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回到家裏,從衣櫃的頂層取出一套新的被褥枕頭,扔到樓下沙發上,又上樓洗了個澡,一邊凝神聽著樓下的動靜,一邊靠在床上讀小說。
大約一個鍾頭後,張允鑫回來,臉色很難看,在樓下踱來踱去,到底沒忍住,上樓來冷笑著質問夢醒:“你報警想達到什麽目的?達到了嗎?”
如此不知悔改不知反省的人,打了人還理直氣壯,夢醒還真沒見過。她抬起頭來,用一種很沉靜的聲音反問:“哦?你覺得我沒達到目的?我記得今天警察跟我說,對你的處理可以有三種方式,一,拘留,二,單位領導領回去教育,三,警察教育你,讓你寫檢討。我心慈手軟,就讓警察教育教育你放了算了。現在看起來,好像警察的教育不管用,那麽要不我還是打電話給那個警察,讓你進拘留所蹲蹲,由法律來教育教育你比較好?”
說著她拿起床頭的電話,問他:“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張允鑫氣結,想說什麽,又不敢再說。他知道如果他再激怒夢醒,夢醒是真的做得出來的。
夢醒接著說:“請你自覺點,到樓下去睡。張允鑫,我正式通知你,我要跟你離婚。你可以選擇協議離婚還是上法庭離婚,我奉陪到底,悉聽尊便!”
張允鑫陰沉著臉,拿了換洗衣服下樓,睡在沙發上。
那個時候夢醒公司剛好采購了一批電腦,為每個辦公室至少配備了一台。第二天,夢醒下班沒有回家,在辦公室裏起草一份離婚協議書,打印出來。
打印機是老式的色帶針打,非常慢。李映紅下班路過,進來看見夢醒抱著肩膀站在打印機旁邊望著窗外,湊到電腦前看看,看見《離婚協議書》,嚇了一跳,問:“夢醒,怎麽了這是?怎麽忽然要離婚了?”
她該怎麽跟她說?一頓麵條引發的離婚案?好笑不好笑,滑稽不滑稽?
一張紙打完,夢醒又換一張紙,坐下來歎口氣說:“映紅,人生真的沒有意思。你說人為什麽要結婚?一個人過不是蠻好的嘛,幹嘛憑白找個人來給自己添堵呢?”
李映紅說:“夢醒你什麽意思啊?我這可是剛剛結婚,你就來打擊我的信心和積極性。你說我好不容易戀愛了,你都先結婚了;我好不容易結婚了,你倒吵吵著要離婚——這都是什麽世道啊!”
夢醒把昨天跟張允鑫因為麵條而產生的爭執,繼而他打人,她報警的事說了一遍,眼淚紛紛而下。
李映紅呆了一呆,勃然大怒:“張允鑫這個鄉巴佬,他還反了他奶奶的!他,他居然敢打老婆!夢醒,我早就說過,老農民不能嫁!你傻,我不是跟你說讓你不要做飯?你做一頓兩頓,以後就會變成理所當然是你做,哪天你不做,他就說怪話,這種犯賤的男人還蠻多的,以農村來的尤甚!”
夢醒說:“這種日子過下去真沒意思。你不知道,我們整天吵。他這個人,好像一個月不吵一架就渾身不舒服,簡直比女人的月經來得都準。如果婚姻是這個樣子,我寧可獨身一輩子。映紅,你不知道昨天我的樣子有多可怕。跟他結婚以後,我都快變成潑婦了。”
李映紅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他一個高學曆的大碩士不該是這樣的素質啊。他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他是什麽特殊材料製成的?他像誰啊?”
夢醒說:“他性格像他爸。他爸就很愛嘮叨,整天罵老婆。可是他爸是一邊自己幹活一邊罵,他是既不幹還要罵。我小時候在農村姥姥家住過一段時間,農村的很多夫妻都是這樣在打罵中吵鬧中過一輩子的。”
李映紅說:“中國人的習慣是寧拆一廟,不拆一婚,不過我倒覺得你們現在沒孩子,如果他實在不適合你,你們還是早離早散比較好。早死早托生,你還可以重新開始。這樣的人,你一輩子吊在他身上就太可怕了。”
離婚協議一式兩份地打好,夢醒放在文件夾裏,套上一隻購物袋,跟李映紅一起關門出來,一起找間飯店吃飯。李映紅問:“你爸媽知道嗎?如果我是你,我至少要告訴誌醒,讓他找人把姓張的揍一頓。還有你那義成哥,我估計他都不用找人,自己就能把姓張的打得滿地找牙。”
夢醒說:“我沒跟我家裏人說,這又不是很有麵子的事,有什麽好說的?再說我報警,也算給他一個教訓,算了。我都不打算跟他過了,揍他一頓又能如何?”
李映紅說:“還好你沒忍氣吞聲。這種事,如果你第一次忍氣吞聲,據說還會有下一次,打人也會上癮的。”
夢醒說:“沒有下一次了。我跟他徹底玩完。”
夢醒吃完飯跟李映紅道別,乘車回家。張允鑫在廚房裏做飯。夢醒看他一眼,徑自脫了鞋上樓,躺在床上休息。
過一會兒張允鑫上來叫她說:“我飯做好了,下去一起吃吧。”
夢醒背對著他說:“我吃過了。你自己吃,吃完我有話跟你說。”
張允鑫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自己下去吃飯。等到夢醒聽到下麵有嘩嘩的水聲,知道他吃完,正在洗碗,就取出文件夾,拿著下樓,坐在沙發上等他。
張允鑫過來,坐在一隻單人沙發裏,問:“什麽事?”
夢醒說:“我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你看看,如果沒什麽意見,請簽字;如果有什麽需要修改的,你提出來,我們可以討論。以前的錢啊什麽我不跟你計較,家裏所有的財產一人一半,我們還是分手比較好。”
張允鑫看也不看協議,這麽說:“離婚哪有這麽簡單?要不這樣,你叫你們單位的工會出麵,跟我學校的工會,兩邊坐下來談談——”
夢醒氣急,不怒反笑:“我跟你離婚,又不跟你們工會離婚,跟你們工會有什麽好談的?好像我們當初結婚的時候也沒經過工會批準吧?”
張允鑫又說:“要不你把你爸媽叫來,我把我爸媽叫來,兩家坐在一起講清楚。”
夢醒更加詫異:“我們倆的事跟我爸媽你爸媽有什麽關係?你用得著搞得這麽複雜嗎?”
張允鑫說:“我當初求婚是向你爸媽求的,我當然要對你爸媽負責。”
夢醒冷笑:“我爸媽當初是不是委托你打我?張允鑫,你是不是男人?你這麽耍賴皮有意思嗎?你自己想想看,結婚後我們快樂的日子多還是吵架的日子多?婚姻搞成這個樣子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張允鑫一口咬定:“把你爸媽叫來,把我爸媽叫來,我們雙方談清楚才能離。”
夢醒想了想,說:“好吧,我父母就住在本市,隨叫隨到。倒是你父母隔得遠,要不你打電話給他們,請他們過來,那就當麵說清楚好了。”說著伸手自旁邊的小幾上拿過電話放在張允鑫手邊。
張允鑫不動。
夢醒一口氣上不來,蹬蹬上樓,找出自己的通訊錄,查到張美英婆家的電話,撥號過去,對她說:“美英,我跟你哥要離婚,你哥非要兩家父母坐在一起談談,那請你轉告兩位老人家,請他們盡快過來,大家談清楚。”
張美英在那邊半天才反應過來,忙問:“二嫂,你們這是怎麽啦?你跟我二哥吵架了?”
夢醒說:“你二哥好本事,會打老婆呢。美英,請你轉告爸爸媽媽,這次我饒他,如果有下次,我就讓他在拘留所裏呆兩天,你們拿錢去贖他出來,我有錢也不花在這上麵。”
張美英說:“二嫂,你讓我二哥聽電話。”
夢醒走到樓梯口向下喊:“喂,讓你聽電話。”
張允鑫不得已,拿起那邊的聽筒。夢醒把樓上的聽筒扣上,把臥室的門拉死,走到陽台,開燈讀書。
夢醒不知道他跟他妹妹說些什麽。兩天後,張允鑫媽媽在張美英的陪伴下,千裏迢迢地趕到 H 市兒子家中。
夢醒回家,把她跟張允鑫結婚後的爭吵以及這一次張允鑫動手打人,被她報警的事原原本本倒出,提出要離婚,希望父母支持。並且她告知父母,張允鑫要求兩家父母聚在一起談,他媽媽和妹妹已經到了 H 市。
夢醒爸爸很憤怒:“這小子還打人?他書念到狗肚子裏去了?還高學曆!跟他離婚!”
夢醒媽媽歎口氣說:“這事你也有不對——你怎麽可以把他的書扔到院子裏去?”
夢醒結婚以後一直按照媽媽的教導爭取做一個好老婆,可是事實證明,媽媽說的話沒有幾句是管用的。她每一次的體貼,換來的都是張允鑫得寸進尺的諷刺,奚落和更上一層樓的高要求,沒有回報。她決定以後還是聽李映紅的,而不是聽媽媽的。
她當下反駁:“我扔的是書,他打的是人!他如果氣不過,旁邊書櫥裏也有我的書,他也可以扔,但是他憑什麽打人?還有,請你們入鄉隨俗好不好?不要老拿我們老家那老一套用在這邊人身上。你們當初說要我多做家務支持他,現在一吵架他就拿這句話來壓我——我已經做得夠好了,我也要上班,我也有工作,我也很累,我主動多幹是體恤他,他憑什麽挑三揀四,吹毛求疵?!”
夢醒眼淚流下來。夢醒爸爸媽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無話可說。
夢醒接著說:“動不動就拿我的自費大專說事,連我結婚沒跟他們家要彩禮,我拿錢出來買家具裝修房子都成了倒貼,你們說說看這叫人話嗎?高學曆怎麽啦?高學曆對老婆不好又有什麽用?我寧可去找個高中畢業對我好的!”
夢醒爸爸說:“張允鑫太不象話!”他轉頭對夢醒媽媽說,“你就去一趟,聽聽那小子怎麽說。離婚就離婚,難道我們夢夢離了他還活不了了?什麽東西!”
4d4d, strong agree with you!!!
聖誕快樂哈!
靠!你在潛水啊?我還以為你給我嚇跑了。
很多人都給這一對累死了,甚至氣白了中年頭。
其實那個時候離了,夢醒早就過上幸福生活了。
那個時候沒有文學城,沒有蜜瓜哼哼教導她張是Abusive人格,是一種變態性缺陷。
杭州的女孩子好像都早熟,沒結婚都懂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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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一頓兩頓,以後就會變成理所當然是你做,哪天你不做,他就說怪話,這種犯賤的男人還蠻多的,以農村來的尤甚!”
大部分的中國人都是勸和不勸離。
大部分的中國人對這種精神虐待沒有什麽認識
大部分中國傳統女性都是這種反應。
That is what I saw as well - "abusive性格的人很怪,還比較“忠貞”專門. 夢醒 is going to have a very hard time to get her divorce. She probably ends up leaving the city for a while unless her family and friends truely support her.
abusive性格的人很怪,還比較“忠貞”專門,專門認準一個人abuse,大概用起來順手?
如果是真的,該有多好!
----------Which part?
He doesn't want to lose his w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