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以後 連載之二 原

　　今年的淑女不流行握手，我規定的。當年的非典時期回家第一
件事就是去用84去消幾遍毒。約會的時候喊hallo ，分手的時候來
個禮節上臉頰上的淺吻，在傳統裏麵總覺得有些桃色，中國式離婚
總是和洋老外有些不一樣，所以現在我也沒有學會讓老外吻我的發
邊。

　　小時候總喜歡拉別人衣服的袖子，顯得假含蓄。挎著朋友的胳
膊心裏發虛，腳底發軟，好在首都的柏油馬路還是一樣的堅定，於
是我隨著他往前走，其實他不知道我這這個自謂的老北京已經迷了
方向，還有件事他更不知道，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麽約會，隻是在
假裝老練而已。

　　一旦極度熟悉的地方讓你感到了陌生，那將是一種恐懼，於是，
前兩夜我是在失眠且不吃不喝中渡過的，一直緊張到了飛機場，飛
向了南方。不否認女子的脆弱，但是這種狀況實在讓人難堪，尤其
是在有人喊我外語名字我沒有答應的情況下，比急著在大街上找不
到衛生間還讓我驚栗，茫然中，我都懷疑了我的國語水平，直到聽
到有人說我還用京腔。

　　哪個孫子說的，在國外呆久了回國的人都有點呆傻，於是我盡
量讓自己在人前顯得精明，實際上被撞的東倒西歪的還是我，酒店
的服務生都知道820 的單身女子除了快餓死了吃飯剩下的就是去商
場打包，除了花錢之外，就是發呆，連我自己都覺得和白癡沒有什
麽分別，而白癡的笑容是天真無邪的，我的卻是蒼白中的無奈。

　　去年回國腐敗，五天五夜的車輪戰，連朋友都在起哄，這家夥
看起來動物凶猛，吃菜都要人哄，最後還是不吃一粒米飯，當時真
想來句國罵，我TMD 吃的進去嗎？在外麵清淡慣了，一旦換上了大
魚大肉，反覺得油膩，熱火朝天，推杯換盞，我不能影響大家的情
緒卻暈頭轉向的聽不明白，要知道在國外生活，能有一個朋友閑暇
喝杯咖啡或者一杯生啤，孤單，卻誰也不說出來。絢麗歸於平淡，
恢複到了樸實的農民本色，直到拿起麥克，唱不出一首完整的歌。

　　那個時候，就有人在悄悄的說，她有些和這邊的社會脫節了，
隻是人家當時不忍直接的說，怕傷了獅子座的自尊，所以每次也都
是在朋友們的層層嗬護下，照料下，節已經脫的一眼看不到邊，許
多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知道飛到了哪裏的九霄雲外。

　　最近回國的人特別的多，好像約好前仆後繼勇往直前，出入的
也總是那幾個著名的海龜城市，大部分活動還是北京和上海，北京
人的首都心態，把上海說在後邊，其實恰恰相反。在海外的時候，
也許互不搭理，回國以後卻顯得不同往常，反倒親熱起來，一般最
初的寒暄，不是時間轉換過來沒有就是國內生活還習慣嗎？乍一聽，
不明白的還以為兩個外星人在進行異地考察。

　　回想最初，狂聽學友唱楚歌，喝家鄉酒不醉，機場撒無名熱淚，
當時我不明白，一位僑居海外的老資格卻對送行看著我傻哭就發呆
的朋友說，別理她，上了飛機就好了。為了避免自己耍賴，從此不
要人接，不要人送，一個人提著超重的行李箱，女人出門的化妝箱，
電腦包加相機，狼狽的顧不了所以然，應了一句話，現實主義永遠
是偉大，容不得一點怠慢。

　　總喜歡偷著抽一根煙，在咖啡廳落寞的角落裏，或者在裝修高
雅的餐廳中一個人的時刻，或許那樣顯得我不寂寞更像個壞女孩回
避孤單。事後，扔掉打火機，藏起香煙，用茶水漱口，在嚼綠箭口
香糖，最後對著明淨的窗戶呼口氣，偷著對自己悄悄的一笑，頗有
大將之風，壯了落魄英雄的膽。

　　以為高明的淑女英雄親熱的挽著他人的胳膊，其實不是為了顯
得親熱，其目的之一是顯得自己不比別人矮，另一目的是顯得不比
別人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