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蓮一見孟小芸,連著看了好幾眼,終於在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問:“你戀愛了嗎?”
孟小芸嚇了一跳,連忙喝口湯給自己壓驚:“為什麽這樣說?”
金秀蓮說:“我覺得你變了,變得更漂亮,更有光彩——隻有戀愛中的女人才是這個樣子。”
金秀蓮是孟小芸離婚後出門旅遊認識的韓國女孩,如今在上海的某韓資公司做高層管理,到H市出差的時候,通常都會抽時間跟孟小芸一起吃頓飯或者到酒吧裏聊聊天。
孟小芸如果去上海,也會找她碰碰頭。
那次她們旅遊回來,金秀蓮住在她家裏,看過她跟梁浩然的一些照片——除了婚禮的那些照片,他們在一起的合影不多,也就十幾張。金秀蓮抽完一枝煙,說了這麽一句:“這麽帥,難怪你舍不得他。不過你聽沒聽說過‘性傾向’這個詞?”
孟小芸不解地看著她,沒說話。
金秀蓮微笑著解釋說:“性傾向不光分性別,比如這世界上大多數人是異性戀,少部分人是同性戀,還有些其他的分類,這個在西方人當中比較明顯。比如有些西方男人喜歡皮膚黑黑的女人,有些男人喜歡亞洲人,有些男人喜歡年紀比較大些,成熟的女人,這些人,見了符合他們傾向的女人會有比較強烈的衝動,產生愛戀的感覺,對其他的女人卻產生不了這種感覺。所以很多西方人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東方人不大有這種意識,或者潛意識裏有,自己不知道。我懷疑你這個前夫就是這種人——喜歡比自己大的,成熟的女人,對其他類型的女人沒有感覺。”
孟小芸半信半疑。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梁浩然對那個女人的執著比較容易理解——畢竟有膽子跟比自己年輕這麽多的男人談戀愛結婚的女人不多,梁浩然不是那麽有機會跟這種類型的女人再展開一段戀情,而那個女人大約是唯一的給他機會的一個人,所以他會死死抓住她,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跟她在一起。
金秀蓮說:“有些人的傾向會變,有些人不會。”
接著她做出結論:“所以再不舍也要放下——你不是他的那杯茶,他也不是你的那杯茶。”
孟小芸曾經上網找過這方麵的資料來看,不得要領。後來她工作忙,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就放在一邊。這次她見到她這麽說,不知道是她拿她打趣,還是認真感覺到了什麽。
孟小芸反問她:“你呢?你有沒有找到欣賞你的人?”
金秀蓮坦白地說:“我目前有個男朋友,是個中國人,作家。至於能不能發展到結婚的程度,還要看。你呢,小芸,你的那個他是什麽樣的人?”
孟小芸把劉家瑉的背景簡單介紹一下。
金秀蓮皺眉說:“小芸,很麻煩呢。你們能成最好,如果不能成,我是說如果,你們的關係不好處啊。”
兔子不吃窩邊草。但是現在她吃也吃了,隻能硬著頭皮吃下去。
金秀蓮旁觀者清,給她分析:“我覺得你們的前途可能會有些波折。中韓文化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之處。估計真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他父母那一邊可能會反對,也可能你現在的工作會給他一定的壓力。小芸,你要小心應對。”
孟小芸沒說話,可是眼睛裏全是話。金秀蓮猜透她的心思,笑了笑說:“你那個前夫的性格跟這個劉先生的性格不太一樣吧?而且你那個前夫沒有媽媽,跟爸爸的感情不太好,如果他不在乎家裏的金錢,反抗家庭會反抗得很徹底。這個劉先生跟自己父母關係怎麽樣?他本人性格是不是那種極端激烈的性格?如果他跟他的家庭關係好,自己又不是那種很鮮明的性格,你不要指望他能為了你做出跟你前夫為了那女人做的同樣的事情。”
總而言之,梁浩然這種人極為少見,你不要指望劉家瑉能成為梁浩然那樣的男人。
千古奇人梁浩然不是為她孟小芸而生,她該不該信命,認命?
金秀蓮接著問她:“你喜歡他嗎,我說的是劉家瑉?”
是啊,她喜歡他嗎?她想應該是喜歡的吧。工作稍微空下來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有給他電話跟他聊聊的衝動。她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心中常常有四月微風拂過的感覺,隻要手頭上的工作不是十萬火急,她都願意放一放,以他為先。周末去做美容,做完後在附近商店逛逛,發現看著順眼的男式襯衫,她會想,穿在他身上會是什麽樣子?隻是想起以前給梁浩然買襯衫所受到的待遇,她不得不拚命壓抑自己的購買衝動。
她想到他的時候,嘴角會不由自主地往上翹——這還是啟明提醒她的。有一次在家裏,他這麽問她:“姐,你笑什麽呢?”
她恍然驚覺,連忙收斂笑容,調整表情。她告誡自己,在能百分百確定他對自己的感情前,不可以輕舉妄動。
她不想再經曆一次一廂情願的感情曆程。那種屈辱的感覺,一生一次已經足夠。
金秀蓮笑笑:“喜歡就試試吧了。不管結果如何,試過以後才不留遺憾。”
她們吃完飯,金秀蓮建議去酒吧喝一杯,並鼓動她把劉家瑉叫出來,說要給她參謀參謀。她說:“下次你到上海,我也把我男朋友叫出來給你看。”
孟小芸禁不住她一說再說,隻好打電話把劉家瑉叫出來。
劉家瑉那天剛好手頭沒什麽大事,應邀而至。他一開始根本沒感覺到金秀蓮是個外國人,隻覺得這名字怪怪的,好像很鄉氣。等到聊著聊著,孟小芸說你們韓國如何如果,他才驚訝地發現這個說著流利漢語的女人是個韓國人。
金秀蓮對他微笑:“吃驚了?”
他這才感覺她說話的態度語調是與普通中國女人不同,很溫柔的感覺。以後金秀蓮對孟小芸說,中國女人隻要拿出三分之一的溫柔,就會讓西方人感覺比西方女人溫柔;韓國女人隻要拿出三分之一的溫柔,就能讓中國男人感覺比中國女人溫柔。
不知道那天劉家瑉是不是有這樣的感覺。孟小芸問他,他避重就輕地說:“這大約跟語言文化有關係吧。據說韓語跟日語是一個語係,都有敬語,尤其是女人,所以這兩個國家的女人說起話來特別柔和好聽。”
聊起各自的專業,金秀蓮的外國人弱點表露無疑。她對她所經營的專業,詞匯很熟悉,說起來非常流利,如數家珍,對於劉家瑉的專業,有些詞匯聽都聽不懂,基本要靠筆談,靠不厭其煩的解釋,所以他們避開這個話題不談。
她跟他揮手致意:“科學家,我很景仰。”
劉家瑉謙虛地說:“你別這麽說,我要被你嚇死的。我們不過是把時間都花在某一個專門的領域裏,生活中的其他方麵,所知並不比別人多。”
泡酒吧這個玩意,他從來不涉獵。如果不是孟小芸告訴他具體地址,行車線路,他根本就找不到這家酒吧。
金秀蓮說:“哈,我的時間除了工作就是吃喝玩樂。”說著她轉頭問孟小芸,“小芸你呢?你是不是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孟小芸看看金秀蓮,再看看劉家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劉家瑉微笑著看著她,眼神中的含義很明顯:“你也是個工作狂,是不是?”
孟小芸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燙。還好酒吧裏燈光昏暗,沒人感覺到這種臉色的變化。
由於金秀蓮在中國的很多城市都住過,孟小芸問她最喜歡哪個城市,這些城市的差異。
金秀蓮說:“生活我還是比較喜歡上海,方便,文明,市民的思想更加跟國際接軌。學語言我還是喜歡北京,在酒吧裏可以找到很有意思的朋友。北京更有文化氣氛,那裏的人都很有思想,人人可以做國家領導。”
國家領導?這個詞出自一個外國人之嘴,感覺很好笑。孟小芸看看劉家瑉,忍俊不禁笑出聲。
金秀蓮接著說:“我發現上海人比北京人更加相信警察,很多事情都喜歡找警察幫忙,對警察的評價和態度還算不錯。在北方的很多城市,包括北京,老百姓都不喜歡警察,說他們跟流氓一樣,蛇鼠一窩。他們打起架來都不叫警察,要自己打出勝負。被打得很慘的人寧可自認倒黴也不報警。”
孟小芸說:“H市的人也不太喜歡警察。本地駕駛員管交通警叫娘舅。去過上海的駕駛員都說上海的警察素質是好,不會亂罰款,罰得有理有節,開完票還給你敬個禮。”
這一點劉家瑉完全同意。他在H市在上海都被罰過,感觸很深。
孟小芸起身去衛生間。金秀蓮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轉頭對劉家瑉說:“你喜歡她,我說的對吧?”
劉家瑉給她的直率整了個大紅臉。
金秀蓮似乎並不要他的確認,自說自話:“我看得出來,你看她的眼神很溫暖。”
劉家瑉不知道如何回答。金秀蓮不要他回答,繼續自說自話:“她也很喜歡你,我也看得出來。”
這次劉家瑉小聲地反問一句:“是嗎?”
金秀蓮點點頭:“以後遇到什麽困難,別輕易放棄。”
她知道,茫茫人海中,兩個人互相能看對眼,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她走了那麽多國家,找了那麽多年,才找到一個喜歡她,她也喜歡的人,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她希望劉家瑉和孟小芸也能明白這一點。
連載完這個就把“所謂伊人”貼完。剛好昨天在做整理,準備做本電子書,今天就看到你提這本書。
謝謝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