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啟東和李婉婷正式陷入冷戰中。如果這個冷戰持續下去誰也不肯低頭,就會演變成正式分居。
李婉婷有苦無處訴。
一直以來,胡啟東在她的朋友同事圈裏都是模範丈夫的形象。這個年紀的男人,這種婚齡的男人,婚內又沒有孩子的,還能老老實實忠心耿耿地守著老婆過日子,已經算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了。認識他們的人,提起他們夫婦,無不對李婉婷心生羨慕或者嫉妒。身邊的,周圍的,聽說的,親見的,離婚的,包二奶的,搞小三的,比比皆是。你聽了這些故事都會感歎,年輕美貌的女人從來都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十年。
二奶小三是一項未竟的事業,前赴後繼,死而後已地有人孜孜追求著。
別的不說,李婉婷老板的一個鄉下表哥,奔五十的半老頭子,女兒都上大學了,發妻跟著他白手起家,水泥袋都扛過,如今一朝發達,生意遍地,女人也遍地。他像個播種機,到處找女人生孩子,指望著能生出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的家也,肥水不留外人田——老頭子泥腿子出身,自然覺得未來的外姓女婿是外人。
為了讓下一代素質高,老頭子找的女人都是大學生。李婉婷納悶,怎麽就有那麽多女大學生願意無名無分地委身於沒什麽文化的泥腿子老板,就因為他有錢麽?可惜這些女大學生氣質再好,學識再好,也都隻生女兒不生兒子。生個女兒,就把女兒扔給老板,自己拿著一筆錢被送出國留學。最後不知道這個老板怎麽醒悟過來,找了個二十出頭的打工妹,這打工妹也是狗屎運,一舉生了個兒子,從此雞犬升天,老板給她買了一百五十平方的豪華公寓,把她母親接來照顧,兄弟親戚都安排了好工作。
自然每個月的花費不會比出國留學的女大學生少——畢竟是自己男性繼承人的親媽,正式承認的二奶。
可憐這小丈母娘比老頭女婿年紀都輕,不知道他們見了麵如何稱呼,是怎樣的情形。
這樣的大環境下,胡啟東潔身自好很多年,一直為人稱道,如果此時傳出他們夫妻失和,也許當麵給她同情,背後不知道多少人會幸災樂禍呢!
李婉婷心情壞到了極點,有一次跟媽媽通電話的時候帶了點情緒,被她媽媽聽出點什麽來。婉婷媽疑惑地問:“你和啟東怎麽樣了?婉婷,我怎麽聽著你的聲音不太對?為什麽最近我打電話過來啟東總是不在家?”
李婉婷掩飾說:“啊,最近他比較忙,經常加班。”
婉婷媽媽問:“他一個搞人事的,再忙能忙到哪裏去?”
李婉婷說:“搞人事的才忙呢。他們集團擴大化,招人是他的工作;效益不好的部門要裁員,出麵的還是他。好了,媽,我們沒事兒,你別整天瞎想。”
婉婷媽媽說:“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這今天我眼皮子總跳,心不安呢。對了,你妹妹她公司有個到你們那裏出差的差事,她正在跟領導爭取呢,到時候真正去到了,我讓她給你帶點家鄉的特產給你,你好好補補身體。”
妹妹要來?李婉婷一顆心往下沉——但願她別住在家裏,否則真的要穿幫了。
林葉子此時也正在接待一個外地來客——上海的邢文韜,羅瑞星的高中同學。在羅瑞星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陪著她一起度過難關,這份情誼,彼此都難以忘記。
邢文韜代理一個本市公司在上海的經濟糾紛案,來本市取證,百忙中抽時間跟林葉子在所住的酒店裏喝茶。
他取出一本《海盜與海盜婆》的故事放在桌上往林葉子那邊推了過去。林葉子拿起來看了看,不解其意,問:“這是我寄給你的吧?為什麽拿來給我?”
邢文韜說:“你仔細看俺它的版次。”
林葉子按照他的指點,翻開做了標記的地方,隻見上麵赫然寫著某月某日第二次印刷的字樣。
她抬頭看著他,滿眼的問號。
邢文韜問:“他們這是重版了,有通知過你,付你版稅嗎?”
林葉子打開手機,自手機上網查看銀行戶頭,並無大額的數字進出。她衝著對方搖搖頭。
邢文韜說:“他們這是非法再版,企圖瞞天過海。據我在上海的新華書店所作的調查,僅僅是新華書店的網絡,這本書就賣得相當好,更別說別的渠道了。我們家樓下的書攤,這本書賣得就挺火的,我跟書攤老板聊過。葉子,我今晚起草一份委托書,發給你,你明天在我回去之前交給我,其他的事都交給我來辦。”
林葉子說:“其實這筆錢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
邢文韜說:“怎麽沒有意義?你不拿,就便宜了那些黑心的書商。你拿了,如果自己不想要,可以捐出去,給西部母親工程,給希望工程,或者給什麽基金,都比肥了那些書商強。再說,瑞星生前很希望能給你留多一些錢,可惜他的治療花費了很多,房子都沒能留下來——”
提起羅瑞星,邢文韜有些感慨,心情沉重。他喝一口茶,再抬頭看林葉子,隻見她的目光不知道遊離在什麽位置,沒有焦點。
他擔心地問:“葉子,你沒事吧?是不是工作很累?”
林葉子醒悟過來,問道:“如果我死了,我的財產由誰來繼承?”
邢文韜倏然心驚。中國人不到七老八十,一般不會想到要立遺囑,覺得不吉利。中年人聽說過過勞死,可是她還這麽年輕,還不至於未雨綢繆到這種程度吧?他抬頭仔細觀察她,覺得她的神色充滿了疲倦和厭倦。他在她的臉上讀到兩個字——厭世。
他擔心地說:“葉子,你怎麽了?瑞星走的時候說的話你忘記了嗎?他讓你好好地活著,開心地活著,輕鬆地活著。他留給你那些東西,隻為了這一個目的。你——”
林葉子苦笑:“可是活著並不輕鬆,不是嗎?”她的眼睛裏依然沒有焦點,看起來像是一個失明的女孩,美麗而空洞。
邢文韜的心幾乎提到嗓子裏。他伸出一隻手抓住她放在桌上蒼白而纖細的手,有點焦急地問:“你到底遇到什麽麻煩了?你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你。”
這隻手寬厚溫暖,一如當年在醫院的時候支撐著她堅持下去的那雙手臂,讓她猛然驚醒。她恍悟地回過神來,掩飾地笑笑,說:“沒什麽。我最近升了職,以後可能要經常跟著老板乘飛機飛來飛去。我很怕飛機,老想著萬一掉下來,我的房子怎麽辦。今天你提起版權問題,我又有了疑問,萬一我真的出事了,這些版權怎麽辦!”
邢文韜鬆了一口氣說:“真的是這麽想的?你有這種超前意識,我倒是很欣賞。按照中國的繼承法,配偶父母子女同為第一順序的繼承人。如果你結婚了有了孩子,萬一你有意外,如果沒有遺囑,你的丈夫孩子和父母有同等份額的繼承權。但是結婚以後,你們和丈夫的財產如果沒有婚前協議共同約定,是共同財產,扣掉你丈夫的一半,另外一半由你的丈夫,你的孩子和你父母同等份額地繼承。如果你的孩子是 18 歲以下的未成年人或者是正在上學的大學生,那麽法律要先考慮你孩子的撫養和教育費用,剩下的才同等繼承。如果你沒有孩子也未結婚,那麽你在世的父母是唯一的繼承人。如果你父母也不在世了,才考慮你有沒有兄弟姐妹作為繼承人。”
林葉子很認真地聽著,又問:“那麽如果我有遺囑呢?我可以把我的財產贈送給我想贈送的人嗎?我的意思是撇開法定的繼承人轉贈給朋友。”
邢文韜說:“如果你有未成年的孩子,你的遺囑不得損害未成年孩子的利益,否則遺囑很可能被判無效。如果你沒有孩子,或者孩子已經成年,則不受限製。他們唯一可以挑戰的是你立遺囑的時候神智是否清醒。所以你立遺囑的時候最好有見證人見證你神智清醒,完全自願。不過你現在還沒結婚,不存在這個問題,可以把你的財產任意送給任何人,捐給慈善機構,或者送給朋友。”
林葉子若有所思,頓了頓又問:“那麽如果我不想留給父母,都送給朋友,這個可以嗎?”
邢文韜看她一眼,說道:“這種情況還真沒碰到過。如果這父母有退休金,有經濟來源,不需要經濟上的贍養,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頓了頓他笑道,“誰做你的朋友真是幸運。”
林葉子不知掉是為了掩飾什麽,還是恢複了活力,也開個玩笑說:“我把房子送給蕭雨,這樣她用不著父母支援也能在這個城市安身。以後不管是嫁給富二代還是普通工薪階層,萬一對方出軌了,婚姻不愉快了,她也有個退路,能夠讓她有底氣離開對方爭取自己的幸福。我把瑞星的版權留給你,你是律師,又是他的高中同學,能幫他運作這個無形資產,讓他的名字流傳中國漫畫史。你覺得我的打算好不好?”
邢文韜說:“人小鬼大,籌劃得還蠻周全的。不過呢,千好萬好,還是自己活著掌控自己的東西最好。”
林葉子腦子及快地對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邢大律師,你給幫我立這個遺囑如何?”
邢文韜狼狽地說:“這個,不太合適,因為按照你的說法,我是受益人。”
林葉子看他紅了臉,似乎覺得很有趣,笑著說:“我說笑話的。不過還是問清楚了好,我一個同事的舅舅去世了,留下遺囑把財產都給小保姆,一分錢也沒留給她表姐,她表姐要跟小保姆打官司呢。”
邢文韜說:“噢,這個官司我也聽說了,你同事的表姐勝算不大,好像那份遺囑當時至少有兩個見證人。”
氣氛又恢複到剛見麵時的和諧溫暖。邢文韜現場打開筆記本電腦打印了一份全權代表林葉子跟出版商交涉版權事宜的委托書,到酒店的商務中心打印出來,現場讓她簽了字。
剛才他握住林葉子手的那一刻,剛好李婉婷和她的老板跟客戶吃完飯,親自送這位尊貴的客人回酒店,穿過大堂送到電梯的時候眼見了這一幕。她當時想都沒想,掏出手機拍下了這個場景。
酒店大堂人聲喧嘩,蘋果手機的性能極好,發出的聲音被淹沒的噪音當中,兩個全身貫注的男女誰也沒有察覺到。
兩頓飯一做,一天的時間就沒了。
而且我還要拖著她出門散步,不管她她會在家裏趴一天不動,越趴越胖。
我現在特盼望她下學期到學區內的新學校上學,這樣可以買月票乘公車,下課後可以去跟同學HANG OUT,打工做義工啥的,多點活動。
我現在特了解那些想把孩子踢出去的父母,嗬嗬
你那個都上高中了呀,而且隻有一個,還那麽忙?
Haha, that's what I thought, XiaoMi must on the spring break.
天天盼著她能早點返校上學。
李婉婷要自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