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一個女人的電話進來,自稱名叫程露,說受人之托幫助夢醒在紐約落腳,要夢醒在確定飛機航班的時候打電話給她或者她的丈夫周子春,他們可以去接機,並隨後給她發了一個傳真,是夢醒需要隨身攜帶的各類文件的清單,讓她仔細核對,不要落下什麽。
夢醒好奇地問:“你們是鄭義成的什麽人?”
那邊周露笑著說:“我們不認識鄭義成,是林鍾山托我們辦的。”
林鍾山,是鄭義成軍校的大學同學,夢醒放下心來。
夢醒等到國內的樣衣寄到,發個傳真讓楊小華不要再往現在的地址寄任何東西,又告訴幾個客戶自己將有一趟紐約之行,到時候麵談,然後用電話訂了飛機票,把航班號和到達時間都告訴程露,接下來她開始仔細地對照清單整理文件,都收在自己隨身的行李箱裏,開始動手收拾整理最後的衣物。
算到張允鑫快到家的時間,她停止整理,去燒飯。無論他說什麽難聽的話,她都當作聽不見,不回應他。
臨走的那天,她沒有任何不舍。她照舊把床鋪好,把地板拖幹淨,傳真機拆下來擦幹淨,用毯子包好放進行李箱,在飯桌上留張字條給張允鑫,頭也不回地拖著一大一小兩個箱子下樓。
她給張允鑫的字條這麽寫著:“允鑫,如你所願,我滾了,徹底地滾出你的生活。我非常安全,請不要找我,不要報警,也請不要去騷擾我的父母。我安定下來會跟你聯絡,辦理離婚手續。”
她打電話給出租車公司,請他們派車等在樓下。
出門的時候遇到李雪青推著孩子上樓,詫異地問:“你這是要到哪裏去?回國探親嗎?”
夢醒笑笑說:“去外州探親。”接著她指指手腕,說,“我趕時間,改日再聊。”
走到外麵,又碰到明娜也推著嬰兒車坐在路邊曬太陽。明娜打招呼:“你出門?”
夢醒把箱子放下,走過去說:“我要到外州去探親,最近不能跟你一起喝茶了,等我回來再給你電話。”
明娜的笑容非常明朗說:“好,祝你一路順風,我等你回來。”
那一刻,夢醒對自己的謊言很內疚。
出租車到了,司機下來,替夢醒放好行李。夢醒坐上車,跟明娜揮手告別。
夢醒順利乘飛機準點到達紐約,程露去機場接她,打一輛出租車到周子春和程露在市中心地鐵沿線跟人合租的公寓裏。
兩室一廳的房子,他們夫婦住一間,另外一間是另外一對中國夫婦,廳合用。周露說:“我們跟另外一家說好了,你找到房子之前先在廳裏湊合一下,他們都沒什麽意見。”
夢醒說:“我付房錢好了。”
周露笑笑:“再說吧。這裏是紐約的地圖,你先研究研究,我給你搞點吃的。”
夢醒連忙說:“我自己來。”
周露按住她:“第一天,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給你下點麵條,你先湊合一下。”
夢醒問周露要來黃頁,對照著地圖查找自己要找的學校和公司地址,一一記錄下來。
一會兒功夫,周露把麵條煮好,盛出來跟夢醒一起吃,說:“等下晚上的時候你可以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報平安。還有,明天有個人要見你,我帶你去。”
夢醒愣住:“有人要見我?誰?見我幹什麽?”
周露看看她,又笑:“林鍾山,他來美國出差,今天晚上到,我老公接他去酒店。”
夢醒想想釋然——大約鄭義成或者她家裏人托林鍾山給她帶點東西。
吃完飯,周露拿著地圖跟夢醒解釋,哪裏是唐人街,她要找的那些公司和學校在什麽地方,要做哪條地鐵線,地鐵的票價等等。
夢醒要見的那幾家公司都在一個區域,甚至不用再轉地鐵,走走就可以到。
周露聽了夢醒的打算,這麽說:“如果你想在唐人街打工,不如就在那附近找房子,這樣方便些。”
夢醒說:“我也是這麽說。”
也許是吃飽飯的緣故,夢醒打電話給那幾家批發公司約定第二天見麵的時間後,眼皮就開始發粘。
周露說:“要不你先到我房間裏去睡。下午那對夫婦放工回來,肯定吵得你睡不好。”
夢醒推辭了一下,見周露很誠心誠意,也就不再客氣,到她房間裏去睡覺。也許是她這些日子睡眠太糟糕,居然沒多久就睡著了。
張允鑫晚上回到家裏,黑蒙蒙的一片,讓他頗覺得怪異。他開了燈,走到房間裏,發現好像有些不對勁——書桌上的傳真機不翼而飛。他放下手中的書包,到門口換鞋,走進廚房,發現鍋是空的,灶是冷的。他出來,看到了飯桌上夢醒留下的字條。
張允鑫衝到壁櫥前打開壁櫥門,裏麵所有夢醒的衣服都不見了,壁櫥下麵的一隻大的航空箱也不見了,一直豎在窗邊的一隻小旅行箱也沒了蹤影。
他驚呆在那裏,意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事實——他老婆蘇夢醒離家出走了。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她跟某個男人跑的。這種事,在留美陪讀的 F2 中不是沒有。她一個人在這裏,也沒聽說在美國有什麽親戚朋友,隻靠她自己,她能跑到哪裏去?一定有個男人在她身後鼓動她,支持她。
但是那個人是誰?他怎麽一點信號,一點線索都沒感覺到?唯一能回憶起來的鏡頭就是她噴火的眼睛,憤怒的語調:“你放心,我會滾的!”
她還說:“張允鑫,你等著,我會走的,走了就決不回來!”
當時他怎麽回答?他這麽回答:“好,我等著那一天!”
真的這一天來了,他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麽對自己說:“不會的,在美國她誰也不認識,還能跑到哪裏去?她是嚇嚇我的。”
他自己煮了點麵條,吃了,仍舊到實驗室裏去加班。隻是他這班加得不安心,隔半個小時往家裏打個電話,希望奇跡能出現,會有夢醒的聲音去聽電話。
可是沒有,一直到他沒有心思在實驗室待下去,開車回家,還是沒有人應電話。
電梯在二樓停住,李雪青搬著洗衣筐進來,看見他笑了笑,搭訕說:“你老婆真能幹,來了這麽短的時間就敢一個人坐飛機飛外州——你們在美國還有親戚?”
張允鑫心一沉,含含糊糊地應付過去。電梯到,他讓李雪青先出去,他跟著出去,開了自己家門,再拿起夢醒留的條子仔細研究。
李雪青說她去外州,那麽今天一定是看見夢醒拉著行李箱下樓。她真的飛走了?那麽她究竟去了哪裏?她字條上寫著不要報警,不要搔擾她父母是什麽意思?難道她父母知道她去哪裏?張允鑫那天思前想後,忐忑不安地睡下。那天晚上,一向睡眠很好的他嚐到了失眠的滋味,心中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後悔,一直到下半夜三點才迷迷糊糊睡著,早上八點又早早醒了,無精打采地洗漱後去上班。
他拖延到最後一刻才出門,希望奇跡能出現,夢醒在他離開之前推開門進來,告訴他昨晚她跟他開了個玩笑,不是真的出走。
然而直到他不得不走,她也沒回來。
午飯的空歇,他開車到電信公司把家裏的所有電話清單打印一份,晚上早早回家研究。
這個時候他發現他對她的了解太少了,根本不知道她跟紐約的那些來往的公司的電話號碼。他隻能根據電話清單上的時間排除了幾個 212 區號的號碼,覺得那可能是跟夢醒有生意來往的公司的號碼。幾個重複的中國號碼,時間都在兩三分鍾之內,想必是康健廠裏的傳真號碼。另外一個號碼跳入他的眼簾,非常陌生,是中國上海的區號,就發生在最近的幾天之內。
他想了想,撥個電話給夢醒媽媽家。
夢醒媽媽還沒去上班,接到女婿的電話很吃驚,問:“允鑫,有什麽急事嗎?”
張允鑫在那邊說:“我有點事找義成哥,但是找不到他的電話號碼了,您這裏有沒有?”
夢醒媽媽不知所以,連忙說:“你等一下,我找找看。”過了一會兒,她在那頭說,“允鑫,你手上有沒有筆?我找到了,你記下來。”
張允鑫說:“有,您說。”
夢醒媽媽把號碼報出來,跟電話清單上的號碼一模一樣。張允鑫的心往下沉,怒火往上升,他口氣有點不客氣地對夢醒媽媽說:“媽,夢醒失蹤了,昨晚她一夜沒回來,我不知道她到底跑到哪裏去了。我打算報警。”
夢醒媽媽的心咚的一聲,幾乎停跳。她急了,人不由自主站起起來,聲音提高:“允鑫,夢醒她怎麽會失蹤?在那邊她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能跑到哪裏去?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張允鑫冷笑:“我還不明白怎麽回事呢!但是我查了查我們家的電話清單,覺得這件事跟鄭義成有關係。您最好問問鄭義成夢醒究竟在哪裏,否則我隻能報警了。”
夢醒媽媽不知道報警有什麽樣嚴重的後果,認為是件很丟人的事,可能夢醒要付某種法律責任,所以安撫張允鑫說:“你先別報警,我問問義成再說。等下我打給你。”
Agree with you.
是這樣,我覺得主要是中西方文化差異太大了。中國長久以來應試教育的功利性太強,造成很多出國的即使是精英們,思考麵也過於狹窄。一下子成為社會邊緣人物,對人生價值觀都造成很大衝擊。其實是越沒有功利心的那些人,對新環境適應得越好
問題是很多人出國後就變態了,得不償失啊。
張同學算臭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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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說當年大家幹嘛削尖腦袋要出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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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確實是在國外發展機會比較好吧,比如那些在國內沒社會基礎,自身又比較有才華的人。
還有些人是對自己當時所擁有的感到乏味,總想有另外一份不同的人生。其實我覺得夢醒就有一點,她會同門不當戶不對的張允鑫結婚,可能潛意識中被一種不同的生活吸引,也是一個緣故吧
其實你說當年大家幹嘛削尖腦袋要出國啊!
夢同學的性格就是當斷不斷,心太軟。
對別人的心軟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可是心硬的人容易被人指責和非議。
NND, 難啊!!!
你狠!!!
嗬嗬,你很了解這種性格的人。
張一心想要怎樣報複夢醒和鄭義成,開車恍恍惚惚,一頭撞在一棵大樹上,當場撞死。夢醒從此自由,追求自己的幸福!
夢醒 should have told her parents. How can she trust 張允鑫 that he wouldn't bother her parents?
Please Mi-Gua, make 夢醒 strong, strong enough to live independant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