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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葭的大學同學吳美娜生日,請昔日同窗好友去慶賀。
吳美娜是上海人,家在閘北弄堂區,祖上是來滬淘金的蘇北人。這個地區,這批人,被老上海稱為“下隻角”,是苦力,修腳工等比較“下等”職業的聚居地。
吳美娜是何葭那個班的班花,人長得非常漂亮,皮膚尤其好,白裏透紅,有種細膩透明的質感。她畢業後給台灣人做事,如今已經辭職在家做職業二奶。
房子在虹橋新區,大兩室一廳,裝修得富麗堂皇,寫在她名下,飯是傭人在做,她每日讀讀寫寫,美容健身,好不自在。養一隻狗權充兒子。
吳美娜說:“我姐姐姐夫結婚四年,吵了三年,每日為誰做飯誰接送兒子麵紅耳赤。兩個人都在外麵累死累活,賺的錢不夠每天在外麵吃喝,也不夠請保姆,住著廠裏分的一間房,東西都沒地方放,天天送孩子去美術班鋼琴班,疲於奔命。我看著怕都怕死。”
他們吃飯,唱卡拉 OK ,打麻將。吳美娜的一套音響非常高級,混響效果跟外麵專業的 KTV 有得一拚。何葭不是太喜歡打麻將,所以坐在沙發上一首接一首地唱。
吳美娜抱著長毛狗坐過去,問:“聽說張帆在深圳。”
何葭說:“是啊,幹得不錯。”
吳美娜說:“他們這些小城市來的人,哪裏都敢去。我就是喜歡上海,除了上海,哪裏也不想去——除非要我去歐洲或者美國。”
何葭笑著說:“你現在多享福。”
吳美娜說:“你還好啦,辛苦是辛苦,賺得還不算少。你看我阿姐,又辛苦鈔票又少,你說這是何苦來哉?我姐當年也是一朵鮮花,如今被生活折磨得,都變成幹花了。”
何葭莞爾。
吳美娜被人叫去打麻將,何葭接著唱歌。
吳美娜的“先生”王旭陽是台灣人,家裏的卡帶也以台灣出品為多。帶子裏的歌很隨機地放著,這時候一支曲子響起,吳美娜扔下麻將跑過來,拿起話筒跟著音樂唱:
我不明白這世界為什麽
會讓我感到那麽多傷悲
我不知道相愛的兩個人
留不住一個褪色的 諾言
我不了解滄海桑田
能將一切相信的事改變
我不相信付出過的真心
要收回就能收回
。。。。。。
我不了解天長地久
要用這麽多的寂寞來等
是你讓我的心痛
一天比一天深
無奈人在風裏人在雨裏人在愛的歲月裏漂流
你我不能從頭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運左右
。。。。。。
顯然這是吳美娜非常喜歡的一首歌,她唱得非常好,充滿感情,何葭聽得幾乎熱淚盈眶,不得不走到陽台,借口看風景,避開人群,把那一包熱淚硬生生憋回去。
這時正是春寒料峭的天氣,何葭身上隻穿一件煙灰色的 V 領羊絨衫,漸漸感到一陣陣寒意,正當她想轉身回房,卻聽見身邊一個聲音輕輕地問:“你穿得這麽少,不冷嗎?”
口音是台式國語。
何葭轉頭看,隻見一個中年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邊,含笑問看著她,帶著這個年齡的那人特有的儒雅和溫和,隻是不經意間能看到他眼神中有一絲精幹和淩厲。
何葭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這時候陽台門打開,吳美娜從房間裏走出來笑著介紹:“這位是王旭陽的朋友淩盛民,這位是我同學何葭。何葭,進房間說話,外麵冷,當心感冒。”
王旭陽本來答應吳美娜避出去一天讓她跟同學玩個夠,不知道為什麽帶著朋友回家。
原來他為了表示對吳美娜的“愛意”,親自上來送定做的蛋糕,奉上生日禮物,順便回家拿網球拍給淩盛民去打網球。
王旭陽的生日禮物是一根帶著鑽石吊墜的白金項鏈,他親自給吳美娜戴上,在她臉頰上親一親,拿著網球拍跟淩盛民一起出門,臨走不忘對這幫女同學說:“玩得開心,大家隨意。”
何葭覺得他在做秀,秀恩愛給別人看。
何葭不多事,可是有人忍不住要多事。一個女同學悄悄問吳美娜:“美娜,你們這樣他在台灣的老婆知道不知道?”
吳美娜說:“誰知道她曉得不曉得。也許曉得,裝作不曉得;也許不曉得。”
那個女同學擔心地說:“那她以後打上門怎麽辦?還有,難道你就這樣過一輩子?”
吳美娜笑嘻嘻地說:“打上門?她憑什麽打上門?這房子是我的,她要打上門我請她吃生活!她要打回家打自己的老公去!至於以後,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說不定我開個店,或者辦個自己的公司,或者找個人嫁掉——以後的事誰知道哇?說不定兩年之後我在倫敦或者巴黎了呢!”
說得理直氣壯,聽者一律禁口,不再多言多語,似乎吳美娜比這些工作著的同學更能看清楚自己的前途。
何葭笑笑,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她無權置評,吳美娜自己感覺好便好。
她轉移話題,問:“美娜,你剛才唱的那首歌叫什麽名字?”
吳美娜走過去翻錄像帶,說:“《諾言》,你喜歡我給你找出來。我這裏還有磁帶,你拿去聽好了。”
說著她把磁帶放進機器,開始播放,自己起身到房間裏找出錄音帶,裝進盒子,遞給何葭。
何葭那天下午專心致誌地跟著卡拉 OK 帶唱那首歌。
改日何葭吃完午飯回辦公室,接到吳美娜的電話,約她星期天一起打網球。何葭詫異:“你一向很懶,怎麽勤快起來,開始鍛煉了?”
等到去了,才發現不是她跟吳美娜打,是那邊三個人,吳美娜,王旭陽和淩盛民,自然吳美娜和王旭陽搭檔,她跟淩盛民搭檔。
何葭的球技並不好,淩盛民很照顧她,三分力都沒使出。即使這樣,何葭還是被拍得流水落花春去也。
打完球王旭陽請吃飯,吃完飯要淩盛民送何葭回家。
淩盛民笑著說:“何小姐球技有待提高,多出來練習就會好。”說著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她。
何葭禮貌地接過,掃了一眼放進包裏,告辭下車。
接下來她不斷地接到淩盛民邀請她吃飯打球的電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葭總是借口工作忙,推托。吳美娜晚上把電話打到何葭家裏,問她為什麽不出去,何葭煩惱地說:“請你轉告這位淩先生,讓他不要搔擾我好不好?他是有老婆的人吧?這樣明目張膽地搞七撚三有意思吧啦?”
吳美娜說:“他老婆也在台灣!他人不錯的,進出口做得很大,在郊區有好幾個廠,現在籌劃著跟王旭陽一起做房地產。何葭,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麽辛苦呢?現在跟一個男人,能撈一票先撈一票再說。他這個人出手蠻大方,不會虧待你的。”
何葭啼笑皆非:“美娜,我對他沒有興趣,請你轉告他,停止對我的騷擾,我求你!”
吳美娜說:“真是死腦筋!”
何葭回答:“這種事要你情我願。請你告訴他,我對此毫無興趣,請他不要浪費時間浪費金錢。”
何葭至此,跟吳美娜來往也少起來——道不同不與為謀。
淩盛民的電話斷斷續續持續了一段時間,何葭一再推托,沒有跟他出去吃飯,也不答應跟他打球或者唱歌,漸漸地,淩盛民不再“浪費時間浪費金錢”,失去了蹤跡。
吳美娜給她的帶子她還在聽,睡覺前,吃飯的時候,收放機掛在耳朵上,有時候也跟著哼哼。
我不明白人世間的聚散
隻因為我們所謂的緣份
我不知道這是你的藉口
還是我把愛想得太天真
我不了解天長地久
要用這麽多的寂寞來等
是你讓我的心痛
一天比一天深
無奈人在風裏人在雨裏人在愛的歲月裏漂流
你我不能從頭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運左右
有一天她在食堂裏吃飯的時候,錢仲明問她:“聽什麽呢?最近老見你耳朵裏塞著耳機。”
何葭說:“《諾言》。”
這世界有很多很多諾言,真正能兌現的,又有幾個?
哈哈,你看到的是閃光燈造成的“質感”。
蜜瓜你的皮膚就很有質感的說,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