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媽在樓上跟吳珍珍和井小景講削下頜的時候,李小曼正在去健身房的路上散步。她最近忙得暗無天日,除了周末去健身,平常活動四肢的時間還真不多,大部分時間一坐大半天。
她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吳珍珍和井小景的事。她知道就個性而言,吳珍珍是很配井小景的。井小景宅,優柔寡斷,性格有點“麵”,而吳珍珍是個急性子,在生活上也算能幹。她能從結婚前一個油瓶子倒了都招呼老媽來扶的大小姐,到結婚後廚房裏的十八般武藝拿得起放得下,可見性格爽利,手腳利索,領悟力極強。
她脾氣有點暴,在一起生活隻有她欺負井小景沒有井小景欺負她的。以李小曼的人生經驗來看,婚姻中的兩個人,隻能女的欺負男的,不能男的欺負女的。女的欺負男的,是喜劇,男的欺負女的,是悲劇,是巨大的悲劇。
但是這樣的天賜良緣,一碰到小景媽就完蛋。吳珍珍吃了一次婆婆虧,不會再吃一次。
雖然李小曼知道在這倆人的天平上加上小景媽這個砝碼,關係不會平衡,她還是希望吳珍珍和井小景能成,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一個是她的閨蜜,一個是她的朋友,她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她總覺得那個老外不靠譜。萬一他把吳珍珍騙到國外去賣了,怎麽辦?隔著浩淼的太平洋,她們這些家人朋友都幫不上忙,吳珍珍隻能任人宰割。
這麽想著想著,在十字路口迎麵撞上一個人,那人結實得跟個鐵塔一樣,李小曼像撞到一麵牆,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幾乎站不穩。
“對不起!”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向對方致歉,發現聲音異常地熟悉。李小曼抬頭一看,居然是周孟春拎著一隻環保袋向這邊走來。
周孟春說:“小曼?難得今天有時間,你這是去哪裏?”
李小曼說:“我散散步。”她現在像孤魂野鬼,有家不能回,“你這是從哪裏來?”
周孟春說:“我車子壞了,送去修,剛好走路去附近的超市買點食物,權當鍛煉。”頓了頓他說,“我袋子裏有牛奶,外麵天熱,容易壞。你到我家去坐坐如何?我烤隻蛋糕你帶回去當早點,比外麵買的健康衛生。”
李小曼正不想走了,順水推舟地說:“方便嗎?”
周孟春很高興:“方便,很方便。”
於是兩個人一起回到周孟春家,周孟春奉茶之後,開始動手烤蛋糕。
李小曼站起來看他又是牛奶又是雞蛋又是攪拌機地忙活,充滿了好奇,端著茶杯看他勞作。
電話鈴響,周孟春起身去接電話。
李小曼手機響,她走到一邊去聽手機。
是小曼媽打電話讓李小曼回家。聽說老媽駕到,李小曼本來柔軟的頭發幾乎豎起來,很小的聲音也提高了八度,說:“媽,你怎麽又來了?”
小曼媽很生氣地問:“什麽叫又來了?你不歡迎我?”
李小曼連忙賠笑:“歡迎,歡迎。好,我這就下來。”收了線臉色如土,心中大叫見鬼。
那邊周孟春接的是陳紅葉的電話。陳紅葉在電話裏如同審問犯人一樣地問:“孟春,你家裏怎麽有女人的聲音?那人是誰?”
周孟春不耐煩地說:“是小曼。”
陳紅葉大叫:“她為什麽在你家?”陳紅葉把李小曼作為一個編劇重新認識的,並沒有想起她是誰。
周孟春生氣了:“你有什麽事嗎?紅葉,你叫你媽媽聽電話好嗎?”
陳紅葉說:“你說什麽呢?我媽又不在北京!”
周孟春息事寧人:“好,好,你讓你家保,保姆聽電話好嗎?”
陳紅葉說:“我為什麽要讓她聽電話?你為什麽要跟她講話?不行!”
周孟春氣極說:“好了,那我們改日再聊,我的蛋糕在烤箱裏呢!”說著收了線。
一眨眼的功夫,周孟春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把電源給關了。
李小曼等他安靜下來,輕聲說:“我媽來了,我先下去。”
周孟春一聽,喜上眉梢,連忙說:“好,好,等下蛋糕好了我給你和伯母送下去。”
李小曼說:“算了,改天吧。”她開門下樓。
小曼媽一見女兒就拉到客廳的大吊燈下麵左看右看,隻見鼻子眼睛耳朵都完好無損,下巴也沒有被削的跡象,鬆下一口氣說:“阿彌陀佛,謝天謝地謝謝菩薩保佑。”
李小曼疑惑地看著吳珍珍。吳珍珍伸了伸舌頭說:“阿姨給我嚇著了。”
李小曼笑:“你看都是你惹的禍!”
吳珍珍“哼”了一聲說:“你們別看我現在嚇人,等我拆了線變成大美女,說不定還可以在影視圈風光一把呢,到時候你們再巴結我就來不及了。”
李小曼翻翻白眼。
吳珍珍說:“真的呀!我不是有你這個大編劇可以靠,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正說著,門鈴響,周孟春下來送蛋糕。小曼媽見了周孟春就喜上眉梢,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叮囑:“明天下班早點回來,大媽給你們飽餃子吃!”
周孟春很有禮貌地問:“伯父的腰好了嗎?”
小曼媽笑眯眯地說:“好了好了,多謝你惦記著。你看你這孩子多有禮貌,小曼自己還沒問起她爸爸呢!”
李小曼氣得不輕——她不是經常跟家裏通電話嘛!這老媽是真忘了還是裝糊塗啊?!
人一多氣氛就活躍起來,井小景也想多跟吳珍珍待一會兒,於是大家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一會兒門鈴響,小曼媽去開門,門外居然是陸泉和陳紅葉。
小曼媽驚訝地說:“這麽晚了你們怎麽來了?”口氣不太友好。作為一個和藹的好脾氣山東大娘,她的態度實在是令人感覺奇怪。
還沒等陸泉答話,他身後的陳紅葉衝進來抓住李小曼廝打:“你這個無恥的女人,你敢跟我搶男朋友!你明知道孟春你是我的男友,卻幾次三番地勾引他!你這個無恥的小三兒!”
所有的人都呆了。陳紅葉的這個舉動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失去記憶之前的她再怎麽尖酸刻薄,還帶著一塊名叫“文明”的麵紗,怎麽如今被砸之後,不但失去記憶,還性情大變,索性扯掉那塊麵紗,變成了潑辣女孩。
其實失去記憶之後,她跟李小曼你的交集並不多,總共在公司裏見過兩三麵。
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李小曼臉上挨了她響亮的一記耳光。
陸泉第一衝上去抱住陳紅葉,怒斥:“紅葉,你瘋了!原來你騙我!”
幾個人一起把眼睛瞪向陸泉——如果那幾隻眼睛都是舞台探照燈,那目光已經足以把他烤化。
陸泉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正在路上呢,她給我電話,說她的新小說有個地方要跟小曼請教討論,所以我就把她順路帶過來了。”
看來陳紅葉腦袋被砸之後變得更有心計了。
陳紅葉扭動著踢陸泉:“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接著她眼淚汪汪地看著周孟春說,“孟春,你快來救我呀。你就這麽看著別人欺負我嗎?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剩下你了!你要是不管我,我怎麽辦啊?”
小曼媽完全不明白這麽回事。她不知道陳紅葉片場被砸後失去記憶的事,臉色立刻變了。她冷冷地看著找周孟春,那目光像百年冰川,周孟春從頭冷到腳。
“伯母。”他不知道如何解釋好,“我——”
陳紅葉掙脫陸泉撲到他懷裏痛哭:“孟春,你不能扔下我呀。”
周孟春漲紅了臉,崩潰!正在此時,李小曼的手機響了,紅葉媽焦急地問:“小曼,你幫我上樓問問孟春,紅葉在不在他那裏?怎麽我去陽台上曬了幾件衣服紅葉就不見了呢?”
李小曼無奈地說:“紅葉在我家。我這就讓人把她送回來。”她收了先對陸泉說,“你把她帶來的,麻煩你把她送回家吧,孟春的車送去修了,老人家擔心呢!”
陸泉走過去伸開雙臂抱了抱李小曼,說:“好吧。你別生氣,我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
他轉身去拉陳紅葉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陳紅葉拉著周孟春尖叫:“我不要你送,我要孟春送!”
隔壁鄰居過來敲門:“深更半夜你們叫什麽叫?還讓不讓人睡覺?!”
周孟春無奈,隻得拉起陳紅葉往外走:“好吧,我一起去送你。你別鬧了!”
三個人一起出門。井小景看看牆上的鍾,也說:“那我也回家了,小曼,珍珍 ,阿姨,再見。”
滿屋的人走了個空。小曼媽臉色沉得能擰出二斤水。吳珍珍見勢不妙,偷偷衝著李小曼伸了伸舌頭,悄悄鑽進房間關上門。
小曼媽衝著李小曼大發脾氣:“你看你這日子過得七顛八倒的!要不是小景媽給我打電話,我還被蒙在鼓裏呢!小曼,你不小了,怎麽做事情一點譜也沒有?你看看那個小屁孩,光長了一副漂亮模子,做事情一點考慮都沒有,帶著人上來給你添麻煩,給人當眾打耳光,這都麽事兒啊?這種人能托付終身嗎?”
小景媽——怪不得老媽突然從天而降,原來有耳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