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成哥自從走馬上任我姐夫之職後,身材持續發胖中。可以想象,他的這個職位比銀星總裁的位子舒服多了。
我姐抱怨說:“吃了晚飯就坐在沙發裏看報紙,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不挪窩,不發胖才怪!”
義成哥裝作沒聽見,一動不動。據他給我傳授經驗,做人家的老公,第一等要修煉的本事就是裝聾作啞。
但是我姐跟兒子吵架的時候他的裝聾作啞隻能持續一分鍾,會忍不住加入南山的一方,男對女,兩比一,我姐大敗而歸。
比如我姐給南山規定了練琴時間,南山把鍾放在琴上,多一分鍾不肯彈。我姐說他懶,不上進,得過且過,南山說他完成規定時間已經很好了。他還頂嘴說我姐自己也在學琴,也沒見她練過多少次,憑什麽管他。
我姐被堵得難受,自我辯解:“你老媽忙!”
南山說:“我也忙!”
我姐問他:“你忙什麽?你忙著拆家裏的鍵盤!”
我姐姐曾經把咖啡倒在鍵盤上,導致鍵盤癱瘓。南山自告奮勇幫她修理,找螺絲刀把鍵盤拆了,沒找出毛病,鍵盤可以肯定是報廢了。
這時義成哥過來說:“你那鍵盤不拆也要報廢。他給你拆了就知道,原來鍵盤是不能拆的。”
南山得意地說:“我老爹說得對啊。不拆我怎麽知道不能拆啊?!”
我姐氣結。
據我姐私下裏對我說,她沒想到義成哥要麽不發脾氣,發起脾氣來也很凶狠嚇人的,她強不過他,原因之一是他輕易不發脾氣,平時都是他讓我姐,難得發一次大的,我姐也願意讓讓他;原因之二是他把南山籠絡得很好,會和南山聯合起來孤立我姐。
看來義成哥深知家庭生活中聯合陣線的重要性,深謀遠慮。
不過依我看,我姐和義成哥結婚後大部分時間還是很幸福的。我媽比較偏愛義成哥,見了我姐就教訓:“如果義成發火,那肯定是你把他惹毛了。你都快四十的人了,別整天跟小孩子一樣耍個性!”
所以義成哥特別喜歡我媽到他那裏住,我媽一去我姐就要夾著尾巴做人,老老實實,不吵不鬧不耍賴,做教科書裏的樣板女人,好女兒,好妻子,好媽媽。
我幹媽比較偏愛我姐。她老人家這麽對義成哥說:“她讓你幹啥你就幹啥,別老惹她生氣。她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把她氣病了還不是你倒黴?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姐在西區的副商業中心找了個市口不錯,但租金不是太貴的店麵做她的禮服係列,兼做休閑服的零售和定做。我幹媽退休前搞舞台服裝,會自己裁剪自己做衣服,現在我姐給她封了一個她工作室的總經理頭銜,老太太走馬上任,幹得那個認真啊,都快以上海為家了,基本上把我幹爹扔在H市不管不顧。
我幹媽也有很多社會關係,現在都是黃金退休族,身材特殊點,手裏有錢買不到合適的衣服,她每天到店裏去拿著通訊錄打電話,把這些多年聯係著或者沒聯係的老朋友都叫來看衣服,有現成尺寸的讓人家試穿,沒現成尺寸的硬要人家定做,一邊誇人家穿了店裏的衣服典雅精致,一邊自豪地說:“這都是我媳婦設計的,她是美國紐約回來的服裝設計師,名氣可大了。現在有名的那些明星誰誰和誰誰都在她這裏訂做衣服。”
名片遞出去,某某服飾公司總經理,多讓老太太自豪啊,你說她能不喜歡我姐嗎?所以,隻要她在上海,他們家基本上就是母係公社,根本沒義成哥什麽事兒,他得靠邊站。
有一天兩家的老太太都不在,我在,我納悶兒地問他們倆:“我說你們倆也怪——明明早就認識了,咋兜兜轉轉兜了半輩子才整合在一起?你說你們咋就沒近水樓台先得月呢?”
我姐看了義成哥一眼,說:“你問他!”
義成哥訕笑著說:“你問你姐啊!我上了軍校,離開了那麽一會兒,好家夥,她身邊就沒閑著,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走馬燈一樣——”
得,再形容下去,我姐變成花花公主了。
其實跟所有大院長大的孩子一樣,我姐和義成哥都屬於比較老實的那種人。我姐那麽老實的女人都能紅杏出牆,可見她是被逼上梁山,給張允鑫欺負狠了。大院長大的女孩子根本不適合嫁給外邊的男人,尤其是狡猾的南方男人——她們缺心眼,根本不是對手。義成哥呢,也不是很有進攻性的那種個性。簡直笨死了,其實我姐沒結婚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搶嘛——有些男人搶起老婆來多狠啊,你有男朋友?沒關係,隻要你一天不領證,我就有機會!
他根本不行。連目前銀星的工作,也是當初被林鍾山軟硬兼施硬拉上船的,一幹就是這麽多年,也有人鼓動他獨立出去自己幹,也有人以更好的條件挖他,他都不為所動。
他最好在某個位置上一待一輩子,兢兢業業做好手頭一攤就算萬事大吉。這一點對於做老公,大約是再好也不過了。
這一點,我姐嫁過的兩個男人倒都有相似之處。當初張允鑫對我姐也這麽癡心,至死不渝。
不過好像不能用“至”死不渝,應該用“致”死不渝。他對我姐堅貞倒是堅貞,沒有什麽花花腸子,但是他的所作所為,招招致她於死地。
所以叫“致”死不渝。
我這位前姐夫,你說他是壞人吧,他不抽煙不喝酒不嫖不賭無任何不良嗜好,飲食起居有規律,身體健康,樂於助人,勤學努力,從農村考出來,奮鬥到今天這種地位和局麵,多不容易!你說他是好人吧,可是他對我姐說的那些話,我真想找個人把他揍成肉醬!
真的,他們還在H市沒出國的時候,我好幾次都想找人把他痛揍一頓,我的朋友,酒吧的老板這麽勸我:“算了,你找人揍他容易,可是你姐咋辦?你揍完人拍拍屁股走了,你姐還要跟他過日子。如果你姐不想跟他過了,你再找人揍他不遲。”
我姐這人太善良。她跟他鬧離婚的時候我說要找人揍張允鑫,她說:“算了,我都要跟他離婚了,你揍他又有什麽意義?”
張允鑫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會死磨硬纏,纏著纏著他們就沒離成婚,於是從中國吵到美國,從美國再吵回中國,等到他們不吵的時候,我姐已經有外心,跟義成哥好上了。
要說笨,我還真沒見過什麽人比他們更笨的。他們還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靠!兩個人在後座拋媚眼,偷偷地你握我的手,我拉你的手,我在前麵通過後視鏡看到,雞皮疙瘩一層層地起。我容易嘛我,在這麽艱難的情形下還能把車安全地開到目的地。
義成哥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臉皮不夠厚,沒有張允鑫死纏硬打的本事。自從張允鑫從美國回來,他跟我姐就出了問題。這家夥又犯了老毛病,一遇到困難就往後退。我姐呢,又跟當年在H市一樣,粘粘唧唧,拖拖拉拉地下不了決心,我在旁邊看了,都急出一嘴燎泡。
這都什麽事兒啊?!做都做了,還遮遮掩掩不好意思說。你看看現在社會上的小三二奶如何逼宮大奶?人家那個理直氣壯,那個持之以恒啊,電話,短信,郵件,博客,能怎麽騷擾就怎麽騷擾,反正你拿我沒辦法,我是真愛我怕誰?!
這兩隻呆鳥就是臉皮薄,隻會自己折磨自己,等把自己折磨成神經病,萬事大吉!
不行,我得想想辦法,讓張允鑫也遇到個什麽年輕美貌的“真愛”,我還不信他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了。我聽我姐說過,據說海歸,尤其是他這種一直讀書教書,沒在社會上混過的海歸特沒免疫力,據說一個公司曾經派回來四個,一年後全軍覆沒,全部換了老婆。
我一直在物色恰當的人選,終於在認識黎真的時候找到這麽一個合適的。
是黎真的同事吳小美。這個女孩給我的第一印象是眼神中有種奇怪的東西,你不能說是不安分,但決不是黎真的那種老實沉默。她人漂亮,本科畢業,家裏有知青背景,經濟條件不太好,有種出人頭地的願望。工作尚可,談不上高薪,普通小白領,穿衣打扮跟一般上海女孩子沒有太大的不同——不奢華,但是講究點牌子,雖然她可能是在打折的時候買的。
我找個時間把張允鑫也約出來,給他們創造了幾次機會。我把這位海歸吹得神乎其神,隱瞞了他是我姐夫的事實。
那個時候黎真也不知道我姐姐是誰。我對誰也沒說。
我知道這招很小人,可是你也不能說我很惡毒。我隻是在創造條件,如果張允鑫真的是金剛不壞之身,他也中不了招。
可是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似乎沒有聖人。吳小美出擊了,張允鑫淪陷了。
我讓人把照片材料分別寄給我姐和張允鑫,把這事兒痛快地解決。還好我姐沒傻到家,把當初擬定的離婚協議修改了才拿去給張允鑫簽字。
後來我姐私下裏跟我說,張允鑫早就知道這件事,一直在裝作不知道,故意拖著她。她說她懷疑是許明妮告訴他的——她隻是想不通,許明妮怎麽會搞到張允鑫在美國的電話。
我也納悶。這事兒當然不能去問明妮,她是不會承認的。不過有一天我整理我手機裏的通訊錄,忽然明白過來——我手機裏存著我姐和張允鑫在美國的電話號碼,一定是我工作的時候把手機放在桌上,不小心給明妮看到了。
算了,我也不跟這個無腦美女計較了——她也算間接地做了件好事,成全了義成哥跟我姐。
這年頭誰也不是離不開誰呀!現在我姐和張允鑫都再婚,各過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至於我?我也快結婚了!當然是跟黎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