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天一怒為藍顏——豬年雜感
今日除夕,進入新一年的步伐已經數以小時計了。撲麵而來的仍舊是雪災的報道,好在已漸漸平緩。
沒想到一個平凡的豬年竟有那麽多事發生。
豬年,關於豬的新聞一直未斷,牽涉到千家萬戶的就是豬肉在豬年一下子金貴了起來,八戒肉比唐僧肉還貴。
豬肉貴了,老百姓順理成章有了聯想——會不會有不法商戶“發明”豬肉的代用品?於是北京電視台適時推出了“紙餡包子”的新聞報道,國人大嘩,外人側目,好生轟動。
不久,假包子成了假新聞,記者坐牢,國家挽回了麵子。
紙包子塵埃落定,關於中國出口商品特別是出口食品的質量問題仍舊在世界各國繼續發酵。咱們政府發言人出麵撫慰,他負責任地說中國食品質量近些年有很大提高,國內市場去年是百分之70,今年是百分之80,而出口食品質量是百分之99合格.
外交部發言人秦剛11月27日說今年1月至9月,歐盟對中國出口食品的不合格率為0.84%,而中國向歐盟出口食品的不合格率僅為0.2%。
還有關於“奧運豬”的報道。
外國人放了心,可是做為中國人,我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特別是看到這樣一篇報道,有百分之60的中國人對自己的飲用水不放心。
套用若幹年前一篇人人要背的文章的句式——咱們中國人不遠萬裏,把百分之99合格的食品送給外國人吃,自己吃百分之70到80合格的食品,給外國人吃放心肉,自己喝不放心的水,這是什麽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精神,這是共產主義精神。
我在想,如果這些數據是加拿大政府公布的,特別是有關“奧運豬”,加拿大的納稅人會如何反應——加拿大政府是加拿大納稅人養活的,理應把加拿大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你們憑什麽把本國人當二等公民?
這兩天日本舉國上下拿中國“毒餃子”說事,可是全世界人都知道,日本產品第一流的供應本國、二流供應北美西歐、過時貨才賣到第三世界。
也許中國人長期接受國際主義教育,從來認為勒緊褲帶支援別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中國人都知道1959-1961年對中國意味著什麽。外交部重大曆史檔案解密後我們看到,1960年幾內亞向美國要求糧食援助,美國沒給,中國政府主動向幾內亞提供大米援助,援助大米的數量不是一百噸、一千噸, 而是一萬噸, 有文件和照片為證.當時一個城市戶口成人定量是20幾斤,這一萬噸即2000萬斤糧食可以讓100萬中國人活上一個月,而每年青黃不接的日子就那麽幾個月。解密的外交部檔案還透露, “60年還向剛果提供5000噸至10000噸小麥或大米”。
我國著名外交家伍修權將軍在他的《回憶與懷念》中講述:1962年,阿爾巴尼亞要求糧食援助。恰巧從加拿大購進的幾艘小麥船正駛往中國,接到中央命令後,立即調頭駛向阿國港口,卸下了全部小麥。伍將軍心痛地感歎:“中國正處在百姓大批餓死的時候,我們連句感謝也沒有換來,中國人慷慨呀!”
是“中國人”慷慨嗎?有幾個“中國人”當時有了知情權或者參與權?
是中國人“慷慨”嗎?誰都知道這是偉大領袖為了領導世界革命。
劉少奇之子接受香港電視台訪問,說當年劉對毛說,“人相食,我們要上史書的”,62年七千人大會又不顧偉大領袖“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的說法,說出“三分天災七分人禍”。結果引來殺身之禍。
如果出一道“智力測驗題”——中國出口糧食最多的年份是哪年?我想所有人想扁了頭也想不到,是1961年。但這是國家統計年鑒上標明的。
20世紀下半葉中國曆史有幾個怎麽繞也繞不過去的坎——57、59-6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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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曆史由我們的子孫去操心,還是繼續說豬年的事吧。
福建東南快報3月30日報道 2月14日情人節那天,在三明沙縣夏茂鎮,謝老漢一家準備殺豬過年,將公豬抬到了殺豬案上。此時,相距不足百米的羅家,帶著小豬崽正在暖陽下漫步的母豬聽到公豬臨死前的痛苦嚎叫,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直奔謝老漢,將其一下子撞倒在地,導致謝老漢兩顆門牙被撞飛。還未等謝老漢爬起來,母豬就咬住他的手,待其掙脫出來,母豬又幾次衝刺撞擊他的肋骨、後背等部位。
“衝天一怒為藍顏”的母豬就是題頭圖那位。
它沒有讀過裴多菲“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詩句,也沒有看過《瘋狂的石頭》,但知道“頂你的肺”!
這又讓我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剛到上海幾個月,“組織”上派我參加“工作隊”去遠郊南匯縣一個小村。我借住的人家沒有電,河對麵畜牧場有,記得當時站在此岸看彼岸頗有“星漢燦爛,若出其裏”的感覺,現在回想也不過“兩三星火是瓜州”。然而就是這一線光明使得此岸的年輕人一到晚上就聚集到彼岸,我當然也不例外,一是就光明,二是圖熱鬧,正當的理由是自己負責團的工作,應該和年輕人在一起。
畜牧場有兩個班,一養雞養鴨,二養豬養牛。前者大多是年輕的女孩子,後者是清一色中老年男子,其中我印象最深的是順舟伯。
順舟伯當年50出頭,有個獨一無二的“行頭”——可以從胸蓋到腳麵的硬牛皮圍裙,除腰間有個皺折,簡直刀槍不入。
順舟伯豐富的人生閱曆引起我極大好奇,他種過地、殺過豬、看過風水、箍桶蓋房也在行。我常常忘記自己的“工作範圍”,與他交談更多。
有一席話讓我終生難忘。
話題從牛皮圍裙說起,“知道我為什麽要穿這麽厚的牛皮圍裙嗎?”他二兩酒下肚,眯著眼問我。
“不知道”。
“我在養豬之前可是個殺豬的,不但殺豬還殺牛羊······”那晚他仔仔細細給我介紹了一番“屠宰知識”。
羊最老實,殺羊完全不要避開其他的羊,有時你在羊圈前殺完羊,血還沒幹,後麵的羊就會把帶血的草吃掉。
(若幹年後我讀到中國一個著名作家寫他在“幹校”殺羊,說,給前麵的羊放完血,後麵的羊會自己走到你麵前躺下。)
牛最可憐,我們到人家去殺它,它似乎早就知道,其實它可能從來沒有見過我們,但主人把我們引進門,它會跪在主人麵前流淚。
豬最厲害,拚命掙紮,沒有三五個大漢根本捆不住它,又咬又頂,有一次我的師弟就被咬掉半個命根子,這也不好叫主人賠呀,再說又怎麽賠?自認倒黴。
多少年過去了,有次我突然想,是不是真有佛家說的輪回?
如果下輩子不能做人,難道真要做畜生?
如果做畜生,我絕不做看家護院的狗,它效忠人一生,到頭來人還不是把“狗奴才”、“狗腿子”、“狗仗人勢”這些不光彩的字眼給了它;
也不做媚態十足的貓,即使塗上“文化口紅”;
要在牛羊豬三者之間選擇,我絕不做任人宰割的羊;
也不做屈膝求饒的牛,盡管一直有人號召我們做“老黃牛”、“領頭羊”;
要做就做有情有義、寧死不屈的豬。
有鑒於此,在豬年即將過去之際,請容許我對福建三明那頭豬致以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