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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這鄉土跟貴族兩個詞,你扒開所有的字典,連縫裏都搜遍了也搜不出什麽聯係來,可是這兩個詞,偏偏在蜜瓜老爸身上不著痕跡地合二為一了。
鄉土,是老爸的感情;貴族,是他的精神氣質。
老家在膠東的貧困山溝,那真是個鳥不拉屎,漫山遍野都是碎石塊的窮山溝,貧瘠的土地隻能種些玉米,小米,高粱等耐旱作物,在萬惡的舊社會,所謂地主也隻能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吃頓白麵。俺家的先祖,是從四川或者雲南某地一路乞討過來的乞丐兄弟,這個小山溝實在不適合人類居住,所以大約無人居住,於是這兩兄弟搭個棚子定居下來,在石頭縫裏開墾荒地,漸漸演變成一個數十戶人家的小小村落。
村子裏的人家,除了兩三戶外姓人,其餘的全是一個姓。
爺爺家當年大約算地主吧,仍然不能養家糊口,爺爺的爸爸在大連做生意,跟奶奶的爸爸定下親。爺爺那時在縣城念書,當時的文化算知識分子,接受了地下黨的鼓動,宣傳抗日,日本人打來的時候怕遭到報複,於是投奔了共產黨加入革命隊伍,抗日去了。
後來在姑奶奶的支持下,奶奶帶著父親和二叔千裏尋夫,找到了隊伍,跟著部隊輾轉流離,解放後又跟著部隊留在上海。
蜜瓜老爸在部隊的時候就從了軍,跟著文功團混。老爸說他小時候虎頭虎腦很惹人愛憐,在《血淚仇》裏出演小栓子,演得太逼真太煽情,看演出的老鄉們把銅錢劈哩叭啦地往台上扔去,自然他功不可沒。解放後八一電影製片廠的廠長就是他當年的文功團團長。
老爸曾經驕傲地說:“我那個時候就參軍了,跟你二叔不一樣。他沒參軍,他是家屬!”
聽者無不大笑。
說起這話,是因為臨界退休的時候,如果把他的這段資曆算進去,他可以享受離休待遇。解放後他因為年紀小,進入南京幹部子弟小學念書,軍旅生涯被迫中斷。當年的老同事老戰友各奔東西,七零八落,如今找起來頗費功夫,無人給他證明,所以直到退休,他的離休待遇也沒辦成。
父親很早的時候就變現出對繪畫的熱愛和這方麵的天才。一開始的時候,完全是愛好,大約會有人指點(部隊裏人才很多),但是專業訓練談不上,全憑他自己自學,隨身帶著紙筆,一有時間就畫,逮著什麽畫什麽,杯子,茅草,桌椅以至人物。
進了小學,這方麵的訓練稍稍正規,環境也好了不知多少倍,他畫得更起勁,還頻頻向報社和雜誌投稿,賺取稿費——當時爺爺一個人的工資養五、六個孩子,一個老婆,一個丈人還資助一個遠房親戚,條件艱苦可想而知,但是老爸因為有這樣的賺錢渠道,一點也沒感到窘迫,每次回家探親,還能給家裏買東買西,這一點上,老爸從小就有貴族派頭。
後來老爸進入專業美術院校的附中,一路大學地上去,成績優秀,一度被選留蘇,中蘇關係破裂沒去成,畢業的時候以畢業創作一舉成名。
說父親鄉土,是因為他無論處在什麽環境,一直保持著對家鄉的熱愛。念書的時候有下鄉體驗生活,他跟老師磨破嘴皮,不隨班留在江南農村,寧願自己貼錢回到家鄉的山村。老爸在姥姥家是貴客,不僅僅是山東人比較尊崇女婿,還是因為他人緣太好,每次回村都跟老農們打成一片,坐在炕頭喝酒聊天談得津津有味,從未表現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鄉親們都愛親近他。他還自學針灸,在自己身上紮完了在蜜瓜老媽身上紮,鄉親們有個什麽小毛小病頭疼腦熱,他手持銀針一往無前地紮下去,居然沒紮死人,可喜可賀,鄉親們不出門而治病,對蜜瓜老爸更加愛戴。
小時候蜜瓜隨老爸走南走北走東走西,每到一處,都有無數朋友請客吃飯,把小蜜瓜吃成胖子不說,還暈頭轉向,叔叔伯伯叫得暈暈乎乎迷迷登登。
這一點頗似小蜜今天的感覺。蜜瓜剛到卡爾加裏被朋友請去吃飯 PARTY ,小蜜瞪著眼睛驚奇地問:“媽媽你剛來,怎麽認識他們的?”
不同的是小蜜可比當年的蜜瓜自我感覺良好多了——看到蜜瓜一會兒一個郵包,問:“媽媽,她們給我禮物是不是因為我太可愛了?”
蜜瓜老爸就是這樣一個人——春運的時候火車票緊張,老爸把僅有的座位讓給妻兒,自己拿張報紙一鋪躺進座位底下呼呼大睡,醒了還讓“鋪”於婦孺:“蜜瓜你要不要睡?我讓給你,可舒服了!”
小蜜瓜華容失色神情慘淡做淑女狀連連搖頭:“呃,不,我坐著蠻好。”
老爸貴族的精神氣質,是他對事業執著從不放棄,寵辱不驚,得失不計,從不做小人算計、諉過。
很多單位裏有這樣一批人,專業上不去,以搞人事關係,溜須拍馬,走行政路線取巧往上爬,對有本事的同事打壓,銜製,穿小鞋,處處設置障礙。而老爸偏偏又是隨和好說話的一個人,人家給他穿小鞋他還不覺得,處之泰然。
那同事拿他的作品送人,他不吭聲;自己有公家分配的相機,把分配給老爸的相機一借不還,老爸也不催促,直到老媽在旁邊看了都忍無可忍,出麵討要,他還怪老媽多事。
老媽長歎一聲——你爸這人,給人欺負死了還自得其樂。
文革的時候,江青一聲令下,報紙雜誌取消了給作者的稿費,單位裏也抓革命不生產,於是很多作者放棄了專業,整天打牌遊蕩浪費人生。據老爸說,有稿費的時候是作者拍編輯的馬屁,沒稿費的時候是編輯拍作者的馬屁。不管有沒有稿費,老爸一直堅持畫畫,隻要編輯有要求,他從不推辭,總是又快又好地交稿。
蜜瓜小時候讀的兒童讀物,很多都是他畫稿的雜誌編輯免費寄來的,一期一期,從不間斷,大多數都是上海的雜誌,質量沒得說。
文革結束後百業待興,稿費也恢複了,蜜瓜老爸那些看似盡義務的播種,不期然帶來豐碩的果實。蜜瓜的老爸老媽從來沒為錢起過爭執發過愁,因為第一,蜜瓜老爸會賺銀子,收入水準高於一般拿工資的;第二,蜜瓜老媽勤儉持家,在資助親戚和自家生活中平衡得很好;第三,蜜瓜老爸這個人實在是一顆被埋在土裏的鑽石,人品高尚,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家裏的主要勞動力而沾沾自喜,自覺高人一等,對於贍養蜜瓜姥姥這邊從無怨言,也從來沒說要兩家父母一碗水端平——因為蜜瓜爺爺是南下幹部,待遇優厚,福利周到,根本沒有辦法跟一個農村老太太端平。
可是文革中打牌荒廢了業務的那些人,再撿起畫筆覺得手生,專業幾乎荒廢了。
因為自己老爸的例子活生生地擺在眼前,我一直跟小蜜爸爸說,不要去投機取巧搞行政,專業硬比什麽都硬。一個人的人生那麽長,要把眼光放長遠一點。老爸退休後,因為名聲在外,一直退而不休,給這個學校聘去,給那個學校聘去,待遇優厚,眾星捧月,可是那些專業不行靠行政上去的人,一退下來寂寞無邊,誰人知道他們是誰人?
你是黨委書記又如何?國務院的終身津貼不是發給黨委書記的。
轉眼間老爸七十多了,已經完全退下來。可是他的事業就是他的愛好,他的激情他的生命,他可以終身做,做到生命的終止。
我現在最想完成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能陪著老爸走遍中國的山山水水,合作一本專輯——《正在消失的中國》。
希望有天能夠心想事成。
就是就是,我小時候白白胖胖大家都說我可愛,後來長大了還是白白胖胖就很受了一些打擊。裙子稍微短一點衣服稍微緊一點就招人恥笑。往事不堪回首啊!
小蜜小時候能吃,所以白白胖胖。蜜瓜小時候營養不良,黑黑瘦瘦。
你說什麽世道!小時候白胖穿得暴露漂亮,長大了要瘦瘦的穿了暴露漂亮,俺剛好長反了,從來不敢穿暴露裝。。。
蜜瓜好福氣,有這麽好的爸爸,很羨慕你呀!我們中很多人和父母的關係可能“敬”多過“愛”。像蜜瓜這樣和父母貼心,真是難得。
激動呀!這麽個慈眉善目的MM,跟俺當初看瓜那些被馬賽克蓋掉的照片感覺一樣。虎頭虎腦的小蜜,一看就是個聰明孩子。好可愛!謝謝分享。
澄清一點——畫中人乃蜜瓜與小蜜是也!!蜜瓜老媽可比蜜瓜漂亮20倍,嗬嗬。
不過這幅畫蜜瓜老爸爸蜜瓜給“美化”了一下下,嗬嗬。
I agree with you.
I guess they are buby Migua and her Mom.
會不會俺眼神有問題,這畫兒上的女子,怎麽有些眼熟?
趕快行動吧,期待你們父女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