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快看到了李小曼的留言,卻一直沒有回複。
因為她根本沒法回複。兩個洋帥被李小曼放飛,“蘿卜”同學黃鶴一去不複返,了無蹤跡何處尋?“耐心”同學倒是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徘徊來徘徊去,把她這個紅娘搭進去。讓她怎麽跟李小曼解釋?告訴她“耐心”同學現在正跟我火花亂迸中,閑雜人等切勿靠近,否則後果自付?
再說她這幾天為跟鍾兆辛談判焦頭爛額,實在沒有時間沒有心情關心別人。
鍾兆辛這幾天竭盡全力想挽回陳明快,每天下班早早回家,沒活找活幹,沒話找話說,不過年不過節不過生日不過結婚紀念日,卻買回大把的玫瑰獻給親愛的老婆。可是陳明快的一顆心好似鐵打鋼鑄,咬定青山不放鬆,鍾兆辛跟她談情說愛,她跟他談分居離婚協議,建議兩者合二為一,條件談妥後,時間一到,自動生效。
鍾兆辛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女人狠起來會這麽狠,他怎麽努力都挽不回她那漸行漸遠的心。
談崩的時候,不再是鍾兆辛憤然起身,而是陳明快決絕地上樓,把臥室門關上。
鍾兆辛跟上去敲門,轉門把手試圖進去再談,卻驚異地發現陳明快已經把門把手換成帶鎖的,鎖上了這扇以前永遠等待他的門。
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慌亂和絕望。他深刻地感到自己忽視這個家,忽視老婆太久了。家裏的電氣開關,廚房水管龍頭,門鎖等這些東西,以前都是由他一手經辦的,陳明快一向不懂這種機械的玩意兒,可是最近一段時間,似乎她從來沒喊他修過什麽東西,甚至搞到她要把臥室的門加鎖,並且自己動手換鎖。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換的。
她要換的不僅僅是門鎖,她還要換老公!
鍾兆辛悶悶地回到自己的臥室,仰躺在床上,感覺天旋地轉,世界一片黑暗。
那個時候,陳明快在自己房間整理各種文件。以前她跟鍾兆辛的文件都是合起來放的,因為她是會計,家裏報稅,跟政府部門打交道的事情都歸她管,現在她一一分門別類地放開,他的歸他的,自己歸自己的,分別放在不同的盒子裏,貼上標簽。
接著整理到那些舊照片。有她跟鍾兆辛戀愛時候的一部分,那個時候他們在國內,一有假期,鍾兆辛口袋裏隻要有點鈔票,他就會叫上她一起去背包遊,杭州南京,泰山黃山,因為他們一南一北相隔千裏,為了節省時間多相處,大部分的旅行都是乘飛機,住的卻是小旅館,吃的是大排檔,兩個人也沒覺得多苦,傻樂傻樂的。
再後來結婚去香港,出國,念書,工作,生孩子,總是在搬家,總是在漂泊,也沒覺得苦,隻要相愛,即使沒有錢,擠在學生公寓裏,假期開著破車出去玩,也沒覺得有多苦。
可是為什麽日子過好了,生活舒適了,兩個人卻越走越遠,要到了分手的地步了呢?
陳明快翻著那些照片,感歎時光如流水,一去不複返。那個時候他們多麽年輕,多麽陽光,多麽樂觀,隻覺得這世界有那麽多可愛的風景等著他們去發現,去欣賞。那些在風景點的照片,大部分是高高大大的鍾兆辛攬著她的肩膀,做替她正風擋雨狀,而她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胸前,像小鳥依人。
要是北京那考 G 考 T 的哥們兒見了,打死都不相信陳明快會有這樣的女人味。
再後來,孩子出生的照片,鍾兆辛初為人父,表情是那麽溫馨和新奇。他抱著初生的兒子,笨拙得像抱了顆定時炸彈。
往事如潮水,霎那間湧上心頭,一幕一幕像電影一樣在陳明快眼前播放。
太多的共同歲月,太多的共同回憶,這麽多照片,要不要分?怎麽分?有些老照片連底片都找不到了,給他還是給她?
真的要斷的時候,陳明快的心一點一點地軟化,堅硬不起來了。情如雨點,要斷難斷,抽刀斷水,水流得更快。
翻過一頁,陳明快鼻子發酸;再翻一頁,陳明快眼圈發紅;接著一頁,陳明快的眼淚紛紛落下,打在塑料封套上。
鍾兆辛為什麽不是那些家暴的男人?他為什麽不是虐妻的男人?他為什麽不是小氣極品的猥瑣男?這樣她可以恨他,可以走得毫不內疚,走得了無遺憾,走得決絕不回頭。
為什麽他不是呢?數月前她還覺得他暴烈,他冷淡,他可惡,可是為什麽翻著這些照片,他的那些可恨之處都不見了,留在她心底的,隻有那些溫馨美好的回憶?
那一年在北京,她深夜遲歸,取鑰匙開門,不經意地碰到一毛茸茸的腦袋。那個柔軟的腦袋蠕動了一下,揉著睡意朦朧的眼睛,借著微弱的燈光看清楚陳明快,展顏一笑:“你回來了?不好意思,我坐在門口等你,不知道怎麽睡著了。”
那一刻,他是多麽真誠多麽陽光多麽溫暖的一個大男孩。
她眼前晃動著她跟他攤牌時候他驚愕的臉,他的痛苦與絕望,都毫無保留地刻在臉上。她以前覺得他已經不愛她了,她可以走得決絕,走得了無牽掛,可是事到臨頭,她為什麽感到如此艱難?
It’s hard. It’s not easy !這是納爾遜跟她用 MSN 聊天的時候告訴她的。他自己經曆過這種感情破裂結束婚姻的過程。
他們互換了照片,她曾經要求跟他見麵,他很理智地告訴她,在她的婚姻有個了斷之前,彼此還是不見麵的好。
因為那麽多年的感情,那麽多年的關係,那麽多年的牽牽扯扯,要一刀切斷實在太難。那種傷,那種痛,沒有人願意再經曆第二次。
當時她沒明白。她覺得她跟鍾兆辛已經完結了。他不在乎這個家,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她跑到他的房間尋求安慰,他一把將她推開。
她隻不過問他些許小事,他對著她怒吼,跟往日那個溫柔體貼的他截然相反,好像變了一張臉,從陽光男人變成一個焦躁的惡魔。
他讓她在那麽長的一段時間裏,感情上無依無靠,空空蕩蕩。別人一家人在公園裏享受陽光,而她像一個單身母親一樣帶著兩個孩子。
她以為他不愛她了,那麽她不想從他那裏乞求感情。
她不明白納爾遜所說的艱難。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在一起生活,靠的是感情,感情沒有了大家各自走開,不是很簡單的事嗎?合則來不合則去,這世界離了誰地球不照轉?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確實艱難。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為什麽這麽痛呢?難道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天長日久地相處,真的能產生一種叫做“親情”的東西?
要“親情”還是要“愛情”?
那一夜,陳明快在臥室的床上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第二天是周末,早上起來昏昏沉沉,也隻得強打精神爬起來給兩個小的收拾整理,伺候洗臉刷牙吃早飯。她沒看到鍾兆辛,以為他在睡懶覺。等她洗好碗把餐具往櫥櫃裏放的時候,發現台麵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麵是鍾兆辛手寫的字跡。
陳明快心跳加速,拿起來細讀。
“明快,你讀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我這幾天不斷地反省自己,覺得我這一段時間確實因為工作的原因忽略了家庭,也可能是在無意之中做了什麽錯事,傷了你的心。我想讓你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可是你堅持不肯,去意那麽堅決。沒有了你和孩子,我所謂的事業,所謂的研究又有什麽意義?
我的人生到此為止了。”
陳明快臉唰的一下紅了,渾身發熱,然後又唰的一下白了,渾身發冷。她不顧雙腿發軟,快步衝上樓,推開鍾兆辛的臥室,發現房間裏隻有一張空床,一向不收拾被褥的他,把那張床鋪得還算平整。
要不是雙手撐著門框,陳明快幾乎癱倒在地。
她把二樓的每一個房間推開來看,找遍了角角落落,都不見鍾兆辛的影子。
她衝下樓,打開車庫門,發現鍾兆辛的車停在車庫裏。
她慌慌張張地對兒子說:“你帶著妹妹到樓上遊戲室裏玩,千萬別亂動亂跑,有事趕緊打媽媽的手機,聽到沒有?”
兒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連連點頭。
陳明快顧不得單獨把孩子丟家裏犯法了,她穿上外套衝出門,在家附近的幾條路上一路狂奔,四處張望,尋找鍾兆辛。
眼前都是他去撞車,或者到後麵的那個山坡去跳崖的鏡頭。她一邊找著老公一邊牽掛著家裏的孩子,越走越惶急,最後也顧不得怕人笑話,高聲喊出來:“阿辛,你在哪裏?你給我回來,你不要做傻事!”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自家的窗後看她的熱鬧,會不會嘲笑她,以為她發了神經病。她現在隻有一個目標——把阿辛找回來,他不能出事。
走著喊著,她流下了眼淚。
在她站住找紙巾擦眼淚的時候,她感覺她被一個人抱住,伸進外套口袋的手被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這個懷抱如此熟悉,如此溫暖,散發著強烈的男人氣息。
“明快!不要離開我。我愛你,我愛孩子們,不要離開我。”他鼻子吸吸籲籲地,熱淚流進她的衣領,打在她的脖子頸上。
話說回來,我覺得陳明快和他老公還沒有到離婚的地步,看小鍾同學以前的表現還是值得留戀的,也相信他會深切意識到自己前段時間的過失,把老婆哄回來。
我倒覺得鍾同學不象你舉的那些例子裏的偽自殺。。。我想要麽香蜜瓜說的那樣他還沒有想好怎麽死,要麽就是他根本不想死,隻不過想通過這件事情讓陳明快真實地看到她自己內心對鍾是不是還有很深的感情。
其實鍾在麵對母親堅決維護媳婦的做法挺讓我欣賞的,這樣的男人在國男中得屬於熊貓級別吧?所以不是太希望他們分手。
不過這幾個人最後都沒有達到目的,該分還是分了。
有個女的,男朋友跟她分手,她就隨身攜帶一個小刀片,到男朋友實驗室找他;男朋友躲出去,她就找實驗室同學,當著實驗室同學麵在手腕上淺淺拉一刀,企圖靠輿論的力量把男朋友拉回來。開始把大家嚇個半死,後來也習慣了,看到她來,直接跑去急救包那裏拿創可貼準備好。
有個男的,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他就在聖誕晚上灌了幾口酒給女朋友打電話,說自己站在窗前,想要往下跳。女朋友嚇得魂不附體,趕緊跑過去,那男的好好地躺在床上,就是不勝酒力喝醉了而已。
還有個男的,追求一個女的未果,於是就吞了安眠藥。吞了之後,就痛苦地跑去女的那裏,說我吞了安眠藥。把女的嚇壞了,趕緊拖他去衛生間催吐,又打999報警。後來幾天那女的都嚇得精神恍惚,趴在地上抖。
想要通過自殺威脅別人嚇唬別人的,實在太可惡了。
你樂死我了!!
當時鍾同學可能確實不想活了,就是還沒想好怎麽死。
俺發現在西方自殺也挺不容易的。
哭了沒?沒哭俺跟你急!!
有些人善於吸取教訓,有些人屢教不改,不知道鍾同學屬於哪一類。
寫的好看。感動ING。。。
覺得鍾同學還是屬於可以被教育好的同誌嘛。不然還是不要分了吧。問題是,再回到一起以後,時間長了他會不會又回到一心撲在科研上的狀態呢?都說本性難移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