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園
寫痛，你寫得過偶麽？
一下飛機奔向你。
周孟春這次的出差收獲很大。他在美國讀書的時候，看見周圍的死黨哥們兒走馬燈似地忙忙碌碌來來去去地拍拖，今日跑到人家門前坐冷板凳，明日載著女孩高速公路飆車，隻覺得熱鬧紛繁，並沒有什麽具體心得。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周孟春隻看見熱鬧，看不出門道。
這次在上海，吳孝嚴和麥奇文手把手麵對麵耳對耳地給他上課，他才知道原來拍拖的學問如此之深，比桃花潭水深千尺都深。
比如麥奇文為了幫這位兄弟不惜出賣自己的隱私，陳述當年吳孝嚴曾經打動過自己的光輝事跡——自國外出差回來，一下飛機不是先回自己家，而是直奔她的公司等她下班，塵滿麵，鬢如霜，把她感動得一塌糊塗，熱淚肚中流。
周孟春疑惑地問：“塵滿麵，鬢如霜？”他轉頭看看自己的老大哥，覺得他人到中年頭發還沒白，怎麽二十來歲的時候頭發反而是白的？莫非他使用了某種廣告上的神奇護膚品，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麥奇文笑著解釋：“當時陰天啦，他站在大辦公室裏，朝北，光線有點冷，照在頭發上有反光，感覺上很滄桑的樣子。我就是上他當受他騙啦。”
原來如此。
周孟春說：“哦。”
麥奇文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必要交待清楚：“你不能到小曼家去。第一，你飛北京的時間是上班時間，她不在家，你去了隻能感動小曼媽，感動不了小曼，白費勁；第二，就算是小曼在家，你跟她住樓上樓下，先去她家是順路，不能讓她感動。所以你要去她公司接她下班，這樣才能讓她感覺你很重視她，在你心中她排第一位。”
如果她不說，周孟春這個呆瓜很有可能會拖著行李箱上門去感動小曼媽。雖然說娶老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娶丈母娘，可是女孩本人不點頭，丈母娘一百個願意也沒有用。萬川歸海，大江奔流，現在的主題是李小曼，不是小曼媽。
周孟春到目前為止還沒親口承認愛上李小曼，他既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一邊喝酒一邊做哲學家沉思狀。麥奇文知道這課他已經聽進去，也就不在意他口頭上承認不承認。
於是那天周孟春一下飛機，在機場排了半天隊打了出租直奔李小曼的公司。
要裝作飛機的點剛好跟她下班的點吻合，他還要在她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裏坐一會兒。
一杯咖啡下肚，他似乎精力也回來了，勇氣也回來了，雄赳赳氣昂昂地掏出手機撥號：“小曼，我從外地出差回來，我請你吃晚飯吧。”
李小曼的聲音有些急促：“孟春？我說怎麽幾天不見你，你出差了？那多辛苦啊，你先回家吧，到我家吃晚飯，我媽在家呢。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班呢，你們別等我。”
李小曼覺得自己比周孟春幸福多了。老媽在這裏，不管多晚回家，總有熱湯熱水等著自己。
周孟春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拚命回憶吳麥語錄。當時麥奇文說：“我在辦公，他就在旁邊安靜地等我做完——”
於是他說：“小曼，我快到你公司樓下了。我等你下班好了——”
可是李小曼接下來的回答差點讓他背過氣去：“你到我公司了？我今天不在公司，我在錄影棚做節目！”
周孟春拿著手機，當場石化！
李小曼說：“孟春，你先回去到我家吃飯，早點休息吧。我掛了，我正忙著呢。”
周孟春聽到那邊有人在叫李小曼，她答應一聲匆匆忙忙收了線。
他徹底呆了，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手機還貼著耳朵，眼睛卻望著窗外發呆。
正式上下班的高峰期，窗外行人匆匆。此時正是季節轉換的時候，白天一天天地延長，夜晚一天天地變短。愛美的女孩已經換上裙裝。無論穿裙也好著褲也好，每個人都快步地走著，奔向一個叫做“家”的地方。那裏也許有妻子，有丈夫，有爹娘，有可愛的孩子。活了三十多年，他頭一次感到自己住的那個地方不能叫家，隻是一間房子，裏麵有家具，可是沒有生命，開了燈也是一室的孤寂和清冷，隻得他和他的影子相依為命，永不分離。
他忽然非常地不喜歡回家，不想回家。
或許，他該先去李小曼家跟小曼媽一起吃晚飯？小曼媽是多麽有親和力的山東大娘啊，她一定會在溫暖的燈光下給他端上熱騰騰的飯菜，那怕隻是一盤餃子，一碗麵條，也勝過外麵的山珍海味。
周孟春拖著小小的行李箱在李小曼辦公樓下像隻拉磨的驢子一樣轉著圈地打轉。如果有熟人看見，把他的眼睛蒙上，前麵再吊根胡蘿卜，他多半能隨著慣性不斷地轉著走下去。
他的思想在激烈地鬥爭，是追到李小曼正在錄製的攝影棚去，還是打道回府到李小曼家去吃小曼媽的山東大包。
他很想去攝影棚看李小曼怎樣工作，可總是下不定決心，兩腿發抖，感覺像要癱瘓一樣。
想打到回府去吃山東大包又心有不甘，雖然小曼讓他內心平靜，靈魂安寧。
手機響了，他鬆了口氣——最好是老板讓他十萬火急連夜匯報工作，這樣他除了遵命別無選擇。
無論什麽都沒有飯碗重要不是！
可惜不是老板，是麥奇文這個老妖婆的奪命追魂槍隔空殺了過來：“孟春，怎麽樣怎麽樣？到小曼公司了沒有？”
周孟春硬著頭皮如實匯報：“小曼不在公司，在攝影棚。”
麥奇文的聲音像鞭子，抽打著這位老好人：“那你還不快去攝影棚？！”
周孟春一陣陣地出汗：“啊？噢！”
剛收了線正要打車，忽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攝影棚的地址，他立刻收回手，抓耳撓腮——是直接打電話問李小曼，還是致電到她公司去問？
手機又響，還是麥奇文的聲音：“你有筆嗎？我把攝影棚的地址給你。”
周孟春喜出望外，連忙掏出紙筆記下。麥奇文說：“老弟，我可是送佛送到西天了，能否功德圓滿全看你的了。”
周孟春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收線。
他伸手攔出租。
可是上下班高峰時間，出租車供不應求。第一輛車被一堆時髦的小姑娘半路攔截，他一個大男人不能跟女人搶，讓過。第二輛車來了，一個強壯的男子半路攔截，周孟春正欲說什麽，隻見那男人往後一指，說：“這位大哥，抱歉抱歉，我們公司同事肚子疼，要送醫院急診——”隻見另外一個男孩扶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自大門出來。周孟春隻得讓過一邊說：“不客氣，你們請先。”
大漢跟男孩把女孩扶進車子，一起鑽進去，衝周孟春拱手：“謝謝了！”
這時候手機又響，又是麥奇文，周孟春撫額，摁下接聽鍵，隻聽她在那邊急急忙忙地說：“孟春，我想起來了。在香港，那些男人追藝人，去拍攝現場探班，都買些水果或者盒飯或者宵夜帶過去給劇組吃，籠絡人心兼宣示主權，你可以參照執行。”
周孟春抹把臉，答應說：“明白。”
於是他先去一家常去的點心店買了一大堆點心，等到他趕到攝影棚，已經接近晚上 9 點。錄影棚裏人來人往，正忙得不可開交。周孟春找了個隱蔽的角落，看見李小曼一向披著的頭發被一根很普通的橡皮筋紮在腦後，兩腮紅紅，眼睛發亮，手裏的一疊稿子卷成筒，指東打西，說話沒了往日的斯文，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又快又脆。
她說：“燈光再往右邊打打，盡可能調亮。好像還差點，那邊再豎快反光板，對，對，這樣就好。”
“陸泉，你去後邊看看三心草她們，準備好了沒有，可以開始了。”
陸泉說：“我忙著呢，你讓別人去。”
李小曼手中的稿子落在那長著一雙大眼睛長睫毛的頭上，嗬斥：“讓你去你就去，囉嗦什麽！”
那陸泉好似給這一罵，皮緊了肉也緊了，渾身舒服了，屁顛屁顛地往後麵跑。
額頭上一縷頭發掛下來，滴著汗水，李小曼掏出紙巾擦擦，匆匆走進調控室，關上門，帶上耳機對著話筒發號施令。
現場頓時安靜，燈光暗下來。
音樂響起，三心草和女嘉賓從後台走上前台，燈光由暗轉明，掌聲響起。
周孟春對主持人和娛樂明星沒興趣，他轉過一角，目光盯著調控室內的李小曼。
李小曼神情專注地盯著現場，用心地關注著錄製的情況。她的表情嚴肅認真，透著一股專注和幹練，跟往日那個慢吞吞，漫不經心，做什麽都慢一拍的李小曼天差地別，好似兩個人。
周孟春忽然覺得自己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孩了。她是誰？
愣是想不通為什麽小曼對林威沒有絲毫抵抗力。。。身邊好幾個帥哥，隨便抓一個也比他強啊。對一個始亂終棄的男人有啥好留戀的啊？不玩死他都對不起人民！
玩了，沒戲啦？
這個周孟春得踢他PP才行。不過啊，小曼變得幹練和果斷，不是對這個周孟春的慢吞吞有互補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