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英小姐在“水滸傳”中是個不重要的角色,但是她的真實身份卻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超級歌女。在一次偶發事件中,白小姐不幸死亡。這一事件牽涉到歌唱家,政府官員,和公安武警各方麵人士,從一個側麵反映了當年大宋時代官界,娛樂界和司法界錯縱複雜的關係。了解和分析事件發生的前因後果,會給現代人們帶來一些啟迪。
事情是這樣開始的,某年某月某一天,地處山東省的鄆城縣來了一位了不起的歌唱家,超級歌女白秀英小姐。白秀英是東京歌劇院的歌唱家, 白小姐應縣長大人的邀請,到鄆城縣不是來宣傳五講四美,三個基本的,是來開個人演唱會的。換句話來說,是為賺錢來的。白小姐有才藝有美貌,書中是這樣寫道:
但見:
羅衣疊雪,寶髻堆雲。櫻桃口,杏臉桃腮;楊柳腰,蘭心蕙性。歌喉宛轉,聲
如枝上鶯啼;舞態蹁躚,影似花間鳳轉。腔依古調,音出天然,高低緊慢按宮商,
輕重疾徐依格範。笛吹紫竹篇篇錦,板拍紅牙字字新。
白小姐姓白,可不是白唱給大家聽的。她甜甜蜜蜜地唱,字字句句閃金光。剛唱了兩句,就下台收錢了。這也太財迷了吧。現在我們的歌星按每個歌來結帳的,想不到大宋時代的白小姐按一字一句來收錢。不過話說回來人家是真唱,不象現在的歌星是假唱,一分價錢一分貨麽。可是在錢的問題上白小姐遇到了麻煩。她走到頭排頭座來要錢。那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行偵隊長雷橫。他不給錢,因為沒帶錢。於是兩人發生了爭執,一個仗著與縣老爺的關係,一個是白道黑道上混的人,誰也不買帳。白小姐的老爹白玉喬, 又是她的經記人,在一旁臉一橫,眼一抬發話了,"沒錢啊,就不要來看戲。真是個鄉下人,不懂規矩。告訴你吧,不給錢就不走人。"嗨,估計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待過雷隊長,他可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啊!老雷在眾鄉親麵前可下不了台。老雷沒有錢,可拳頭是有的。 揪住白玉喬,一拳一腳,便打得他唇綻齒落。
於是此事鬧到縣老爺那裏,老爺說,白小姐是有名的歌唱家,來我們鄆城搞和諧的。雷橫身為公安幹警,目無法紀,搗亂劇場演出,應該嚴肅處理。於是雷橫被戴枷示眾,當街受辱。事情到此,應該結束了。不想雷橫的老母趕送飯來,又被白秀英“搶向前,隻一掌,把那婆婆打個踉蹌,那婆婆卻待掙紮,白秀英再趕上去,老大耳光子隻顧打”。這雷橫是個大孝的人,見了母親吃打耳光,一時怒從心發,扯起枷來,望著白秀英腦蓋上打將下來。那一枷梢打個正著,劈開了腦蓋,撲地倒了。眾人看時,那白秀英打得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撣不得,情知死了。
白秀英小姐的人生是個悲劇。白小姐的死可以用一個詞來慨括,就是"咎由自取"。分析一下原因,她至少犯了三個錯誤。
第一個錯誤是:太過於自信,自認為是名歌唱家,東京大城市裏的人,看不起小地方的人。常言道隨鄉入俗,到了鄉下,要遵守鄉下人一套潛規則。估計縣老爺肯定給了她本"指南",可惜她太過於自信,沒有仔細閱讀,功課也沒有做到家。書中寫道,她去看望過雷隊長,老雷出差去了,沒碰上。但白小姐隻是作禮節性訪問,不是實質性拜訪。空手而去,空手而歸。既沒帶禮品,也沒有和他老媽拉拉家常,簡直就是敷衍敷衍。雷隊長根本沒有知道白姑娘來過。要是當初白姑娘帶了幾瓶名酒,幾條名煙,肯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故。"指南"上也肯定說過小劇場坐頭排頭座的人不能收錢。想來白姑娘常在首都大劇院演出,每人一票,人人有票。而且坐在包廂裏的不一定都是大人物,有的是小人物,比如說,某某長官的親屬,秘書,或是司機之類。但是在縣城小劇場,坐頭排頭座的肯定是個有頭有臉的白道或是黑道上的人物。而這種人從來是看戲不買票的人。應該說,白小姐這種自我感覺過分良好的驕傲衝昏了她的頭腦,以為光憑她的美貌和歌聲就可以來挑戰社會。事實證明,美貌和歌聲隻能娛樂社會,而不能挑戰社會的。
第二個錯誤是:太看重金錢。泰戈爾說過:"災禍就存在於金錢之中"。一個人太看重了錢,就會做金錢的奴隸。白小姐為了幾兩銀子和雷隊長過不去,演唱會給砸了,不僅沒賺到錢,最後把性命都給斷送了。貪婪無論對男人和女人都是致命的毛病。常說,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就是這個理。
第三個錯誤是:逼人太甚,欺人太甚。白小姐是個在鮮花和掌聲中成長的歌唱家,從來不識愁滋味。自古到今,凡是娛樂界的歌星,明星脾氣都挺大的。白小姐也是一樣。來開演唱會,給老雷一搗亂,不僅演唱會沒開成,錢沒有賺到,而且八卦新聞網上網下到處傳。白小姐很生氣。縣長大人已經給了白小姐很大的麵子了,讓手下的行偵隊長雷橫罰站在小劇場門口,老雷也忍了。可是白小姐也太逼人太甚,欺人太甚了,不僅出口罵雷隊長的老娘,而且動手狠狠地打了他的老娘。這是白小姐之死的直接原因了。吾國自古出孝子,梁山英雄好漢中更是孝子如雲。雷橫是個大孝的人,怎能忍得下自己的老母受欺淩。一個過於自信的女歌星,不至於落到死的下場,但是如果這個女歌星一定要把男人逼得走投無路,一定要拿男人最在乎的東西來威逼他,那就無異於自尋死路了。佛教上有一句話:"得放手時須放手,不便宜處是便宜"。應該是娛樂界的白小姐,黑小姐們牢牢記住的座右銘吧!
這裏不能不佩服施耐庵先生的文筆,雖然在小角色上他惜墨如金,白小姐隻占了半個章回,但描寫得同樣和主要人物一樣活龍活現,一樣栩栩如生。臧克家詩人在 "有的人" 一詩中說:"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白秀英小姐就是這樣一個死了還活著的人物。
從行偵隊長雷橫的表現來看一下大宋時代公安人員的素質。大宋時代的公安根本不 是為人民,而是吃人民。書上說,雷橫沒帶錢。你們信嗎?雷沒帶錢,那公家信用卡總是有一張的吧。雷橫他根本沒打算給錢。平時雷隊長肯定在縣裏白吃白喝白看慣了,而且從沒人敢向他要過錢。魯智深也是一個吃飯不付錢的公安幹部。他和史進,李忠進了酒館,大吃大喝了一頓,吃好飯,嘴一抹就走人。店主問他要錢時,他答道"主人家,酒錢灑家明日送來還你。"店主連聲應道:"提轄隻顧自去,但吃不妨,隻怕提轄不來賒"。 更有甚者,魯智深見了史進,打招呼說:"你就是史家莊的九紋龍史大哥"。明明知道史進是個公安部門通緝的要犯,還跟他一起吃飯,聊天。在老魯眼中," 江湖義氣" , "大吃大喝" 是頭等大事,什麽搞治安,抓犯人,都是小事。打虎英雄武鬆也是一樣,自從進入公安係統編製後,他也被糖衣炮彈給腐蝕了。書中寫道:"武鬆自從在張都監宅裏,相公見愛;但是人有些公事來央浼他的,武鬆對都監相公說了,無有不依。外人俱送些金銀、財帛、緞匹等件。武鬆買個柳藤箱子,把這送的東西,都鎖在裏麵,不在話下"。真是白拿白不拿!
可魯智深和武鬆都是我們心中的英雄啊,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常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寫到這裏,心寒十分啊!
這裏要談一下白秀英事件中的一個關鍵人物,縣老爺。書中沒提到縣老爺姓什麽,叫什麽,隻有一個外號"枕邊靈",意思好象是指這位先生愛聽女人之言。我們就稱他枕先生吧。先說一下枕先生和白小姐的關係,有文人說白小姐是他的二奶,這種說法不合適,二奶是拜金主義的產物。一般來說,二奶是依附富貴的男人而生存。白小姐是個富婆,不差錢,根本不用依靠枕先生而生。書中提到,"原來這白秀英卻和那新任知縣舊在東京兩個來往"。也就是當年枕先生在東京當太學生時,常常上歌舞廳去唱卡拉OK,可能唱得也有那兩下子,雖不是"快樂男聲",也達到了一定的水準。於是和歌唱家白小姐相識,成了相知。嚴格地說,他倆的關係先是"知音",後來發展為"知己"(比較浪漫的說法就是情人關係)。由於枕先生為人正派,工作能力強,是個好苗子。所以派他到鄆城來當縣長。鄆城是個盜匪出沒的地方,梁山英雄(強盜)大多來自這個地區。枕先生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搞和諧,把京城的當紅歌星,歌唱家白小姐請來表演。讓小城的老百姓的文娛生活更豐富多采。可是沒想到和諧沒搞成,卻鬧出一樁人命案子來了。
在處理白秀英案件中,枕先生表現了他的工作才幹和忠守職責。當雷橫大鬧小劇場之後,盡管白秀英小姐在枕頭邊吹了不少風,盡管老雷是自己手下的公安幹警,盡管黑道上有人撐老雷腰,盡管新聞媒體興風作浪。枕先生不為所動,仍采用公事公辦的原則,沒有過多地為白小姐泄私憤。老雷照樣被打大板,照樣在小劇場門前罰站。這樣做不僅教訓了雷橫,也警告了其他的公安民警。人民公安要為人民辦事,不能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白秀英給打死後,縣老爺枕先生既沒有"化悲痛為力量",而公報私仇,嚴懲雷橫,也沒有屈服於廣大白小姐的粉絲的憤怒要求,而從快從嚴地讓老雷人頭落地。盡管兩邊都使銀子,通路子。 縣老爺枕先生依然是不偏不移,一碗水端平。先是認真審理案子,把各方麵的證詞,證據記錄在案。然後通報上級機關州政府,讓他們來處理。完全按大宋律法辦事。
水滸讀到這裏,方才明白,為什麽宋江梁山英雄好漢隻反貪官,不反宋朝皇帝?原來宋朝的大部分基層幹部都是好的和比較好的,當時的社會還是歌舞升平,一片和諧的。
最後說幾句,編劇,作家文人們不要過於注重男女關係的描寫,老是寫什麽"潘金蓮今生今世","宋江殺惜","金蓮戲叔"之類的東西。要從"水滸傳"中找出點有教育意義的題材,象"白秀英小姐之死"這樣的故事,讓現代人們從中受到教育和得到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