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娃的果園
寫痛，你寫得過偶麽？
對於見未來的婆婆，雖然吳珍珍和她媽的意見南轅北轍，可是有一點是一致的——那就是不用帶錢上門。珍珍媽說：“哪有小輩給長輩錢的？帶點好酒給老爺子，補品給老太太就可以了！”
吳珍珍說：“千萬別做壞了規矩——你還沒結婚就給錢，以後結了婚還得了？老頭老太生日，過年過節，不光要給錢，還要越給越多，所以啊，你還是從零開始吧！”
李小曼是個心地善良，從小受孔孟之道熏陶長大的女孩子，她不同意吳珍珍所說的，一見麵就給對方母子一個下馬威，先做規矩——人家同意不同意兒子娶你還不知道呢，你給誰下馬威呢？！她李小曼都成齊天大剩了，又不是二十出頭，青春美麗的小姑娘，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資本耍個性；她要在三十五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自然不能做那種自砸招牌的事兒！
錢文菲老前輩是怎麽教導她的？人家這個過來人這麽說：“做女人的，婚前要懂促銷，先抓住男人嫁了，再對他進行第二次改造；總之與男人的鬥爭就是十六個字——釣魚上鉤，誘敵深入，十麵埋伏，關門打狗。”
李小曼雖然沒想著將來要對周捷倫進行“關門打狗”的策略，但是她心心念念還是想留給他父母一個非常好的印象。
上門那天，李小曼出門買好了幾瓶高檔酒和一些電視裏常做廣告的補品和水果，周捷倫也到了她指定的地點，接她一起打車回家見父母。
李小曼穿的，就是那套吳珍珍跟她一起買的行頭，外套一件收腰的厚風衣，周捷倫對她的一套裝束很滿意，眼睛裏盛滿了笑意。
到了周家樓下，李小曼的心開始狂跳，幾次想奪路而逃。
周捷倫連拉帶拽地把她扯上三樓，推門而入。
先迎出來的是周老爺子，和藹可親，招呼李小曼坐下，嘴裏還說：“哎呀閨女，你買這些東西幹啥？上門吃頓便飯不用這麽興師動眾！”
接著，捷倫媽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從廚房迎出來，一邊讓兒子給李小曼倒茶，一邊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雖然老太太滿臉帶笑，可那目光銳利得能穿透牛皮，別說李小曼這嫩嫩的人的臉皮了。
李小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個個大得能穿珍珠項鏈。
她深吸一口氣，一邊道謝，一邊接茶，一邊把冒汗的手心往牛仔褲上擦。她屁股剛剛沾上沙發，耳邊就響起珍珍媽語重心長的聲音：“ 第一印象很重要，到見麵那一天，要有點眼色，看到婆婆做飯或洗菜什麽的要搭一把手。”
同時還有吳珍珍的殷殷囑咐：“你千萬別聽我媽的。當年我聽了她的話可是吃大虧了！第一次見麵，打下啥底是啥底。你要是第一次就給婆家留下了賢惠能幹的印象，那在人家腦海裏這印象可就根深蒂固了，人家以後就會照著這個標準要求你，你今後做的差一點樣人家就認為你是在偷懶或擺譜——到那個時候，黃河水都洗不淨你的悔恨！”
眼前閃過的是捷倫媽刀鋒一樣的眼神，她閉了閉眼，最終拚不過這穿透力勝過 X 光的目光，還是戀戀不舍地舍棄了那舒服的沙發，站起來走到廚房門口說：“阿姨，我來幫你吧。”
捷倫媽連忙說：“不用不用，我這就快好了。你坐，你坐。”這樣說著，手腳並沒有停止幹活，把李小曼往外推的意思。
李小曼挽起袖子說：“我在廚房裏還能陪您說說話！”
捷倫媽臉上綻開些許笑容，把芸豆遞給她說：“那你幫我摘摘芸豆吧。”
李小曼一邊摘芸豆，一邊跟捷倫媽聊天。捷倫媽幹活非常利索，動作快，嘴巴也快，沒一會兒把李小曼家裏的情況，從父母的職業到現在的住房，再到李小曼現在的工作都問得門兒清。”
李小曼剛進廚房的時候，周捷倫也跟進去討活幹，被捷倫媽轟出去：“去去，你一個大男人會幹什麽？去跟你爸把飯桌擺好，我們等下就開飯了。”
周捷倫出去擺桌子。
李小曼做事慢，平常在自己家裏，爸爸幹重活媽媽做飯，她基本上是甩手掌櫃。在單位裏同事嫌她動作慢，準備工作都不讓她做，她隻負責最後的下鍋炒菜和最後的清理工作。現在她看著捷倫媽的麻利勁兒，怕跟不上，隻得加快動作。無奈周家房子也是老式單元，廚房不大，設備陳舊，加上捷倫媽身材胖，裏麵騰挪不開，李小曼好幾次磕磕絆絆，不是撞了捷倫媽，就是把洗菜盆打翻，要麽洗好的菜灑在地上，撿起來重新洗，把捷倫媽煩得心裏的火比煤氣爐上的火都旺。
怎麽一個女孩子幹活兒還沒她兒子幹得利索，捷倫媽這麽想著，努力地把心火往下壓了又壓。
在這種磕磕絆絆，沒有默契和磨合的合作中，捷倫媽總算把一桌菜做好，李小曼一一遞出去，把捷倫媽嚇得提心吊膽，生怕她再不小心把盤子打了菜撒了。還好李小曼還沒笨到家，加上周捷倫也過來幫忙，把飯菜湯都平安地從廚房運輸到廳裏。
山東人出了名的規矩大，李小曼十分注意，等周家父母落座了自己才坐，他們動了第一筷她才伸筷子，這一點，捷倫媽還算滿意——現在的孩子都被慣壞了，個性強，懂得這些規矩也願意遵守這些規矩的人已經不多了。
每個人歸座之後，捷倫媽給每個人發了個紙袋。李小曼一愣，還以為是老太太喜歡她，給她發紅包，連忙起身接住，一邊說謝謝，沒想到捷倫媽這麽解釋：“裝骨頭的。你別把骨頭吐在桌子上，要吐進袋子裏，這樣吃完飯好收拾。”
李小曼無語——骨頭吐進紙袋裏，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害得她空歡喜一場——不是紅包啊！
再看看周捷倫和他爸爸，爺兒倆顯然習以為常，很自覺地把紙袋放在飯碗旁邊。
李小曼這才仔細打量周家。周家房子雖老，好像也是剛剛裝修過沒幾年，地板是新的，家具大部分也是新的。濟南這座城市灰還是很大的，可是無論家具上還是地板上，都纖塵不染，亮得能當鏡子照；各類擺件工藝品茶具各就各位，井井有條。一開始李小曼還以為是因為有客人才打掃得這麽幹淨，現在看看眼前裝骨頭的紙袋，覺得這是老太太一貫的衛生習慣。
小曼媽雖然也很愛幹淨，可是家裏還沒幹淨到這種程度。
她一緊張，肚子立刻咕咕想，驟然絞痛起來。她連忙起身道歉去衛生間。
捷倫媽也立刻起身。看她這麽關心自己，李小曼感動得差點流淚，連忙說：“阿姨，我自己來——”
捷倫媽走到衛生間門口，指著擺在那裏的一雙塑料拖鞋說：“別忘了進出換拖鞋。”
進個衛生間還要換拖鞋？原來她又表錯了情。
李小曼換了拖鞋，頓時感到自下而上傳來一陣冰冷，她打了個冷戰，肚子更痛了，連忙關上門坐上馬桶。最初的難受過去之後，她又仔細打量衛生間——更加整潔，各類衛生用品更加井井有條，鏡子被擦得一個細小的斑點都沒有，潔具不高檔，可是實用，幹淨得閃閃發光。
可是這麽漂亮的衛生間，怎麽看得她越來越覺得冷嗖嗖呢？
從衛生間出來，李小曼坐回去，周捷倫關心地問：“怎麽啦？是不是不舒服？”
李小曼搖頭：“沒事了。”
捷倫媽的眼睛向兒子看過去，那眼神又讓李小曼一哆嗦。
捷倫爸還沒跟李小曼談過話，此時和藹地問：“你爸爸媽媽都退休了？”
還沒等李小曼回答，捷倫媽就說：“退了，剛才小曼跟我講過。”
捷倫爸說：“哦，退了好，退了好。”接著他又轉頭問李小曼，“那你做什麽工作？”
李小曼正斟酌著詞句，捷倫媽又搶了先：“雜誌編輯，也寫寫稿。”
捷倫爸點頭：“好，好，這個工作好，文化事業——是事業單位吧？這樣你們倆都在事業單位上班，工作穩定福利好。”
李小曼看看周捷倫，一時間尷尬無比。她內心掙紮著要不要實話實說——她是個誠實的人，如果今天不說清楚，也許以後都會良心不安。
周捷倫看女朋友的臉色變了又變，連忙給她夾菜，給她盛一半碗雞湯，說：“你喝口湯吧，剛才可能受涼了。”
捷倫媽又看了兒子一眼，仿佛在看一個叛徒。
李小曼鼓起勇氣，小聲說：“我們的雜誌社不是事業單位，是私人老板承包的，所以編輯部的人都不是事業編製。”
捷倫媽手一抖，一根四季豆掉在桌子上。她跟捷倫爸一樣，以為報紙雜誌都是黨的喉舌，自然也都是事業單位，所以她一聽李小曼說是雜誌編輯，也就沒多問，實在是沒想到如今私人也可以辦雜誌了，雜誌編輯還可以不是事業編製，而僅僅是給私人老板打工。
李小曼看看周捷倫，周捷倫連忙打岔，給他媽夾了根雞腿，說：“媽，你做菜辛苦了，吃根雞腿！”
捷倫爸看看情形尷尬，趕緊轉移話題：“小曼，你兄弟姐妹幾個？”
這一次捷倫媽沒有搶答，任由李小曼說：“我爸媽就我一個。”
捷倫爸很高興地點頭，笑著說：“一個好，一個好，我們捷倫也是獨生子女，這樣你們結婚後可以生兩個！”
李小曼一時無語。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