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石油的終結 (The End of Oil)”有感
當一口氣把Paul Roberts的大作“The End of Oil”讀完時,心中翻滾著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 – 一種被灰暗混沌的能源前景所困擾的焦慮。作者秉承了西方未來學派扮“烏鴉”“唱衰”未來的做法,希望被描繪成遠方濃霧中的搖曳不定的燭火,微弱而不堅定的閃耀著。
作者嫻熟將一些看似淩亂破碎的主題置於統一的能源世界的大時空背景下,能源曆史,地緣政治,commodity 金融交易機製,新能源經濟,溫室效應,能源政策互相衝撞,隱然關聯。
作者對石油時代表現出來的憂心忡忡貫穿了整個後工業時代能源曆史的描述,作為人類曆史上最重要的戰略物資 — 石油在百年間重構了世界經濟,政治和社會的版圖。在作者眼裏,看似建造在完美和諧的石油秩序上的當今工業社會世界麵臨最嚴重的危機 – 石油枯竭。作者同時引證了一些悲觀派和樂觀派地質學家的預言,但無論基於如何的地質儲量預計,石油生產日益邊際遞減,相對於今天8千多萬桶並急劇上升的日消耗量,在可以看到的未來石油的顛峰期就要到來。
作為石油工業一員的我心情不無矛盾地看著書中描述的未來前景,每個人的微觀世界與書中提到的紛繁複雜的宏觀因素交織在一起。未來的不確定帶給我們巨大的風險,當前不安全的能源機製配合複雜的地緣政治和新技術的發展會產生乘數效應,一些細枝末節的事件,例如一條被炸斷的尼日利亞油管或阿莫拉斯國家實驗室氫燃料電池的商業化進展,就象蝴蝶翅膀輕輕扇動了一下,一場暴風雨也許就不期而至,不幸的是我們永遠處於風暴眼中。當我們回顧70年代石油禁運,80年代伊朗革命,90年代海灣戰爭帶來的石油危機以及眼前餘震不止的金融危機,曆史一次次在循環上演同一出戲,迅速竄升的commodity價格伴隨數年的低迷。
同時,人類的貪婪被華爾街設計各種commodity金融衍生品無限放大。金融巨擎們用令人眼花繚亂的數學模型把自己裝扮成能預言特洛伊城的毀滅的卡珊德拉,設計出所謂的金融創新無一不是打著避險的旗號招搖過市,不幸的是很大一部分被有意或無意用於投機,巨額資金被從這些投機交易導致的擠出效應中抽離正常的生產和投資。無論避險或者投機理論上都是零和遊戲,考慮到華爾街的可觀利潤,實際上是價值毀滅。
但這本書真正的主題被書名所誤導,在作者眼中石油的枯竭不是世界潛在危機的根源,而是錯誤的能源政策,非合作性的地緣政治和發展中國家激進的工業化進程的惡果。美國作為最大的石油消費國,其能源政策搖擺不定,受利益集團影響,不能建立可持續發展的能源消費和生產方式。同時地緣政治和國際關係的複雜性導致石油市場機製短時失效,扭曲的價格信號不反應供求關係,劇烈的石油價格波動動搖著經濟的穩定。
政府製定的公共經濟政策很大程度上是取悅於選民的好惡,而非從長遠考慮社會的福祉,例如加拿大哈珀政府在環境政策和京都議定書上開倒車可以視為典型的政客型行為。另外美國Obama年初的國情谘文中聲稱強化聯邦政府在新能源開發中的地位和資助改善能源利用率的新技術,我們仍需謹慎地抱著“wait and see”態度。新能源時代的曙光還能遙遠,商業化的前景依然渺茫,有希望的風能,太陽能要想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顛覆傳統的化石能源以及其巨大的基礎設施近乎癡人說夢。但正如石器時代結束不是因為沒有了石頭一樣,如果有正確的能源政策,我們可以在石油枯竭之前建立安全可持續的替代能源體係。
在書中描述的最可怕的前景是由於燃燒化石能源帶來溫室效應,如果不根本改變現實的能源結構,聚集的溫室氣體會在某一天不可逆轉改變地球的氣候,“The day after Tomorrow”裏冰凍的紐約也許不再是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