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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葭再見陳珊的時候,把父親去世的消息告訴她,但是她並沒有講自己是養女的事。
陳珊沉默半天,噓出一口氣,說:“我始終對不起他。”
換成何葭安慰她說:“我爸爸並沒有怨恨過你。”
陳珊說:“你爸爸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現在這樣的年頭,這樣的好男人已經絕跡了。”
好男人成全了別人,犧牲了自己和自己女兒的幸福。
因為何葭辭了職,弗萊德增加了課題之外,又在一個學院兼了課。他漸漸變得更加繁忙,何葭課餘為他查找資料,為他寫作初稿。
美國的國際會議,在本市的幾個講座,還要給政府機構完成若幹項目,他們的生活忙碌而平淡。
弗萊德備課,研究,每天總是要忙到十一、二點鍾。上得床來,總是倒頭就睡。有一日他說:“不如去買彩票,中個大獎的話,就去買個荒島,種田養雞,自在逍遙。”
何葭說:“是。不過親愛的,你現在麵臨著還房貸,地稅的巨大壓力。有什麽地方是不需要稅的麽?”
弗萊德無奈地說:“沒有。所以你我還要工作。”他攤攤手,去書房接著幹。
三個月期限到了,何葭買了測試紙回來。任憑他們怎樣認真做愛,那試紙總是不肯變紅。
何葭有些沉不住氣。她太需要這個孩子了。這個孩子,將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能證明跟她有血緣關係的人。
弗萊德總是說:“放鬆,放鬆,有就生下來,沒有也無所謂。”
何葭從來沒有對任何事情這麽念念不忘,這麽執著,比當年對沈遠征不能釋懷還要一根筋。她甚至想去看醫生。
跟張帆通電話的時候講起這件事,張帆取笑她:“你這才多久?你等到要個三年要不上再看醫生也未嚐不可。你放鬆,放鬆,再放鬆!我知道一對夫婦,想要的時候總是不來,等到兩個人都放棄,不想要的時候,說來就來了,門板都擋不住。”
何葭給她說得一笑,暫時放下這件事,專心念書,幫弗萊德做項目。
這個時候何葭的空閑時間相對多一些,她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買菜,洗衣,燒飯,購買人情來往的禮物,寄賀卡等等。她空的時候包了很多餃子餛飩放在冰箱冷凍室裏,忙的時候讓煮來這些東西來充饑。
弗萊德負責賺錢。周末,如果弗萊德沒空,他們也不去公婆家,何葭會約陳珊逛街吃飯。
阿青尚在日本,陳珊想去看他,又抹不下麵子,對著何葭長籲短歎,大罵兒子沒有良心。
何葭莞爾,笑著勸她:“你想去就去唄。要不你找個借口,就說回香港過路日本去看看他。”
陳珊嘴硬:“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才不記掛他呢!”
忘恩負義?大約這種話隻有親生的父母和子女之間才可以說吧?何葭的記憶中,她的爸爸也好,媽媽也好,無論對她怎麽生氣,都沒有這麽罵過她。
是她乖巧,讓他們不忍心罵,還是他們小心翼翼,覺得她是養女,不可以這麽罵?
這個時候何葭覺得,被人這麽看似惡狠狠地罵,也是一種幸福。
那一天晚上睡覺前,何葭把這種感覺對弗萊德說了,弗萊德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仿佛在說——還沒見過你這種人,居然找罵!
日子在匆忙中從指尖流過。何葭幾乎已經忘記想要孩子的打算。她修完在大學的課程,考到一個財務證書,在一家跨國公司總部的財務部門找到一份工作。
當然這中間弗萊德出了不少力。
國內姑父姑媽過著愉快的退休生活。姑父上老年大學,練毛筆字畫國畫,修身養性,脾氣平和不少;姑媽學習攝影參加社區活動忙於外交,充實有活力。何偉沈遠征李春明的公司運轉正常,增長勢頭喜人。
隻是沈遠征依舊單身,跟陸小雅的關係緩和許多,與兒子的感情逐步增進。
陸小雅的小說《空城》改編的電視連續劇已經殺青,正式開播,帶動著那本小說大批量地再版,張帆給她估算一下,斷定她賺了個滿盆滿缽。
何葭在電話裏聽著張帆給她八卦這些,手指在深咖啡色的書桌上漫不經心地畫著一些類似兩河流域象形文字的符號,感覺那些人那些事,仿佛都是前世的故事。
那一陣弗萊德有一個政府基金資助的項目要結題,特別忙碌,每天要忙過十一點才上床睡覺。而在一家大專院校的兼課在早上八點開課,七點不到就要起床,異常辛苦。
何葭下班回來煮好飯跟他一起吃完,幫他整理稿子,把一些手寫的草稿打印出來給他做初稿。
終於忙完,把報告交上去,弗萊德對何葭說:“親愛的,我們找個時間去古巴度假如何?”
何葭笑道:“我剛上班,沒有長假,最多隻能在感恩節去三天。”
弗萊德說:“三天也好。這段時間忙壞了,你也跟著辛苦。”
何葭從身後摟住他的脖子說:“那你買隻名牌的包給我做禮物吧。”
弗萊德笑著說:“好,好,等我們去度假前我買給你,你背著去古巴。”
何葭覺得生活真美好,藍天白雲,陽光燦爛。如果燦爛的陽光下能有個孩子讓他們牽著手走在中間,那麽她的人生就很圓滿了。
即時她曾經被生父母拋棄,即使她曾經是養女,也很圓滿了。
做人不能太貪,不是嗎?
那日弗萊德上午有一節大課,下午兩點有個講座。何葭早上吃飯的時候問:“帶不帶飯?”
如今他們家都是她在做飯,弗萊德的午飯都是她在管。
弗萊德說:“不必。下課後我回來吃飯。下午的講座要換正式的衣服。”
何葭帶著自己的飯盒去上班。她的公司在衛星城,附近沒有什麽飯店,她多數時候都是自己帶飯,有時候懶了,才開車出去到周圍的餐櫃店買些比薩或者壽司吃。
下午兩點半的時候何葭接到一個電話:“我是 T 大商業係的秘書,請問你知不知道弗萊德有什麽事?今天下午的講座他主講,可是為什麽他缺席?”
講座缺席而沒有通知,這在大學裏是事故。
何葭連忙道歉,記下她的電話和姓名,趕緊往家裏打電話。電話接通,那麵的錄音機在說;“弗萊德和葭都不在家,請留言,我們會盡早回電。”
她忽然醒悟,係裏必定打過家裏的電話,找不到人,才按照緊急情況聯絡人電話來找她。她連忙請了假開車回家。
非高峰時間,沒有塞車,她一路順風地開到家裏。
門前靜悄悄,樹上的葉子正在由綠變黃,馬上要變成火紅的顏色。
她打開大門,叫:“弗萊德!”
沒有人回答,整個一樓顯得更加靜。
她走進廚房,發現那裏幹淨整潔。弗萊德這個人很自律,吃完飯後總是順手把餐具洗淨收好。
她轉身上樓,叫:“弗萊德!” 仍然沒有人回答。秋日下午的陽光照不到樓梯,樓梯相對顯得有些暗淡。
她推開臥室的門,發現弗萊德倒在地上,衣櫥的門開著,床上被子一角掀開。
她捂住嘴巴,不能置信自己的眼睛。
她向前一步衝過去,蹲下身搖他:“弗萊德,弗萊德!”
弗萊德沒有回答,似乎永遠也不可能回答她了。
就是為沈遠征留存,否則小說不夠跌宕多姿.
寫到這裏,是不是就給沈遠征埋下了複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