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柔和的燈光,潔白柔軟的被單,火熱滾湯的肌膚,炙熱溫存的唇,時重時輕的呼吸,夢醒微閉著眼睛,體會著,品味著。她喜歡鄭義成從後麵抱住她的感覺,他撩開她頸後的短發,自耳輪處開始吻起,在肩頭上停留徘徊,一寸一寸向下,擁著她緩緩地躺倒,吻遍她的全身。
溫柔得似淺灘上的海水,暖暖的,微波蕩漾,沙上再醜再皺的圖案,被這平和的波浪一陣衝刷,什麽都撫平了,了無痕跡。
“夢夢”,他把她輕輕地翻過來,捧住她的臉,吻上她的嘴,深深地纏綿之後,一下,兩下,三下地親著她的唇,像親一個小孩子,“你如果覺得心髒難受,要告訴我。”
夢醒的手指撫過他的臉頰,輕聲說:“不難受,我很好。”
他吻上她的脖頸,她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發出細細的呻吟聲,把手指插入他的頭發,感覺他的嘴一點點向下,滯留在乳房上。
她給南山喂了將近半年的奶,乳房本身就不那麽堅挺,再加上生病之後人迅速消瘦,形狀更加不容樂觀,對自己很沒信心,難為情地問:“是不是很難看,很鬆很下垂?”
鄭義成搖頭:“沒有。”說著又上前吻住她的嘴,漸漸越來越熱烈,擁抱她的力道也越來越大,一邊用自己的腿支開她的大腿,緩緩進入。
夢醒往後一仰,發出長長的呻吟,伸開雙臂抱緊他,低聲說:“抱緊我,抱緊我,再緊一點。”
窗簾外是寂靜漆黑的夜。隻是夜再黑,遮不住那眼角不欲人知的淚,夜太黑,它又給過誰暖暖的安慰。隻怪夜太黑,誰又在乎酒醒了更憔悴,夜太黑,酒精把一切都燒成灰。
今夜,讓欲望把一切都燒成灰。
燃燒之後,想成灰的兩個人靜靜相擁,共享彼此的心跳。良久,夢醒輕撫著鄭義成的臉頰,把他的頭拉低,一下一下地親他的唇。
鄭義成微笑著低聲說:“真好。”
夢醒說:“是,好得我都想唱歌了。”
“想唱什麽歌?沒有伴奏,會不會跑調?”
夢醒撒嬌地說:“我想唱,就是跑調你也得聽。”
鄭義成連忙說:“好,好,那你唱。”
夢醒耍無賴:“不許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你就是跑到烏魯木齊,我的臉色都不會變一變。”
夢醒把他的耳朵拉到自己嘴邊開始唱:“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像三月/浪漫的季節/醉人的詩篇/哦。。。”
“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象春天/喜悅的經典/美麗的詩篇/哦。。。”
“你的眉目之間/鎖著我的愛憐/你的唇齒之間/留著我的誓言/你的一切移動/左右我的視線/你是我的詩篇/讀你千遍也不厭倦。。。”
鄭義成詫異地說:“唱得很不錯嘛。可惜不是原唱,如果你是原唱,可以憑此歌一曲成名。”
夢醒聽了很受用,嘻嘻哈哈笑起來:“真心話還是拍我馬屁啊?”
鄭義成說:“我說的是真心話。下次再找幾個類似風格的曲子,一起錄個盤。上次錄的那幾首歌聽著太淒慘太傷心,不好。”
夢醒笑著說:“好啊。”又抬起頭來親他。
蘇夢醒和鄭義成,以前做朋友做兄妹的時候,覺得彼此來往還不算少,可是真正做了情人之後,發現他們的時間根本就不夠用。每個周末,夢醒的時間都是貢獻給父母和兒子的,如果不貢獻給父母和兒子,那肯定是出差在外,再輪也輪不到鄭義成。平常的日子,鄭義成經常旅行,不是北京就是廣州,難得兩個人聚在一起,通常都是夢醒先回家,鄭義成再到她那裏把她接到自己家裏,早上把她送回去,她坐上等在那裏的自己司機的車去上班。之所以把約會地點選在他家,是因為他住的畢竟是聯體別墅,隱私性更好。
他們都不舍得在外麵吃飯,那太浪費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夢醒興致好的時候會煮意大利麵給他吃,他在身後擁著她,看她用洋蔥把牛肉末炒得香氣四溢,加奶酪,加番茄醬,加些蔬菜丁一起煮成拌醬,澆在長長的麵條上,紅紅的煞是好看。
吃吃味道還真不錯。
夢醒說:“我就是程咬金的三斧頭,沒別的絕活了。”
鄭義成表示懷疑:“不對吧?這好像隻有一斧頭!”
於是夢醒下次再給他另外一斧頭——還是意大利實心麵,炒了番茄炒蛋,肉片醋溜大白菜,加上生黃瓜絲,和在麵裏跟醋一起拌,澆上用水稀釋的花生醬。
鄭義成笑著評價:“這明明是你媽媽的北方涼拌麵嘛!”
這道涼拌麵當年在美國很受北方來的留學生們歡迎。
最後一斧頭是紅燒魚,這個也不算十分麻煩,因為魚都是鍾點工周阿姨洗好弄得很幹淨的,甚至水都淋幹了,隻等夢醒回來下鍋。
收汁收得酸甜鹹適度,十分可口。
鄭義成不會燒菜。他從小到大吃食堂,從念大學起很少跟父母住在一起,根本沒有什麽機會學習,一向在外麵解決三餐。
但是他的飲食習慣跟夢醒差不多,南北通吃,米麵共存,無論夢醒做出什麽來,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他很崇拜地說:“你這三斧頭還是很有水平的嘛!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夢醒給他恭維得飄飄欲仙。
當然更飄飄欲仙的時刻還是在床上。那個時候輪到鄭義成出力多。他發現她的睡眠真的非常差,半夜裏他起身去衛生間都能讓她醒過來,早上七點多一點她會睜開眼,再也睡不著。他問她:“你總是這樣嗎?星期六星期天如果不上班也是這樣嗎?”
夢醒說:“這算好的了。我在紐約的時候,大約早上六點到六點半的時候就會醒,醒了以後就睡不著了。現在有進步,但是平常的日子不敢睡回籠覺,怕睡過頭。星期六星期天,如果起來吃點東西,可能還能睡一會兒——不過那個時候家裏人多,很噪雜,難以入睡。你這裏很好,很安靜,就是窗簾好像不那麽遮光。現在還好,如果是夏天,天亮得早,光線足,會非常難受。”
鄭義成難以置信:“你以前很能睡——”
夢醒苦笑:“那個時候不知道能吃能睡是多麽幸福多麽奢侈的一件事。”
鄭義成跟她商量:“要不我再買隻單人床放進來,我去睡小床,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影響你。”
夢醒搖頭:“你這間臥室也不算大,再擺張單人床進來,半夜走路大約都要絆倒摔跤。我喜歡跟你在一起,不要分開,少睡點就少睡點。”
過了一陣,某個家具廠做成一筆定做生意,一對男女選中一個款式的床盒,兩個單人席夢思的寬度,自然配了兩隻單人席夢思,擇日送貨上門。
規格特殊,需要手工製作,價格貴出兩倍不止。
同一座裝飾城內還有窗簾店,他們還定做了遮光窗簾,鄭義成負責換上。夢醒趁機把他那毫無生氣的部隊式的床上用品換掉,按照自己的品味定做了兩套加寬的被子枕頭。
從此她不用看他那折得跟豆腐塊一樣的被子。
臥室裏還鋪了地毯,走起來悄然無聲,但是無疑增加了鍾點工劉阿姨的工作量。
廳裏的牆壁上掛了些裝飾畫,大多是溫暖明快的色調,中國式的民俗畫,楊柳青,剪紙窗花等圖案。
劉阿姨看到這一係列魔術般的變化,看到洗衣筐裏女人的替換衣服,衣櫥裏也掛著女人的幾件襯衣和外套,感覺到這個家裏增加了女人的氣息,隻是她非常納悶,為什麽她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
交待她哪些衣服要手洗,買什麽蔬菜水果的條子依然是鄭義成的筆跡。
還好,這個女人總是自己手洗內衣褲,從來沒讓她洗過,劉阿姨直覺地感到她應該是個比較有修養有分寸感的女人。
有一天鄭義成對夢醒說:“你這病究竟打算怎麽辦?你想沒想過看看中醫?不如你幹脆辭職回家靜養,再配以吃中藥,我覺得也不是非要動手術或者用放射藥物。”
夢醒搖頭說:“這種方式治愈率非常低,跟中彩票差不多。現在這一陣到年前都會很忙,我沒有什麽時間。我想過完年以後趁著大家都還沒全速運轉,那個時候我車也練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治療。當然我選擇放射治療,我不想住院開刀,也不想在脖子上留一條醜陋的疤。”
鄭義成奇怪地問:“為什麽非要等不忙的時候?為什麽非要自己開車?”
夢醒說:“我服用的藥物是放射性的,會對周圍的人產生危害,要隔離,當然不能往人多的地方跑,不能上班,不能乘公共汽車或者地鐵,自然也不能乘出租車,自己開車最便當。”
“自我隔離?有那麽嚴重嗎?”
夢醒笑著說:“我也要跟你隔離,到時候你別說你不怕死。這是科學,我們要尊重科學!”
鄭義成把她擁在懷裏,歎口氣,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