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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誰?她本不姓何,為什麽會被遺棄?她的生父母是誰?她還有沒有親生的兄弟姐妹?
何葭握住臉:“弗萊德,我是養女。所有的人都寵我讓我,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何家的人。”
這個問題弗萊德無法回答,隻得這麽安慰她:“親愛的,你是何家的人,你是你父親寵愛的女兒,他唯一的女兒。”
何葭伏在他的膝上:“我甚至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為什麽不要我。”
弗萊德答道:“一胎化政策。他們想要個兒子。”
“不,那個時代還沒有一胎化政策。”
“聽著,葭,沒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孩子,這是人的動物本性。他們放棄你,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未婚生育,貧窮,或者其他原因。”弗萊德耐心地開解妻子。
何葭說:“有個知情的鄰居現在住在美國,我該不該找她問問?”
弗萊德很興奮:“為什麽不?”
何葭垂下眼簾說:“我不知道為什麽會緊張。我爸爸對我非常好,我奶奶家的人,我姑媽,我大伯父,他們都對我很好——”
弗萊德說:“葭,與你的親生父母相認不等於背棄你的養父母。哪怕你能了解自己家族的遺傳病史也好。”
何葭把臉埋進他的腿上。
弗萊德又說:“不要擔心你會聽到什麽你不願意聽的消息。葭,很多年以前的法國,未婚生育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那些懷孕的未婚女還背負著巨大的社會壓力,不得不把孩子拋棄。現在的社會不一樣了,人們變得更加寬容,這種事情不再有了。葭,我說過,沒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他們那樣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隻要懷著這樣的想法,就不會緊張害怕。”
何葭鼓足勇氣撥了聖荷西的那個電話號碼,找到王美娣。王美娣街道幹部出身,快人快語,說話像連珠炮。也許在海外待的時間不短,普通話說得居然很流利,雖然口音重了些。
她說:“你就是何老師的女兒啊?哎呀,何老師可真是個好人。我們弄堂裏一提到他,沒有人不誇的——教書好,人更好,對老婆那真是沒話說。小姑娘,你當初能碰到你爸爸,那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啊!”
何葭在電話裏跟她要了她女兒的信箱地址,把自己小時候的繈褓照片,還有那張紙條掃描了發過去讓王阿婆確認,王阿婆很肯定地說:“是的,就是這個小蠟燭包,還有這張紙條。”
何葭問:“還有沒有別的線索?沒有名字嗎?沒有別的記號嗎?”
王阿婆語氣不容置疑:“沒有。我們幾個人上上下下都檢查過,沒有別的東西。”
何葭有些失望,還是道了謝,跟王阿姨又聊了些父母過去的事情,知道他們收養她以後忙著換工作換房子,曆時一年,終於靜悄悄地搬走,沒有給老鄰居留地址。
老鄰居們也都理解他們為什麽這樣做,沒有去打聽他們新家的地址。
何葭忽然記起念大學的時候讀過的一本翻譯小說,講一個德國養女的故事。偶然的機會,一個百萬富翁的女兒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吉普賽孩子,自暴自棄,沉淪墮落,跟很多男孩泡在一起,未婚先孕。最後養父母不勝其煩,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陪她做流產手術的同時,讓醫生給她做了絕育手術。若幹年後她知道真相,開槍殺死養父。
何葭打個寒顫。原來西方人過去也隱瞞養子女的身世,告訴孩子身世,不求回報,也不過是短短數十年的事情。
人類的文明,大致要走過相似的路程。
她的養父母,無論如何,都比那個給養女做絕育手術的百萬富翁好太多。親生父母所能做到的,他們都做到了。
至於反對她與沈遠征,有些親生父母不也幹涉子女的感情婚姻?何況那個時候,她父親是因為害怕在失去後妻繼子之後再從感情上失去她。
叫她如何能夠恨他呢?
何葭對這弗萊德嘮叨:“我媽媽有心髒病,不能勞累——她一定是給我累死的。”
“你是天使,給她帶來快樂。”弗萊德成了何葭的心理醫生。
“我爸爸把我撫養成人,需要我的時候,”何葭留下淚來,“我卻沒有留在他身邊照顧他,以致他生了胃癌——我對不起他。”
弗萊德抱住妻子,說:“癌症的成因很複雜,也許是遺傳,也許是環境。就算你在他身邊,也很難保證他不生胃癌。我天天在她的身邊,可是她還是生乳腺癌,離我而去。葭,你不要這樣。死者已經死去,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
何葭開始記日記,把自己的感想一點一滴地記下來。
有一日她整理那些從中國帶回來的東西,翻看老相冊,她看到自己滿月照,百日照,周歲照,看到自己各個時期的照片。
她把這些照片拿出來跟弗萊德的外甥大偉和外甥女小雨的照片比較,越發覺得生命的光彩與珍貴。
她說:“生命真是奇跡。”
弗萊德也拿著這些照片愛不釋手,說:“葭,你小時候真胖,很可愛。”
“葭,你的衣服很漂亮,你象個小公主。”
“葭,這兩個小男孩是誰?你的表哥們嗎?”
何葭湊過去說:“大偉和小雨也很可愛呢。什麽時候請他們過來玩。”
弗萊德笑:“兒童都是天使。”
何葭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我們該要個孩子。”
弗萊德臉上樂開了花:“好,讓我們說幹就幹。一個太少,我們要生多一點,家裏到處是孩子的聲音才好。”
何葭因為決定要個孩子,辭了職,把夜校課程改成日校課程,專心致誌讀書。她的工作經驗,她的以往的學習經曆,對付這些功課是小菜一碟。剩下的時間,用來修養生息,調養身體。
自從父親去世後,她一直睡眠不好,人也蒼白消瘦,這種狀況對懷孕生子肯定沒有好處。
弗萊德把造人工程當成做學問,嚴謹細致,列出一張清單,把要做的和嚴禁做的跟何葭一一說明:“現在讓我們先清理體內毒素。我戒咖啡,你戒茶,三個月後,我們開始這個浩大的工程。”
何葭不解:“茶有害嗎?茶是健康飲品。”自幼喝慣茶的她,要改喝白開水,還真不習慣。
弗萊德道:“凡是提神的東西都有刺激性,凡是刺激性食品都有毒。為了孩子,忍耐一下。”
從此他們二人隻喝白水。弗萊德好幾次走到咖啡機前,煮好了咖啡要喝時,才記起自己要戒咖啡。何葭燒開了水,才想起自己不能喝茶,於是改喝果汁。
他們買了台跑步機放在地下室,弗萊德和何葭輪番使用,增強體質,慢慢地何葭的生活漸漸恢複正常。
既然找不到她身世的線索,索性不找了吧。在這異國他鄉,找到了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生活不是電影電視連續劇,哪裏有那麽多悲歡離合,巧合偶遇?
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好了。
何葭雙親都不在了,人又遠在異國他鄉,隻能把丈夫的故鄉當作自己的故鄉,把丈夫的爹媽當自己的爹媽。爭得約翰和安娜的同意,她改口叫他們爸爸媽媽。
周末到公婆家,她更依賴地圍在安娜身邊,幫她做這做那,跟她學習作西餐的同時,還教她做餃子餛飩等中國食品。
安娜總是說:“葭,我的寶貝兒,你太瘦了,你要多吃。”
維多利亞在旁邊笑著說:“你千萬別聽媽媽的。她對每一個回家吃飯的孩子都說人家太瘦,也不管人家是 100 磅 還是 200 磅 。”
有時候何葭跟弗萊德起點什麽爭執,何葭會打電話給安娜告狀,安娜會說:“寶貝兒你讓弗萊德聽電話。”然後劈頭蓋臉把兒子訓斥一頓。
弗萊德放下電話,朝何葭拱手作揖:“怎麽我以前是全家地位最低的一個,現在還是?!”
如果何致遠還活著,弗萊德會說:“我也去找嶽父大人告你的狀!”
但是現在這句話不能說,他隻能甘拜下風。
維多利亞的兩個小天使,日長夜大,來了就到處破壞。他們大叫:“舅媽舅媽,我要吃酸奶!”
弗萊德臉上的笑紋如菊花開放:“讓舅媽給你們生個表弟表妹好不好?”
他們爬到何葭身上,滿是酸奶的手在她身上亂抹:“表妹在哪裏呢?”
何葭看著那小的肉嘟嘟的手和腳,忍不住上去親一口。她咯咯地笑,用小手抹去口水。
何葭的心如同浸在酒裏。想象未來的日子裏,她和弗萊德的孩子也是如此可愛。
他們如龍卷風般來,又如龍卷風般去,留下一片狼藉,弗萊德和何葭收拾半天。她說:“有了孩子,就天天這般勞累。”
弗萊德笑:“樂在其中。”
是啊,這種善解人意的老公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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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