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鄉徐才厚
多倫多大學訪問學者薑維平
新華社簡短報道說,2015年3月15日,徐才厚因膀胱癌終末期,全身多發轉移,多器官功能衰竭,醫治無效在醫院死亡。雖然,在這之前,媒體就有關於他患病在醫院裏被監禁的報道,但看到官方這一消息,我還是略感吃驚,為什麽他和黃菊一樣,都是在出事後的關鍵時刻病逝,死得恰到好處。這是偶然的巧合吧,但願不是“被病逝”。反正他再腐敗,也是在不對外公開的軍事法院審判,官方叫老百姓知道什麽或不知道什麽,都是容易做到的,他現在死了更簡單了。於是,官媒說,2014年10月27日,軍事檢察院對徐才厚涉嫌受賄犯罪案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經依法審查查明,徐才厚涉嫌受賄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追究其刑事責任。由於徐才厚病亡,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十五條的規定,軍事檢察院對徐才厚作出不起訴決定,其涉嫌受賄犯罪所得依法處理。
接了大連市瓦房店的“地氣”
這可不是吹牛皮:大連人在較長的時間裏,都因徐才厚而自豪,因為他的故鄉在瓦房店,那是一個以軸承生產而出名的縣級市,是由大連管轄的地方,小時候,老徐就在我家旁邊的九三小學畢業,後來讀書,入伍,發跡成為將軍的,由於他的提攜,瓦房店出了不少軍中大官,人們不知他們買官鬻爵,搞近親繁殖的底細,還誤以為“地氣”好呢,稱瓦房店為“將軍之鄉”,所以,他的原籍,位於渤海,麵積252,5平方公裏的長興島,曾擺脫海邊漁村的貧困,一夜間變成了一個著名的工業港,設有出口加工區和自由貿易區,很是紅火了一陣子,那時,我經常去采訪新聞,沒見過徐才厚,但他的本家兄弟卻是有過一麵之交的,總的感覺是:農民有錢進了城,當了官,再加上北京有靠山,講話大咧咧的,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因為徐才厚的關係,大連長興島招商引資發展很快,2010年5月,它成為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而他的本家兄弟徐長元,當上了管委會主任,相當於副市長級別,當地的官員,商人,誰不想給徐家送點禮,拉點關係,借機升官發財,而對遼寧官員來說,最冠冕堂皇的“禮品清單”是搞項目,在造船業或鑄造業,在房地產開發中賺大錢,官商勾結都有份子,都有成績,因此,上個世紀,薄熙來就和軍頭徐才厚關係不一般,在土地批租,銀行貸款,稅收減免等方麵,都對徐家兄弟有求必應,總之,在大連以至遼寧省,徐長元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不知道現在中紀委抓沒抓他,反正那個時候,大連官場的人沒有不給他麵子的。
記得有一年,原軍隊大佬於永波,徐才厚還鄉一兩次,那場麵風光得難以形容,熟悉徐小時候言談舉止的人,對我說,官升脾氣長,老徐走道的姿勢都變了,像螃蟹式的,那是橫著走啊,而他在中小學時,性格是比較內向,老實的,對人是憨厚的,甚至有點木訥和靦碘,但當官後捧得人多了,就徹底地變質了。當時,地方小官連拍馬屁,請吃飯輪不上。徐最看重的人是李力踐,他是原政治局委員李鐵映的兒子,當時,他辦得的公司叫“金生企業”,位於港灣橋的麗苑大廈,日進鬥金,窮奢極欲,他和自己任命的代理人,執行總經理王某等,組織一批有錢有勢的人,圍著老徐轉,把大連都轉暈了,他們陪同和安排軍頭們吃喝玩樂,一切都體貼入微,用大連人的話,叫徐才厚樂得“勾兒嘎的”。
於是,徐在大連生活過的母校和長興島,瓦房店,都把才厚的故事渲染再三,編成書籍,大講特講,再加上長興島近幾年海外招商的巨變,更使老百姓相信,此處風水寶地,人傑地靈,是接了“地氣”的,既然地氣旺,名聲響,財運滾滾,官運亨通,全國各地想發財的,想當官的,想玩美女的,都接蹤而至,其中不少人,有的通過“徐老三”結識了老徐,有的隻是認識了徐的秘書,司機,情婦,朋友,等等,反正能沾一點光的,都樂得合不攏嘴,自認為接了“地氣”,不過聽說,自從去年徐才厚出了問題,一些人立即離開了“徐老三”。某韓商在2012年9月28日得知薄被“雙開”,仿佛看到中國史劇的大幕將拉開,立即預測說,長興島的冬天要來了。
不用講小官僚,連那些投資當地的韓國大商家都翻臉不認人,2013年,政治嗅覺異常靈敏的某韓商,知道薄的掉台將拖累徐,而徐的走勢將波及其堂弟,其將毀了不正常的“徐才厚故鄉產業”,故2012年還繳稅3個億,而2013年開始欠稅,2014年達1,2億,韓商以資金鏈斷裂為由,停工停產,丟下上百億負債的造船項目走人,涉及人口六七萬,立即石化,倉儲,臨港裝備,物流,及60多個房地產樓盤停工,政府三分之一的稅收沒了,到處一片蕭條和哀鴻。2013年春節過後,數千人圍困管委會討要外商拖欠的自資和養老保險,地方官一籌莫展。
如果政變成功了,老徐了不得
中國自古以來的史書,均有“勝者王,敗者寇”的記載,大連人早就流傳著關於薄熙來與徐才厚是鐵哥們的傳聞,他們都人品不好,卻曾有過地位顯赫的過去,無疑地,出身官宦之家的“薄三”,與從草根階層爬上來的徐才厚,都有一個共同點:野心不小,假如他們在2007年至2012年之間,借退而不休的江澤民的實力,和成都軍區張海洋的聲勢,在天高皇帝遠的重慶,搞它一次軍事政變,依當時“唱紅打黑”之初忽悠起來的民意,和京城周與徐聯手的呼應,他們恐怕會成功的。
從目前官方披露的情況看,他們絕對有這個想法,不然,重慶國動委2011年11月10日的那次軍事演習,就不會有國防部長梁光烈等多個軍頭去捧場,而且,選擇的時機還是在胡出訪美國檀香山期間,我最初有點困惑,為什麽他們不敢下決心大幹一場,最初,我認為是他們對自己的實力研判有誤,比如,他們基於2012年前後的形勢,以為在體製內,靠小範圍的選票或拉票的陰謀手段,完全可以穩操勝劵,不必去冒兩敗俱傷的風險,畢竟團派也好,江派也罷,都不想因爭權而導致中共垮台。
後來,當薄和徐先後都失去自由,由官媒披露的情況看,知道他們太貪財,才恍然大悟:除了他們骨子裏血肉相連,都不想與政敵魚死網破之外,最主要的是思想性格上的弱點,是行賄受賄得來的不義之財,害死了他們。毫無疑問,愛財的官員都貪生怕死,因為人死了錢就沒用了,所以,他們不敢搞政變,雖然他們拚命追逐權力,不惜任何代價和手段,但目的都是用權換錢,享受富貴榮華,他們沒有政治理想,必然膽怯而失去良機。
在這一點上,薄熙來與他們的父輩不一樣,他爹薄一波參加革命,跟隨老毛打江山時,是房屋一間,地無一壟的,窮得隻剩下一條命,所以,打土豪,分田地,那時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假如他有一點拚命的精神,有一點廉潔之風,就不會輸得那麽慘。而對徐才厚來說,更是先天沒有反抗精神的基因,他從基層入伍,就學會了拍馬屁,是靠言聽計從,亦步亦趨,請客送禮,行賄受賄上去的。江澤民本身是太子黨,願意找幾個草根出身的慣於溜須拍馬的草包,當他的馬仔,徐才厚,郭伯雄就是這樣一類型的人,之所以,江退位後依然在“八一大樓”設立辦公室,對胡溫垂簾聽政,就是利用了徐才厚對江的感恩和盲從。
現在,人們從官媒知道了,薄熙來與王立軍反目為仇的原因,除了王局講得殺人案,還有薄在法庭上透露的穀王奸情,像這樣的一些私心重,貪財好色的家夥,雖然身在高位,會上講得十份動人,但骨子裏是見利忘義的,連“窩邊草”都吃光,從互相利用到彼此殘殺,角色的轉換,隻在彈指一揮間,所以,他們不倒台才怪呢。假如他們不是這樣的烏合之眾,2011年,他們應當有把握,將曆史的“陪都”變成“京城”,“國賓護衛隊”就名至實歸了,那樣一來,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等人,一定會被薄熙來包裝成“大貪官”,薄當過大連宣傳部長,做文字,搞演講,鼓動民眾情緒是內行,這一點也不用懷疑,不論如何,包括重慶的民眾在內,全國將一片歡呼。站在天安門閱兵的主席台上,徐才厚是少不了的。
一死百了,令人感歎不已
近日讀網絡新聞,說徐才厚死時恰好該案公布了一年,並正值兩會閉幕,更多的與論焦點集中在死因上,據我分析,官方有意害死他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既然習王有實力拿下他以正軍紀,以警同僚,就當然希望他活到判刑之後,成為反麵教材,至於涉及軍隊內部的貪腐醜聞,可以在軍事法庭裏消化,外界難以知情,這都不是問題。我認為,徐才厚之所以“雙規”後一年死去,等不及上法庭,病情惡化,主要是思想情緒左右了身體狀況,俗話講,人逢喜事精神爽,反過來,像徐這樣人被抓之後,家被抄,錢被沒收,名聲被搞臭,自然心情壓抑而憂鬱,病情必將惡化。
但願徐在臨死前明白一個道理:生命的有限性決定了人生的短暫,故此,錢財再誘惑人,也是身外之物,但他和薄熙來一樣,從生下來,就起了一個不雅和不吉利的大名:“財厚”,雖然他爹用了“才”,不帶“貝”字旁,但古文都是一樣的,所以,天生愛財如命,斂財16個億,據《鳳凰周刊》報道,對其抄家時,光現金就多達一噸重。而與其翻臉的一個軍隊情婦還曾在另一處“收金地”拉走一麵包車的現金。可見,他多麽貪婪啊,這也折射出中國的軍隊被“黑金”腐蝕的何等嚴重。
像他這樣的“三星上將”,吃喝玩樂都由國家供養,要那麽錢有何用呢?實際上,有很多下級行賄的票子,他也沒開封過,誰送的都忘了,而眾多的房產也不可能都住過,他的老婆孩子索賄受賄,他也未必全知情,看來,主要是社會風氣助長了他的惡習,而他的榜樣作用又加劇了軍內的貪腐之“瘤”,這有點像他後來患上的惡性腫瘤,剛開始是某一點,後來漸漸地擴散了,散得無邊無際,整個的沒治了。他真的太傻,假如把錢用了,也有點意思,他隻是幹存著,還不如薄熙來,薄把貪來的巨款變成兒子的學費,而從瓦房店農村走出的“土包子”,把錢完整地放在地下室裏,給國家保存得好好的,一分“保管費”也不收,一分也不花,隻要一副手銬,貪婪得令人不可思議。
正如薄熙來一樣,他們的名字都儲存了生命秘碼,都有“貪財”的意思:“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薄熙來從上個世紀與太太連手辦公司,名利雙收,一直貪到2012年4月10日垮台,而法庭上的自辯,更是凸顯了虛偽和狡詐,他變著法兒在法國巧取豪奪的別墅,一天也沒住,隻給自己帶來了無恥的罪惡,如今在“秦城國”裏連腸子都悔青了,與他的哥們老徐不同,人家死得利利索索的,雖然留下一些文字證據,畢竟死無對證,很多受其牽連的人,總算鬆了一口氣,可以高枕無憂了;而且,兼於先生死了,16億大都入了國庫,總要多給家人留一點生活費吧,而且,也可能對親友從輕處罰了,畢竟人死如燈滅,還得照顧留下的一點餘光,同時,陪同他的專案人員可以由針對“東北虎”,轉向“西北狼”,王歧山的兵馬還是有限的,就是再多,也想換換口味和戰場的。這真是“江山代有貪官出,各領關注三兩年”啊。
2015年3月16日於多倫多大學。
香港《前哨》雜誌2015年5月號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