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曼家窄窄的老式客廳熱氣騰騰,李小曼跟吳珍珍和井小景圍坐在一起,一邊涮著火鍋,一邊喝著酒,一邊熱火朝天地聊天。
沒有比較就沒有提高。她在北京的宿舍寬敞舒適,新式的設計,客廳和飯廳都明亮寬敞,讓她感覺自己家這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老式公寓樓實在太過狹小淺窄,稍微來個客人就騰挪不開。
所以她那日跟父母說,等她工作穩定了,把這房子賣了做首付,買個稍微大點,房型好點的新式樓盤,她來還貸款。
哪怕還是兩室,起碼廳要大一點,客廳與餐廳分開。
小曼爸小曼媽嘴裏說不用不用,這房子夠住,心裏卻美得七彩肥皂泡亂冒——隻要女兒有這麽一片孝心,買不買房子都值了!
濟南這個城市土是土點,可是人情味濃,過年氣氛濃厚。李小曼年二十九放假回家,立刻跟跟媽媽一起逛街采購新年衣服——其實她的現在不需要等到新年才采購衣服,但是為了喜慶,買點小東西意思意思,討個吉利。大年初一、初二她四處走親戚拜年,初二晚上約了吳珍珍和井小景小聚。
吳珍珍起色稍好,略微長肉。說起她那分居的前夫,她絮絮叨叨:“你走之後他又纏了我幾次,看我們家立場堅定,他軟的不行來硬的,跟我爭房子。這部春節他回老家過,總算讓我耳根清靜點。唉,小曼,你說我慘不慘,賠上那麽多年青春,存款花得精光,就一房子他還跟我爭,你說這是什麽事兒啊?他還是男人不?有時候我想,幹脆不離了,就這麽跟他耗著!”
李小曼勸她說:“算了算了,你跟他耗著,你有什麽好處啊?你不是也不能重新開始了嗎?你不是想要個孩子嗎?你這麽耗著,怎麽要孩子啊?”
井小景連連點頭附和:“是啊珍珍,你耗著他不是也跟自己過不去嗎?來來,喝點酒咱們說點高興的。”
李小曼這次看到井小景,感覺他是真的瘦了很多,差點都認不出來了。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就想個普通發胖的中年人,但是以前基礎太過龐大,瘦了之後多餘的皮肉掛下來,看上去顯得有點怪怪的。聽他說起自己胳膊上多餘的皮肉象京劇的水袖,一甩能甩老遠,吳珍珍很起勁地鼓動他脫了衣服給她們看。
呃,現場脫衣舞?李小曼說:“珍珍,你,你不要這麽色情好吧?”
吳珍珍催促井小景:“給我們看看給我們看看。我們女的還沒害羞,你個大老爺們害羞啥?”
李小曼晃了晃,差點暈倒在地。
井小景死命不肯,象個被暴力逼到角落裏的受害婦女那樣緊緊地掩護著自己的衣服,而吳珍珍死命地要給他寬衣解帶,當下一個坐著往椅子裏退,一個站起來步步緊逼,煞是好看。
井小景仰天長歎:“天哪,現在的女人怎麽這麽厚顏無恥?”
吳珍珍也仰天長歎:“天哪,現在的男人怎麽都這麽羞羞答答?”
李小曼笑得差點鑽桌底下:“小景,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就從了珍珍吧。要不這樣,你脫一隻胳膊,就一隻胳膊!”
小曼媽上來添菜,忍不住笑:“你們這些孩子,真能鬧!”
最後井小景被逼無奈,隻得站起來脫襯衫,想露一隻胳膊,吳珍珍眼疾手快,一把扯下整件襯衣,井小景一半驚嚇一半受凍,抱緊雙臂。
李小曼和吳珍珍一邊扯住一隻胳膊仔細看,隻見他臂上的贅皮掛下來,恰似穿了一件大得太多不合身的人皮襯衫,輕輕一拍,象秋千似的蕩來蕩去。
井小景掙脫兩個色魔女的手腕,揀起衣服套上。
李小曼說:“現在還好,有衣服遮著,你夏天怎麽辦?”
井小景自火鍋裏撈魚丸,邊吃邊說:“醫生跟我建議,等到體重減到數,去做外科手術把贅皮割掉。”
李小曼和吳珍珍大眼瞪小眼,同時打個哆嗦。吳珍珍問:“那要很多錢吧?會不會留疤?”
井小景嘟著嘴說:“這算美容手術,醫生會有辦法的,但是收費也高。不過我媽說貴也要做。”
胖子之所以能成為胖子,很大的原因是社會活動少,社會活動少的孩子能存下錢。這幾年井小景的工資都是小景媽保管,支付這個手術沒啥問題,況且小景媽愛子心切,就算兒子沒錢,也會自己掏腰包貼他。
隻要兒子能跟正常的孩子一樣社交生活交友成家生兒育女。
可憐天下父母心。
井小景說:“我媽現在到處打聽好的整容醫院,說不定到時候我要去北京做呢。”
吳珍珍高興地說:“那多好那多好!讓小曼給你送飯!”
呃,李小曼心說,珍珍你知道不知道北京有多大。
好在井小景說:“我們家在北京有親戚。人家小曼現在在外資企業工作,哪有時間啊!”
李小曼差點說理解萬歲。
說道外資,吳珍珍好奇地問李小曼:“你們平常說話,是不是中文中夾著英語單詞做假洋鬼子狀?小曼你現在英語練得不錯了吧?”
李小曼說:“呃,去了才知道差距。我現在被逼上梁山自學呢,詞匯量比以前大了些,一篇文章讀下來,不查字典連蒙帶猜能明白個八九不離十。”
吳珍珍歎口氣說:“小曼,我打算過完春節去參加口語班學英語。”
李小曼吃驚地問:“怎麽了珍珍?你想出國啊?”
吳珍珍說:“我以前覺得,女人嘛,過過日子帶帶孩子做做家務,外頭讓男人去拚,夫榮妻貴,所以一直在支持我們家那位,自己不上進,專業啊英語啊全丟了,單位裏混日子,到現在還是小科員一個,科級都沒掙上去。現在要離婚了,夫都沒有了,妻還怎麽貴啊?像我這樣的,又不是傾國傾城之貌,離了一個人,後麵還有一隊等著。我現在被逼得隻能自己靠自己了。我前一陣跟我們院辦主任聊天,他說我們學院要成立一個單獨的外事辦公室,歸院辦管。他一直挺喜歡我的,說讓我把口語練練好,拿個啥證書,到時候把我調過去,隻要我做得好就提我做科級。我這把年紀,無論如何要拚一拚了,很可能是最後一班車了。”
李小曼鼓勵她說:“那多好啊!你在單位裏有人脈,比兩眼一抹黑的人強太多。珍珍,你別等假期結束開學了,你現在就要開始加強閱讀,增加詞匯量,等開學立刻報口語班,事半功倍。”
井小景頻頻點頭:“是啊是啊,這新單位說成立就成立,你要分秒必爭。”
李小曼遲疑了一下,又說:“珍珍,你要是不想離就別離了——”
吳珍珍哭了,斷斷續續地說:“你以為我想離啊?這次是我爸媽無論如何讓我離。他們說得也有道理,人家母子兄弟,血緣關係割不斷,他爸去世了,他弟弟沒出息,他媽隻能靠他養老了,他不可能丟下他媽不管。如果他媽是個通情達理的,我要是不給她養老讓我出門撞汽車,下雨天讓雷劈死。可是他媽又是個蠻不講理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又是個大孝子,我爸媽說我將來無論如何鬥不過這一家人。他們現在讓我回去,好話說盡,沒幾天又會舊病複發。我媽說他們單位以前有個同事,跟我情況差不多,年輕的時候跟婆婆鬧翻不來往,也是老公求她回家,誰知道四十歲以後男的發達了,就把老婆給甩了,罪名就是老婆不敬公婆——小曼,你說這男人損不損啊?老婆不敬公婆,你二、三十歲的時候怎麽不跟她離婚?把她拖到四十多人老珠黃拖兒帶女沒人要的時候倒打一耙,什麽人啊!”
李小曼打了個寒顫。井小景低頭慚愧地說:“這男人根本不是爺們兒!”
吳珍珍說:“後來我想也是哈,等著他到四十歲翻臉來甩我,還不如我現在趁著年輕離了算了,不管怎麽說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你說是不是小曼?”
李小曼連忙起身給她和井小景斟滿酒杯,說:“是,是,珍珍,喝酒暖暖身子。”
吳珍珍喝下一口,絮絮叨叨地叮嚀:“小曼,要是在以前,我肯定整天催你嫁人。現在我感覺不一樣了。咱現在過得蠻好的,又不指望人家養你,不碰到合適的,咱寧可不嫁!咱寧可剩著!!”
李小曼連忙端著杯子跟井小景碰一下抿一口說:“是是,珍珍,咱不碰到合適的就不嫁!”
吳珍珍喘一口氣問:“那你有了男朋友沒有?”
呃,一邊說別急著嫁,一邊又關心人家有無男友,這是自相矛盾啊還是八卦啊?
井小景顯然亦十分關心,假裝不在意地低頭吃菜,卻豎起耳朵留神靜聽。
李小曼倒非常坦然:“沒有啊。我的生活很單調,上班下班健身,三點一線,又沒有親戚介紹,沒有機會。”
吳珍珍叮囑:“有的話戀愛談談無妨,結婚一定慎重。”
那日聚會結束之後小曼送兩人出門,小曼媽和小曼爸一邊收拾桌子一邊感歎:“這個珍珍太命苦了!”
“你說她跟小景不是蠻好的嗎?你看她跟小景有說有笑一點也不避嫌。”
“瞎說,小景媽不一定願意,珍珍怎麽說也是離婚的。”
“又沒孩子,離婚也不算什麽。”
“我看你瞎操心!自己孩子還沒著落呢,管人家的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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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不容易才爬上來。不知道是文學城的問題還是俺電腦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