美的轉變,柯枳已有察覺,他的內心非常矛盾,這次回國,他母親整天在他耳邊嘮叨個沒完,赫美不是這不好就是那不好,還說鄰居王嬸要給柯枳再介紹一個年輕漂亮家裏有錢有勢的,人家也不嫌棄他有女兒。母親並沒有直說要柯枳休了赫美,但言外之意傻子都能聽明白,她是在鼓動兒子兒媳離婚。想到母親年紀輕輕地守了寡,柯枳真想讓母親高興一下,跟赫美離了算了,可麗麗怎麽辦,跟赫美就沒了親爹,跟自己就沒了親娘,想來想去,一個大男人也沒了主意。

麗麗長大了,已經非常懂事了,見柯枳回家就把他的拖鞋拿過來,讓父親換上。換上鞋以後,柯枳就把麗麗抱起來,高高舉起,然後爺倆兒就玩一會貓捉老鼠的遊戲。隻要一見麗麗高高興興的,柯枳就想跟赫美和好,忘記前嫌,也不再跟那個台灣小姑娘鬼混,但一跟老媽通電話,他就立即對赫美冷淡起來,跟麗麗在一起玩時也提不起精神來。有時晚上睡覺,赫美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柯枳的身上,柯枳都無情地把她的手放下來,一次把赫美弄醒了,赫美問你摸我幹嘛,柯枳說,我摸你?不知道誰摸誰呢?

打那以後,赫美就跑到麗麗睡的屋,和麗麗擠在一起。自從赫美沉睡已久的性欲被點燃,她再也離不開這個東西了。柯枳不理她,她又舍不得花錢找人幹,赫美處於極度煩躁不安之中,她渾身膨脹得難受,身體裏奔騰的性欲之流找不到決堤的口子,使她處於瘋狂狀態,徒手自慰了幾次都不解決問題,她感到很痛苦,感到很難受,赫美饑渴難耐,但由於麵子上的問題,她不能求柯枳,而且還不能讓柯枳看出她的窘境。

每次她看到身體強壯的異性和小巧玲瓏的女性,她的眼睛都會發綠,她渾身哆嗦著不能自己,恨不能立即全裸了自己,但赫美始終沒有那樣做,中國的文化在赫美身上畢竟根深蒂固了三十多年,她骨子裏某種東西讓她無法象西方人那樣在海灘上、草坪上全裸自己。

最近學校婦女中心舉辦一個提高英語水平活動,凡是想提高口語的女性都可參加,男生免談,但幫助者可以是男性。赫美的英文雖說不十分了得,但比其他F-2身分出來的人還是高出一大截,她的英語社交沒問題,聽課沒問題,她完全可以不用參加這個活動,但是赫美希望通過這個活動能找到一個男朋友,所以赫美在填申請表時,指明要男性跟她練口語。一周以後,一個叫史密斯的學MBA的小夥子給她發來了電子郵件,自我介紹說學校婦女中心安排他跟赫美練英語口語,他願意幫助赫美提高英語,並商量兩人見麵的時間和地點。赫美在向離婚的方向上又邁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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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美國有夢嗎 回複 悄悄話 回複x723的評論:

美國有夢否?還真不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象王驪山,他有美國夢嗎,他肯定有,但是這是一個破碎的夢,所以,當夢破碎支離的時候,那還叫夢嗎?是不是值得商榷。
x723 回複 悄悄話 當然有美國夢,但做夢不能保証天天做美夢而不做惡夢.作者肯定是因為有美國夢,而且不管是好夢多還是惡夢多才留在美國,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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