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樓內別的人相反,那兩周的日子對夢醒和鄭義成來說不是度日如年,而是飛逝如電。工作上的事,無論怎麽樣都不能讓他們著急上火。他們被困孤樓,是天災,是不可抗力,是無可改變的事實,那麽就是天塌下來也與他們無關,反而能讓他們心平氣和地處理手頭上被耽誤的工作。
除了那些不得不處理的公務,其他時間,他們就粘在一起享受這珍貴的共處時間。有時候鄭義成會疑惑地問:“我們這些日子,有沒有把以前損失的時間都補回來?”
夢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知道他們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再有損失。
樓內沒有再發現突發病例,他們在樓內住了兩周之後,警報按時解除,武警接到命令,撤崗,居民得到通知,他們可以外出。
夢醒要趕回上海上班,改天還要去驗血複查。鄭義成笑著說:“我的車在樓下趴了半個月,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大問題。”
他們拖著各自得行李箱出門,避開上下班的高峰期。
人要倒黴,喝涼水也要塞牙縫,鄭義成和夢醒流年不利,約會一次被困孤樓,如今警報解除打算回到正常生活,門一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許明妮興衝衝地正要敲門,發現門一開,一對男女正在往外走,同時男人還對女人說:“到上海要下午了,不要緊吧?”
鄭義成看見明妮也呆了,半天沒反應過來。明妮看看鄭義成,再看看他身後的夢醒,看看兩人脖子上還掛著情侶水晶銀鏈,電光火石之間,全明白了。
這個時候她如果不明白,那真是超級傻瓜。
鄭義成迅速做出反應——他一把把明妮拖進門,再拉夢醒出門,把門反手鎖上,送夢醒到電梯口,把車鑰匙取下來給她,說:“你到車裏等我,我跟她談談就下來。”
電梯門開,他送夢醒進去,再轉身回到那個單元門前開門,聽見明妮對著手機大吼:“這算什麽事啊?要是別人就算了,一個有老公有孩子的女人,不就會說幾句英語嘛,有什麽了不起——”
鄭義成一個箭步衝上去,奪下她的手機,關了電源,扔在沙發上,抓住明妮的胳膊,把她拖進自己的辦公室。
明妮尖叫:“你想幹什麽?!”
鄭義成按她坐在桌前的椅子裏,自己走到桌後坐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問:“這事跟你有關係嗎?我怎樣做能讓你閉上你的嘴?”
明妮委屈地說:“鄭義成,我好心好意來看你,封鎖一解除,第一時間來看你,你——”
鄭義成說:“我沒有要求你來看我。我拜托你——好吧,咱們不談別的,你說吧,我怎樣做能讓你閉上嘴?”
明妮答非所問:“你怕什麽?你敢做為什麽不敢當?!”
鄭義成說:“明妮,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我的私事給人說三道四。”
明妮委屈地說:“義成,我愛你。”
鄭義成閉閉眼睛,耐心地說:“你腦子在發昏。這根本不可能。”
“因為她嗎?”
鄭義成說:“有沒有她都一樣。我們倆有代溝。”
明妮說:“年齡不是問題。”
鄭義成有理講不清:“明妮,你要明白,這間公司我在管,但並不是我的公司。”
明妮叫起來:“你什麽意思啊?你以為我喜歡你的錢?”
鄭義成做了個安撫的手勢,息事寧人地說:“好,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那杯茶,你也不是我的那杯茶。你還很年輕,嗓音條件非常好,很有走紅的潛力,何必把前途都吊在我這個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棗樹上?明妮,你能否靜下心來好好為你的職業做個規劃,做好準備?有朝一日你大紅大紫,身後的好男人可能你應付都應付不過來,到時候會覺得我這個半老頭子多可笑。”
明妮說:“我的計劃一拖再拖,還大紅大紫?”
鄭義成再做個安撫的手勢,說:“這一向你的專輯沒能出來,都是你這個人太直,太衝動,得罪的人太多。明妮,你摸著良心想想,我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吧?我從來沒有害過你吧?這兩個星期我一直在考慮你的事。那位小姐她也沒得罪過你,沒害過你,還幫你寫了不少歌詞,我已經發給誌醒,讓他找人譜曲。”
說著他站起來,起身從身後的書櫥裏拿出一個文件夾,打開來放在明妮麵前,裏麵是一刀歌詞的打印稿。
明妮低頭看稿,翻到後麵,有幾首已經有曲譜。
明妮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鄭義成敲著桌子說:“明妮,這位小姐對你完全無害,也跟你的生活無關,請你不要讓她的生活受到打擾。至於你的事,如果你願意,我讓周淩重新給你做個合同,製定一個全新的計劃。這個計劃的周期比較長,公司投入的本錢很大,所以合同期也要延長。從合同重新簽訂起,你要接受音樂和文化全方位的培訓,不能再這麽悠閑過日子。我盡我的全力培養你,但是你要答應我封口。”
明妮低頭沉思,心裏反複權衡。
鄭義成找出一份文件放在她麵前——那是一個銀星旗下的最紅歌星的合同的副本,號稱銀星一姐,這人是銀星從默默無聞捧到一鳴驚人,紅透半邊天的。那個合同的合同期是很長,因為前期投入太大,對銀星來說風險也很大。
如果捧不出來,銀星數年的投資都會打水漂。
鄭義成說:“如果你答應我,我讓周淩按照這個條件再擬一份合同。”停了停他又說,“如果你不答應,也沒什麽,這事兒最多不過在娛樂圈鬧個一陣,會漸漸被人們遺忘,大家各自生活。現在這種時代,這實在算不上什麽大不了的事。但是你會失去一個機會,你生命中最好的年華可能會被浪費掉——你最好考慮清楚。”
明妮抬起頭說:“好吧,我接受。”
沒有達不成的交易,單看你價碼出得夠不夠。
鄭義成站起來問:“你怎麽過來的?自己開車還是叫出租?”
明妮說:“我自己開車。”
鄭義成取了自己的行李說:“那我送你下去,我們上海見。”
明妮跟他默默下樓,在院子裏找到自己的車,坐上去,忽然心有不甘地問正要離去的鄭義成:“你為什麽喜歡那麽一個女人?就因為她會說幾句英語,會寫幾首歌詞,是個才女?”
鄭義成說:“明妮,這種私人問題我不打算回答,以後你不要再問。”
從這一刻起,他把他們的關係嚴格地定義在工作關係上,省得再惹麻煩。
明妮悻悻地倒車,猛地把車開走。
鄭義成,拿出手機撥夢醒的號碼,接通後問:“你在哪裏?我在大門口。”
夢醒把車從樓後開到門口停下,從駕駛座下來轉到旁邊副座。鄭義成把行李放進行李箱,坐進駕駛座,抹把臉,戴上墨鏡,把車開出去。
他說:“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但是可能會有點小風波。”
夢醒忐忑地問:“什麽小風波?”
鄭義成說:“我進門的時候她在講電話,有些口風露出去。這些露出去的口風隻能讓它去,後麵她保證封口。”
夢醒沒說話。
鄭義成說:“對不起,你看這事兒攪的,完全是意外。”
夢醒把手覆上他的手:“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夢醒直接到公司上班,改日去驗血複查,醫生調整藥量,至此她的抽筋和發胖現象完全消失。
鄭義成回到公司,一邊找誌醒過問明妮專輯譜曲的事,一邊招周淩到辦公室,跟她談明妮的合同問題,讓她以公司最優厚的條件給明妮重新擬一份合同,製定培養計劃。
周淩心中疑惑,明妮的嗓音是不錯,可綜合條件並不是最好,接受她本來就是給林鍾山擦屁股的行為,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改變決定,要花這麽大本錢來培養。
這件事無論如何對周淩也是個機會——真的能把明妮捧出來,她作為經理人的收入自然水漲船高,當下領命而去。
不久一則小小新聞解開周淩心中疑惑——歌壇新星明妮遭第三者插足,據稱對方有夫有子是外企高級白領。
有記者找明妮和周淩核實消息,周淩回答:“無稽之談。明妮男友都沒有,何來第三者?”
明妮三緘其口,堅決否認自己曾經說過什麽,諱莫如深。
夢醒晚上在家裏上網,看到這則消息,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娛樂圈真是險惡。以前鄭義成車禍那則新聞,她不過是隔岸觀火,沒有切身感受,如今自己身懸一線,幾乎要被卷進去,感受自然不同。
鄭義成從北京電話過來安慰她:“這消息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什麽新東西出來,沒什麽大事,你不要擔心。”
林鍾山見了他幸災樂禍地笑:“你小子在我麵前假正經,如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多年心願一朝得逞,感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