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107)
2013 (179)
2014 (312)
2015 (483)
2016 (242)
2017 (225)
2019 (110)
2020 (257)
2021 (215)
2022 (337)
2023 (175)
小時候,從我居所的弄堂口往西走過馬路,在霍山/荊州路口街角上,有個靠著洋房圍牆用毛竹蘆席和油毛氈搭成的簡棚。裏麵有二三個大小煤球爐和兩張長桌,三四個戴著白色圍裙的從業者,正在桌上捏著麵團,做著大餅油條。簡棚旁,放著三四張方桌和若幹長凳。早上,這個攤子上人頭濟濟。有排隊買油條的,有排隊買大餅的,有坐長凳趴在方桌上喝鹹豆漿的,還有人手抓著大餅油條,站在長凳旁等候、準備下坐喝豆漿。這些人狼吞虎咽、來去匆匆,一眼就可看出,都是急著要去上班的。
爸爸也起得早,拿個大搪瓷杯,到這個攤子上花2分錢給媽媽買一碗淡漿,然後在家吃了泡飯後再去上班。我和媽媽早餐吃泡飯,用昨天的剩菜或醬菜下飯。後來,我開始上學。有時,爸爸會多花3分錢給我買根油條。我吃泡飯時,就用油條蘸著醬油佐餐。我們上學時同學相遇,互相探問:儂早上吃啥?結果大家都回答:阿拉吃泡飯。石庫門居民,除上班外,早上都吃泡飯。
那時的泡飯,做起來相當簡單:拿隻碗,把昨晚鋼精鍋裏剩飯盛點到碗裏,再拿竹殼熱水瓶,往碗裏倒入適量開水,然後用筷子淘淘。這樣,一碗泡飯就做好了。這泡飯,冒著熱氣,碗裏細細長長的洋秈米,在開水滋潤下,緩緩變長,慢慢長胖。原先的飯團散開,成了一粒一粒白米粒,重疊在一起,把碗裏的開水也染白了。這時端起碗,扒一口,米粒同開水一起進嘴巴,湯湯水水入喉嚨,到胃裏,再搭點醬菜的鹹味。那種感覺,才叫爽!爽透!
這泡飯,折射出上海人實際生活節儉、遇事肯動腦筋的品質。同時,也為舌尖上的上海發展做出了貢獻。
盡管如此,然而,在我的印象中,那時上海人患胃病的卻出奇的多。我曾親眼目睹,石庫門住前樓的詹師母胃病發作。那天早上,她吃泡飯不久,胃就疼得在家裏的大鐵床上翻過來滾過去,嘴上還“哎喲哎喲”叫喚不停。媽媽的胃病發作起來更嚇人,嘴裏吐出一大口一大口的咖啡色液體,能吐出半麵盆。醫生說,這是吐血,這胃底靜脈曲張的病,要吃大米,不能吃洋秈米,更不能吃泡飯。那時候,糧食定量供應,一個月大米隻有三五斤,這叫爸爸媽媽怎麽辦?醫生的再三叮囑,使我牢記了吃泡飯易生胃病。
泡飯還不耐饑。記得那時我已進廠做工,一九八二年考進南市區業餘大學學習。那天早上,正上著電工學的課。課上到一半,十點鍾不到,全班二十幾個男女同學都叫嚷餓了。授課女老師問:你們早上吃什麽?“阿拉吃泡飯。”同學們異口同聲。女老師就批評說:“關照你們早上不要吃泡飯,不要吃泡飯,吃泡飯容易餓……”這時,我走神了。回想當初我上學,爸爸早上給我買油條原來是這麽回事。父母的良苦用心,時隔多年我才有體會。
轉眼五六十年過去了。改革開放,海納百川,上海人的餐桌漸趨多元,中餐西餐並存,中點西點爭豔。我的早餐早已是牛奶麥片,加麵包或饅頭或東北餅或生煎之類。可是,一些老上海對泡飯還是情有獨鍾。前幾天,我問幾個參加誌願活動的退休工人,他們都說早上仍吃泡飯。隻不過,現在的泡飯是放在燃氣灶上煮過,介乎於大米飯和大米粥之間的那種大米泡飯,比之原來的已經脫胎換骨。上個月,女兒在上海老碼頭廣場的名唐有機粵菜飯店請客吃飯。我在宴席上吃到了海鮮泡飯,使我大開眼界。看來泡飯不僅在我的記憶裏永存,而且已在舌尖上的上海生根,開花了。
站著說話千萬別腰痛啊, 嘿嘿,說說笑,別當真。
若有錢,幹嘛不去喝牛奶吃麵包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