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52 ）網遊公司

林葉子靜悄悄地離開博望集團，去迦楠的網遊公司幫忙，依然做網絡維護，並兼一些行政工作。網遊公司不比成熟的博望公司，博望公司基本上是一個羅卜一個坑，而網遊公司是一個羅卜幾個坑，在坑與坑之間跳進跳出，忙得不可開交。

當然，她的薪水也確實升了一點，不多，但是公司給了一些股票期權，堅持一年這些股票就能劃歸她的名下。

有天趙迦荑又帶一批風投基金的經理來參觀的時候，悄悄問她適應不適應，林葉子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迦荑姐，我名下的股票到底是變成裝飾畫還是變成鈔票，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趙迦荑笑笑：“那我們倆都加油！”

離開博望之前，馮智本來要向胡啟東申請本部門給她在飯店裏請一桌踐行的，林葉子楚楚可憐地望著他說：“算了，大家都很忙，胡經理尤其忙，肯定顧不上。再說我也不是辭職，隻是借用過去，以後再回來看大家好了。”

馮智笑：“就是因為你是借用過去，才有這樣的待遇。真的辭職，還請你吃一頓？找人揍你一頓還差不多。”

林葉子送了一隻公仔兔給馮智的女兒，將一隻信封從桌上推給馮智說：“我就不去胡經理那裏辭行了。這張卡片麻煩你轉交胡經理，謝謝他對我的關照。”

馮智奇怪地問：“你為什麽不親自送過去？”

林葉子埋頭整理私人物品，沒有回答。

改日馮智路過胡啟東的辦公室，順路進去把卡片轉交。胡啟東意外地接過信封，看著上麵娟秀的字跡寫著——胡經理親啟。

顯然小時候練過書法，才會有這麽漂亮的手寫體。

他放下信封問：“什麽時候走的？你怎麽沒讓部門同事聚一聚送一送？”

馮智說：“我說了要為她擺一桌，她說你工作忙，不一定有時間，還是算了。”

胡啟東道：“那你們可以去吃一頓啊，不一定非要我到場。”顯然他本來就沒打算去的。

馮智說：“是啊，我也是這麽說，好容易大家有機會去腐敗一下，公司有這筆經費，可是她堅持不肯，那我也不好強迫她去。”

胡啟東又問：“新來的幾個實習生怎麽樣？”

馮智說：“還行，有待繼續觀察。”

公司前一陣又招了三個實習生，並打算最終留下兩個，所以才同意把林葉子借給迦楠。

馮智走後，胡啟東對著桌上的信封發了半天呆，然後拉開抽屜，找出剪刀，將信封剪開，一張小女孩精心挑選的溫馨賀卡呈現在眼前，打開來看，內頁寫著——謝謝您對我的關照，一次一次地幫我解圍，開導我。祝您步步高升，前途無量。

措辭很官方，能拿給任何人看，可是胡啟東似乎讀出了官方發言人背後的話外音。

他眼前浮現出一張眼淚盈盈欲墜，神情欲言又止的楚楚可憐的小尖臉。

他的心似乎被人用小手溫柔地揪了一把，隱隱作痛。

他把卡片放入信封，放進左邊抽屜的最裏層。

林葉子在網遊公司做著網絡維護兼打雜，需要做維護的時候做維護，客人來了端茶遞水，客人走了整理資料分門別類，做數據輸入，一開始要整理檔案，天天加班到晚上十點鍾。殷勤負責遊戲開發，收工比她還晚。一開始還對她照顧有加，忙得小眼昏花之際，往往忘記對方的性別，經常這樣叫喚：“葉子，拜托年紀幫忙衝杯咖啡，謝謝！”

林葉子一聲不響地衝杯咖啡放在他桌前。他頭也不抬地說：“謝謝！”繼續做他手頭的事。

她回到自己的電腦前繼續幹活，自己幹到一定程度，收拾收拾過去說：“殷經理，我走了，明天再接著幹。”

殷勤頭也不抬地說：“嗯，嗯，好，好。”

林葉子背起自己的包悄悄地走出辦公室，下樓乘公車回家。

過一會兒蕭雨過來找趙迦南，順口問：“葉子回家了？”

殷勤猛然抬頭，做夢般地反問：“回家了？什麽時候走的？”轉頭看林葉子的辦公桌，顯示屏關了文具收得整整齊齊，包也沒了，才明白人家真走了，跺腳道，“唉，她怎麽不跟我打聲招呼，我可以跟她一起走，順路送她回家嘛！”

蕭雨撥通林葉子的手機問：“我說你怎麽這麽無政府主義？放工回家也不跟領導打聲招呼？”

林葉子擠在擁擠的公車車廂裏大聲地說：“我跟殷經理打過招呼了，他同意的呀！”

蕭雨收了線對著殷勤翻翻白眼：“工作狂！我看你這輩子也別想找女友談戀愛了！”

林葉子站在公車的窗前，身子隨著車子的轉彎而左搖右擺，到站了，剛好坐在她旁邊的人要下車，座位空出來，她長舒一口氣坐下去。

車子靠站，她往窗外看去，隻見本市一家中檔百貨公司正在打烊，購物的顧客正在紛紛往外走。她看見胡啟東攬著李婉婷的腰從裏麵走出，李婉婷拎著自己的真皮手袋，胡啟東另外一隻手拎著大包小包。

百貨公司正在搞店慶，大部分商品都在打折，還有抽獎，熱鬧非凡。

李婉婷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的笑容。林葉子的眼睛集中在她身上。車子開動，從百貨公司上來的人又擠滿了車廂。她什麽都沒注意，眼睛一直向外，緊盯著胡啟東和李婉婷。

兩個人站在路邊打車——想必是市中心地段停車難，所以他們沒有開私家車。

公共汽車漸行漸遠，兩夫婦消失在林葉子的視線裏。

林葉子的眼光漠然地收回，眸子裏沒有焦點。

她回到家，打開燈，自手袋裏拿出手機，將包包扔在沙發上，拿著手機擺弄，戴上耳機聽在星巴克給李婉婷錄的那段錄音，眼前閃過她一記耳光把她打得轉了一百八十度的鏡頭。

她蜷縮在沙發一角，像一隻受傷的小貓。

改日林葉子上班，正埋頭工作，殷勤做了一杯咖啡放在她麵前說：“昨天喝你一杯，今天你喝我一杯。”

林葉子嚇了一跳，抬頭驚訝地說：“殷經理，你這是——”

殷勤撓頭道：“不好意思，昨天你跟我打招呼我根本沒聽到。今天如果再有這種事發生，麻煩你不要計較，等等我，我送你回家。”

林葉子一笑，露出整齊的貝齒：“殷經理你說哪裏話，我乘公車也很方便，公司給我多發些車貼就可以了。”

殷勤伸出雙手不住地擺動：“你千萬別叫我殷經理，我雞皮疙瘩掉一地。”

林葉子的眼睛瞪得像問號：“那叫什麽？”

殷勤道：“要麽叫小殷，要麽叫阿勤。”

趙迦楠路過，湊過頭來說：“你叫他亂彈琴，沒錯的，錯了找我！”

殷勤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周圍的看到的都笑彎了腰。

林葉子很喜歡這個年輕公司的工作氣氛。這裏的人都年輕，朝氣蓬勃，沒有什麽等級觀念，自然親切。博望集團總部是個傳統的公司，等級鮮明，年齡層次不同，輕易不能越界，氣氛比這裏壓抑。她初來乍到，帶著在博望集團養成的某些習慣，很多人都說受不了她年紀輕輕說話卻老氣橫秋。

氣氛輕鬆，精神愉快，累一點苦一點也心甘情願。

趙迦荑過來，要迦楠、殷勤和她一起修改公司發展報告，需要林葉子將前些天整理的資料都搬到會議室，並在旁邊協助查找。

林葉子的資料做得分門別類，井井有條，一找就找到，趙迦荑拿著數據一邊跟兩個負責人校對，一邊修改報告。

趙迦楠問：“洋山芋，這幾天你走馬燈一樣帶著人來看，有沒有談成幾家？”

趙迦荑道：“哪有那麽容易？風險投資公司也有自己的製度，他們也要回去研究比較，不是一個人可以排版的。對了，這個周末你和殷勤跟我去上海湯臣打高爾夫，是請一家風投公司的另一個老板。”

趙迦楠一聲慘叫：“可憐我年紀輕輕要犧牲色相陪著老頭們玩這種老人遊戲！”

趙迦荑聲音高了兩度，惡狠狠地說：“什麽？人家還四十不到，你叫人家老頭？”

趙迦楠嘀咕：“四十還不老？！”

在他眼裏，三十五已經夠老，何況四十乎？世界是年輕人的，這些老家夥早該退休回家養孩子去了，為什麽還要決定他的生死命運，事業前途？

林葉子跟殷勤相視一笑。

趙迦荑轉頭看看林葉子，若有所思地問：“葉子，你酒量如何？”

林葉子趕緊推擋：“我酒量不好！”

趙迦荑說：“周末你也跟我們一起去上海，到時候見機行事。”

趙迦楠仰天長歎：“天啊，不僅僅墮落到我們要出賣色相，居然還要女員工出賣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