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晚上赫美回到家,柯枳說他母親病危,已買好了回家的機票,也跟導師請假了,機票代理來不及出票,明天早晨登機前到機場取電子票,讓赫美明早到機場送他。否則,他就得花四十美元坐老虎特快。一想到要五點起床才來得及,另外,讓麗麗一個人在家睡覺也不安全,赫美說你花錢自己去吧。
自從柯枳拒絕給赫美父親寄錢治病,他們就實行了AA製,房租、水電、煤氣、吃飯、孩子花銷等兩人一切均攤。柯枳與赫美達成協議,回中國這一個月他得付房租,但他可以不用付水電費了。赫美不想跟柯枳客氣,他有錢,而她得攢錢給父親治病。
柯枳與赫美也曾有過一段幸福、浪漫的時光。他們結婚第一年就有了麗麗,由於兩人都忙於工作,麗麗就送回奶奶家,因此孩子並沒有影響他們的生活。赫美與柯枳同在一個醫學研究所工作,赫美負責做圖書管理工作。
柯枳在研究所是有名的美男子,所裏的年輕姑娘都羨慕赫美找了那麽英俊瀟灑的老公,這是一段令赫美驕傲自豪的時光。但由於柯枳與雨鵑說不清的風流事以及柯枳對父親的冷酷無情使赫美對柯枳傷心至極,她不願去回憶這段過去,不願提醒自己柯枳也曾對自己動情過,不想給柯枳一個改過的機會。赫美認為無論柯枳有什麽缺點都可以原諒,就是對自己父親見死不救不可原諒。赫美父親的腎出了毛病,每周必須去洗腎,否則生命難保,如果不是赫美寄錢給家裏,父親早就不行了。赫美不想讓父親這麽快地離去,父親一生受苦,剛過上幾天好日子,人就得了病,因此,赫美想傾盡一生所有也要讓父親多在世上活幾天,說不定過幾年就會研發出新藥,父親就有救了。赫美的理論是,父親隻有一個,但丈夫可以再找。
柯枳也不願看到他與赫美的關係發展到如此地步。在眾多的求愛者當中,他選擇了赫美,因為赫美不僅漂亮而且很聰明,說話辦事很討他的喜歡。兩人走在街上,回頭率很高。柯枳不願寄錢給赫美父親治病有兩個原因,一是柯枳母親住院動手術時,花了一千多元,柯枳想跟弟弟平攤這筆錢,赫美卻以自己結婚柯枳家裏沒給一分錢為由拒絕平攤這筆錢;另外一個原因是赫美父親曾貶損過柯枳,他說男人太俊美了容易風流,這正觸到柯枳的痛處。
柯枳的母親第一眼也沒有看好赫美。但丈夫早已過世,她認為自己應該聽長子的。盡管自己認為不好,但兒子選中的,她不想多說什麽。因此,柯枳一到家,她就忙問赫美對他怎麽樣,是不是仍象在國內那樣,好吃的自己先吃。柯枳母親那時代,人們都很窮,基本上男主外、女主內,為了叫在外打工的男人們吃上飽飯,女人們過著半饑半飽的生活,一切以男人為先,甚至家裏來了客人,主婦們都不上桌。柯枳母親自己這樣對待丈夫,也這樣要求兒媳。孰不知,如今世道變了,有幾個男人不疼老婆的,好吃的當然讓女人先嚐個鮮。赫美已經習慣柯枳的做法,因此當婆婆到她家來的時候,她也不懂得著遮掩。柯枳母親當然氣得夠嗆,說赫美不懂得婦道。
柯枳討厭母親說赫美,看到母親並沒有病,什麽都看起來好好的,就岔開話題,問母親怎麽了。母親告訴他先休息,過兩天再告訴他。從母親斷斷續續的談話中,柯枳聽得出母親的確沒病。鄰居王嬸也有兒子在國外,每年寒暑假都回來探親。柯枳出國一年有餘,一趟沒有回來過。王嬸人前人後就笑話柯枳的母親。其實王嬸的兒子剛出國那陣子也沒有象現在這樣。他出國已經十多年了,現在是美國一所大學的教授。他每年寒暑假回來不光是探親,而是收集科研材料。差旅費都是報銷的。
柯枳的母親也不是那麽容易讓人笑話的。她想也是的,為什麽柯枳不回來看看自己呢?萬一哪天自己死了,連兒子的麵都沒見著。於是就想叫兒子回來,想到很難過赫美那一關,就謊稱自己病了。知道真相後,柯枳氣得直發瘋,但已經回來了,總不能立即返回去吧,呆不了一個月,呆半個月總得呆吧。
王嬸見到柯枳回來很高興,天天套近乎,直到走的前兩天柯枳才明白是讓他給她兒子捎東西,大大小小六大包。柯枳心裏挺惱火王嬸的,要不是你在那炫耀,我媽也不至於把我叫回來。柯枳就以海關恐怕要沒收農產品為名,拒掉了四包,最後帶兩包上路。柯枳回來這一趟沒少花錢,可大家仍然覺得他摳門。他給舅舅買了一隻金懷表,舅舅見人就掏出來看。一個月不到,表鏈鍍的那層黃金就沒了,黑禿禿的,很難看,而且開始不準時。舅舅再也不在人前顯擺那塊表了,隻是在心裏罵柯枳,這個小王八羔子,連老子也騙。舅舅想外甥在美國發了大財,這金表還不值萬八塊的。他要是知道柯枳隻花了五美元買了這隻表,還不得擰斷柯枳的脖子。
柯枳咬牙花了十六塊錢給弟弟的女兒買了條牛仔褲。可小丫頭橫豎穿不上。僅一年多的功夫,她就長到了一米六零,又粗又壯,柯枳第一眼都沒有認出侄女來。弟媳嘴上不說,心裏卻不悅,早就在電話裏告訴你了,還愣說不知道孩子長這麽高。柯枳覺得窩火,他是很喜歡這個侄女的,盡管弟弟告訴過他孩子有多高,他根本沒有往心裏去,再加上回來急,更想不起弟弟的話了,腦子裏都是他離開中國時侄女的模樣,不用說又把弟媳給惹了。
柯枳母親滿心歡喜以為兒子能給自己買副金戒指戴上。跟柯枳父親結婚時,因為窮柯家沒有給她什麽。連結婚的被子也是舊的改的。柯枳知道母親嫁給父親委屈,總是安慰母親等自己掙錢了給母親買個金戒指戴戴,可柯枳已經掙了六年的錢也沒給母親買上。母親想這次自己病危讓柯枳回來,他肯定會給自己買的。萬萬沒想到,柯枳給她買的是一隻鹽盒。美國的鹽放在紙製的圓筒形的盒子裏,上麵有一個金屬製的小口,用鹽時把小口抬起來,不用時再壓回去,很方便。柯枳想每次母親炒菜總記不得哪是鹽,哪是糖,瓶子裏裝的都是白色的東西,對於上了年紀的人,經常放錯不是什麽稀奇的事。跟弟弟一起過時,母親怕兒媳生氣,每次放鹽時總是先嚐嚐。這回,母親不用嚐了,這盒子很顯眼,母親再也不會弄錯,柯枳覺得這個鹽盒買得最好,他根本不知道母親心裏有多失望。
母子倆聊天時,柯枳母親就說王嬸太那個,兒子給買點什麽東西就窮顯擺,每天戴個金戒指到處說是兒子買的,那根本不是兒子買的,是閨女買的。柯枳聽著母親嘮叨這些,就明白這次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怎麽不記得自己的誓言了呢?不是說過要給母親買個金戒指嗎?都畢業七年了。人家都說美國黃金白銀便宜,母親肯定知道這一點,為什麽這次自己沒有想起來呢?想到這,他就怨恨起赫美來。那天要不是找她,他肯定會想起給母親買點象樣的東西。於是,柯枳就對母親說,媽,下次回國,我一定給你買個金戒指。母親卻說,你把自己的事管好就行了,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別操心我。
在北京那會兒,每次柯枳回老家,赫美總會把電話打回去。可這次,一直到登機返美,柯枳都沒有接到赫美的電話。去北京申請簽證時,柯枳往家裏打了個電話,是女兒麗麗接的。她說媽媽還沒回來,她一個人呆在家裏很害怕,問爸爸什麽時候回來。柯枳告訴女兒隔幾天就到家。
柯枳走後,赫美並沒有覺得自由了解放了,反而覺得還是柯枳在家好,有他照顧麗麗她心裏很放心。麗麗不太喜歡媽媽,爸爸離開這些天,媽媽從不提爸爸,而且還經常帶叔叔阿姨回家來吃飯。每次都讓她快吃,媽媽跟叔叔阿姨有說有笑的,對自己不理不睬的。一天夜裏她做夢醒了,見到大床上沒有媽媽,就去另外一個房間找,她輕輕拉開房門,看見一個阿姨正光著身子騎在媽媽身上。她嚇壞了,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
每次讓惡夢嚇醒時,麗麗總是習慣跑到媽媽爸爸的大床上,然後躺在兩人中間放心地睡去。可爸爸不在這些天,麗麗每次半夜醒來,不是看見叔叔跟媽媽就是阿姨跟媽媽光著身子躺在房間的地毯上。老師在給學生上性教育課時,就教孩子怎麽防範性侵犯。麗麗想到那叔叔和阿姨會不會欺負我,就把家裏見到的告訴老師了。赫美第二天接到老師的電話,讓她去學校,還以為麗麗出事了,到那才知道是自己出事了。老師警告赫美做愛時要收斂,不能讓孩子看到。如果麗麗再告訴她這個情況,她就上報,後果將是赫美被剝奪對麗麗的撫養權。
麗麗回到家後,赫美好好把她訓斥了一通,告訴她如果再告訴老師,警察就把媽媽帶走,她再也見不到媽媽了。麗麗沒有說我不想見到媽媽,但說了一句我要爸爸。赫美此刻才真正意識到,麗麗真的不喜歡自己。她很後悔當初把麗麗送到奶奶家,奶奶肯定沒少說自己的壞話。孩子懂得什麽,你說誰好她就覺得誰好了。赫美並沒有深刻檢討自己哪個地方不好,而是認為這是奶奶造成的。她不明白麗麗不喜歡自己跟奶奶沒有關係,而是麗麗看見了她光著身子跟叔叔阿姨做愛造成的。
讓老師叫過去談過話後,赫美的確收斂了幾天,可過了幾天便又忍耐不住了。晚上收工時,她悄悄走近王師傅,耳語了一會,王師傅晚上就到她家來了。赫美本質上不是一個放浪的女人,嫁給柯枳時她並不明白婚姻是靠性與愛兩個方麵維持著,認為隻要有愛就夠了,柯枳的男人至上論更叫赫美堅定自己的想法。每次與柯枳做愛盡管很痛苦,但看到柯枳快樂、陶醉的樣子,她認為自己的犧牲是高尚的、值得的。她試圖也學電影裏的女人那麽叫,可每次太痛她都叫不出聲來。到了美國,她才有機會見識性這個東西,她才意識到柯枳多年對她的性壓抑使她積聚很久的渴望終於象火山一樣地爆發了。那天,柯枳收到表妹電子郵件找赫美時,赫美正在師傅的公寓裏與王師傅和電話叫過來的妓女一起雲雨,那個時刻真讓她銷魂。
赫美不知道自己跟柯枳七年的婚姻使她患上了受虐狂。王師傅為了迎合赫美,就把她的雙手雙腳都綁在椅子上。赫美四腳朝天躺著,王師傅先是往赫美肛門裏抹潤滑劑,抹一下赫美就不由自主地哼一下,然後他就把人造生殖器插進赫美的肛門,王師傅的手和嘴也不閑著,手去調解那個生殖器,嘴就去吻赫美的外陰。
那天晚上赫美達到性高潮的次數足以超過她與柯枳七年做愛所達到的性高潮次數的總和。剛開始赫美隻是小聲哼哼,很快她就控製不住自己放情叫起來。赫美現在完全是性的奴隸。為了性,她已經忽視了親情的存在。令赫美痛苦的是,下個學期,赫美再也沒有多少時間與王師傅在一起,可以說根本沒有。她已被信息科學係錄取,而且還得了獎學金,每個月大約有一千二百美元的收入。除去花銷,剩餘的錢足夠讓父親去做腎透析。她打算除了上課,每周還要打幾次工,父親的擔子壓在她身上可不輕,她必須攢些錢才行,因此,上課、打工占了她全部的時間,與人偷情的時間所剩無幾。
一想到下學期馬上要來臨,赫美很痛苦,但內心也很矛盾。盡管做愛時赫美忘了廉恥,忘了生活中不單單隻有性,但當她銷魂過後,她的內心總覺得空蕩蕩的。她反複地問自己,性是生活的一切嗎?如果不是,那為什麽現在自己這麽投入?如果是,為什麽過後自己又倍覺空虛呢? 柯枳回來那天晚上赫美與麗麗都不在屋裏,打了幾個電話給朋友都說昨天還見到娘倆了。直到半夜柯枳才見到赫美和麗麗,問她們去哪了,赫美懶得跟他說,就說明天說。問了半天問不出結果,柯枳氣極了,上前就扇了赫美一個大嘴巴,赫美當然也不示弱,老虎般地撲向柯枳。第二天柯枳去係裏,人家都問他脖子怎麽了,他隻好說是家裏的貓撓的,而他的家裏根本沒有貓,說謊也不找個更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