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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愛情》 83 教育南山

(2015-11-19 17:27:06) 下一個

那盤歌,有天由鄭義成笑著交給夢醒。

夢醒警惕地問:“你是不是偷聽過了?是不是很難聽?我怎麽覺得你的笑不懷好意?”

鄭義成收斂了笑容,說:“這年頭做人難啊,居然連笑都違法。你的歌很好聽,誌醒幫你修了修,聲音非常好——不信你自己聽聽。”

夢醒接過盤,放入筆記本電腦的光驅,一會兒聽見一個柔和的女聲從電腦裏瀉出來。夢醒做夢一樣問:“這是我唱的嗎?真的是我唱的嗎?”

鄭義成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你包裝包裝變成歌星。不過,你隻能做個錄音棚歌星,現場演唱會可能夠嗆。”

夢醒送他個大白眼:“謝了,我不想做歌星。”

鄭義成皺著眉頭問:“你用電腦聽歌?”說著環顧四周,“你居然連個像樣的音響都沒有?告訴我,你除了工作,還有什麽樂趣?”

夢醒說:“有工作做就是莫大的樂趣,還要什麽樂趣?”

這年頭,三樣東西不能丟,兒子,父母兄弟,工作。

夢醒的房間,家具和家電是原來的,書桌上電腦傳真估計也是公家的,除了生活必需品,基本沒有什麽擺設,陳列櫃幾乎是空的,隻擺著幾隻相架,相架裏是南山各種時期的照片。

鄭義成站在陳列櫃前端詳南山的照片,說:“我見過一個女的喜歡收集香水,陳列櫃裏是各種牌子各種形狀的香水瓶——”

夢醒皺眉:“你什麽意思?你是說我不象女人?我不象女人難道你象女人?!”

鄭義成連忙舉起手來:“你別這麽氣勢洶洶地聲討我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說,你除了工作應該有點什麽樂趣和愛好。”

夢醒忽然想起什麽,說一聲“對了,我老忘記這件事”就轉身進房,開抽屜拿出一張美國銀行的支票放入信封,出來遞給鄭義成,說:“我開了好幾天,一直想著找個機會給你,老忘老忘,今天還給你——跨國收支票,可能會慢點,大約要個把月才能兌現。”

鄭義成接過來打開來看看,笑著問:“如果我不收,你會不會睡不著覺?”

夢醒說:“會。”

鄭義成仔細看一眼,小心翼翼地放入皮包:“簽名練得不錯,很漂亮,很有做明星的潛力。”

夢醒說:“你這筆錢幫了我大忙。”

鄭義成跟她分別坐進兩隻沙發,問她:“在那邊念書苦不苦?”

 “苦,怎麽不苦?” 夢醒說,“那兩年真是咬著牙堅持下來的,考試的時候通宵複習,在地鐵裏會睡著坐過站。做了很多卡片揣在口袋裏,在服裝店打工的空歇拿出來瞄幾眼,還怕老板同事看見不高興。上講台做演示,緊張得腸子抽筋腿抽筋,恨不能誰來劫持了學校,大家遣散回家,每人都不用考試就給個A。”

鄭義成說:“讓你回來你不回來,自討苦吃——身體是不是這麽搞壞的?”

夢醒說:“還好啦,本地學生也都那樣,邊念書邊打工,到考試的時候才突擊看書。”

鄭義成說:“人家多大,你多大?你以為你十八歲!人家是母語,你不是母語,能比嗎?”

“可是我確實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夢醒笑著站起來,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出來,把自己以前在學校裏的作業調出來給他看,有設計圖,有演講用的幻燈製作,接著說,“以前做服裝出口哪裏懂這些?樣衣出了問題,打版師說什麽就是什麽。現在我自己看著樣衣做得不對,還能告訴打版師哪裏出了問題,該怎麽修改。”

這些東西她從來沒給張允鑫看過,因為看了也白看,他不會說句好話。

鄭義成伸頭看她翻著講著,表揚說:“噢,這麽能幹!這些衣服都是用電腦畫的?這些報告綱要都是你做的?這些東西我都不會用——”

夢醒驚異地叫:“老哥,真的假的?那麽WORD 文檔,EXCEL文檔你會用吧?電郵好像你會用。”

鄭義成撓撓臉頰,尷尬地說:“WORD會用,拚音打字也會,打得很慢。電郵可以用,但是EXCEL,什麽是EXCEL?”

夢醒昏倒:“真是大老板啊,用慣了秘書的老板都是這樣嗎?”

鄭義成更加尷尬:“夢夢,你這樣嘲笑你哥很不厚道!”

夢醒媽媽跟女兒通電話的時候總是催她早點去看病。夢醒總是說最近一段時間忙,抽不出空來,等抽出時間一定去看醫生。她已經聯絡上海的一家合資醫院,把自己在美國的專科醫生的資料都給這邊的醫生,讓他們把自己的病曆轉過來。

她說:“媽,真的開始治療,我要自我隔離一周,不能上班,不能出門。中國這種情況,到處都是人,我怎麽弄?總要先把工作安排好,把駕照轉過來,練好開車才能開始治療。”

夢醒有美國駕照,基本上是本本族,在美國開得都不多,在中國這種路況開車,那是自尋死路。

其實夢醒潛意識裏,還是希望自己回國以後心情放鬆,睡眠轉好後能夠自然治愈。一旦她決定手術或者核藥物治療,都會留下後遺症,要終生服藥,她這一輩子就是一個病人,一個半殘疾,還享受不到殘疾人的待遇。

但是似乎,她的身體跟她的願望不是那麽合作。每天晚上睡下,她的心跳都會放緩,早上起床前,測測也接近常值,可是一旦起床,血液開始正常循環,她的心跳就會加快,即使服用藥物也比普通人跳得快。

夢醒媽媽提醒女兒:“我聽說這個病也很危險,你要當心。有個人半夜裏睡覺忽然心髒停跳,家裏人都不知道,早上起來——”

夢醒連忙說:“媽,我知道,我會當心的。”

夢醒媽媽歎口氣:“要是實在累,把工作辭了回來養病,養好病再找個工作也一樣。咱們家現在不差你一口飯。”

辭職?萬萬不可。現在的年代,寧可失戀,寧可失婚,不可失業。

誌醒在H市幫夢醒找個教練,隻要夢醒回家,每天抽一個鍾頭跟著教練練習開車,熟悉在中國的路況。教練車副座也有刹車,夢醒練得很放鬆,很安心。

亂穿馬路的行人還是時不時把夢醒嚇得渾身打哆嗦,有一天抱怨一下,鄭義成說:“其實你要是不喜歡,可以不要開車,反正工作有司機接送,不工作的時間打車即可,實在打不到車,我跟誌醒隨叫隨到。”

夢醒苦笑,她可不想在治病的時候禍害任何人——自己的親人不想害,素不相識的出租車司機更不想害。

有時候鄭義成和誌醒也一起回H市。他們抱著南山一起去蘇家的新房子視察裝修進度。隻要鄭義成在,南山就粘著這位“大舅”,親舅舅和親媽都靠後。夢醒納悶地問媽媽:“南山為什麽喜歡義成哥?”

夢醒媽媽說:“小孩兒最簡單,有得吃有得玩就開心。義成每次來都帶他去吃東西,帶他去玩,幹什麽都很耐心。誌醒耐心沒有義成好,南山當然喜歡義成!”

原來如此。鄭義成抱著南山,說話溫聲細語,南山指東,他打到東,南山要西,他就給西,簡直是百依百順。倒是誌醒有時候會說:“去去,舅舅忙著呢!東西掉了,你自己不會揀起來?!”

小朋友又不傻,當然粘著自己指揮得動又願意為自己做牛做馬的人。

男孩子好動,更喜歡在戶外跑來跑去。夢醒盡量爭取每周能回家一次,每次回去,也盡量帶著南山去樓下街心花園玩。她坐在花園的椅子裏,看著兒子在陽光下跑跑跳跳,心中感歎自己媽媽為了這個外孫不知道付出多少精力。開始的時候南山硬拉著她一起玩,她也跟他玩一會兒,發現跟小朋友玩比高強度的工作還累,隻得蹲下身跟他講道理:“南山寶貝,媽媽生病了,不能這樣跟在你後麵跑跑跳跳,你跟小朋友玩,沒有小朋友就自己玩,媽媽看著你玩好不好?”

南山似懂非懂:“媽媽生病很難受嗎?”

夢醒實話實說:“是的,很難受。但是媽媽坐著看南山玩就很開心。”

南山找小朋友一起玩,不一會兒搶人家的玩具把人家打得哭起來,夢醒隻得苦笑著去拉開南山,要他向被打的小朋友道歉。南山拒絕道歉,夢醒向小朋友家長道了歉,連拖帶拽地把他拉回家,關在夢醒爸爸的書房,告訴他:“你在裏麵好好想想什麽地方做錯了,想通了我再放你出來。”

南山踢門,哭,夢醒搬把圈椅坐在書房門外看書,誰說情都沒用。

過了一會兒南山停止哭泣,在門內討好地說:“媽媽好,媽媽愛南山。”

夢醒媽媽聽了立刻崩潰:“你放他出來吧,他都服軟了,你放他出來吧。”

夢醒在門外問兒子:“你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南山在門內說:“媽媽好,媽媽愛南山。”

夢醒咬著牙說:“不認錯就在裏麵待著。”她聽了兒子那些話,也差點心軟得流淚。

夢醒媽媽不滿地說:“什麽事兒!好不容易回來,跟個孩子較什麽勁兒!”

夢醒說:“都是你們慣的!將來慣成他爸爸那樣,你們哭都來不及!”

過了二十分鍾,南山認錯,被放出來,夢醒心平氣和跟他講道理,他也能聽進去。

跟誌醒鄭義成一起回上海的路上,誌醒跟鄭義成說起這件事,笑著說:“我姐心真硬。南山在書房裏哭得撕心裂肺,後來又討好得可憐巴巴,我聽著都受不了,她居然一點也不為所動。”

鄭義成看看坐在身邊的夢醒,欲言又止。

夢醒說:“不行,老人帶孩子就會慣著寵著,早晚有一天要把孩子慣壞,我還是得早點找個保姆把孩子接到上海去一起住。”

誌醒嗤地一聲笑:“你每天幾點下班?說出差就出差,說出國就出國,孩子跟著保姆你真的放心?哪天出差回來,孩子給保姆賣了你哭都來不及。”

鄭義成也說:“還是維持現狀吧,你現在這種情況帶孩子不那麽現實。要不等再過一陣,想辦法讓你爸媽都到上海來跟你一起住還差不多。”

夢醒此時才體會到什麽叫單身母親的艱難,尤其是所謂的有“事業”在身的單身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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