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司的籌建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每天下班前,梁浩然和孟小芸都要到梁偉華的辦公室去匯報一下工作進展。思路大都是梁浩然的,可具體工作都是孟小芸在落實,她吃苦耐勞,嚴謹認真的品質和作風,一點一滴都落在梁偉華的眼裏。
梁偉華說: “ 小孟,辛苦你了。 ”
孟小芸趕緊欠欠身: “ 梁董說哪裏話,再苦沒有做服裝苦。 ”
然後三個人一起去外麵吃飯,吃完飯梁浩然送孟小芸回宿舍 —— 此時她早已經是一人一間的待遇。
隨著工作的深入,他們的話題也多起來,談的自然都是公事。梁浩然的指示做得簡短幹脆,不像有些做上司的,深恐部下是白癡,囉裏囉唆,連細節都要關照到;而孟小芸領會意圖也很快,思路清晰明確,總是能很快地把他交待的工作落到實處。
孟小芸在家的時候做女兒,做姐姐,離家後做好學生,做下屬,養成會察言觀色,善解人意的好性格,跟她處不好的人還真不多。她會在你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當你不需要的時候,她會適時地消失。不該問的她絕不多問,實在要問的,也問得委婉,問得有技巧。
所以他們合作還算愉快。
進出口公司走入正軌,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已經是五月。梁偉華有天私下裏問兒子: “ 你和小孟,什麽時候可以結婚? ”
梁浩然沒出聲。
梁偉華接著說: “ 悠然過幾天回來探親,你們最好在他回加拿大繼續學業前把喜事辦掉,省得他跑來跑去。 ”
梁浩然那天晚上把車開到夏宜家樓下,對著那個黑漆漆的窗口抽了半夜的煙。他沒有那個房子的鑰匙,她自始至終就沒給過他鑰匙。她總能讓自己一身輕鬆,要走就走得幹淨徹底,不留痕跡,不留線索。他曾經去過他們共同去過的那個 BBS ,他不斷地放那個周傑倫版的《一路上有你》,可是她的 ID 也無影無蹤。有一天他發了怒,發了個貼子說: “ 我知道你在潛水。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你出來。如果你不出來,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
BBS 裏的人跟他開玩笑: “ 你失戀了,還是暗戀了? ”
“ 你怎麽了? ”
“ 你在跟誰說話呢? ”
“ 哪個女人這麽狠心,你這麽千呼萬喚她還不出來? ”
沒有人認真。這是個講曖昧的年代,人們隻喜歡調情,不願意付出真情。人們對於真情的付出斤斤計較,就怕付出多了,會吃虧,會受傷,會輸得一無所有。
一個星期後, “ 朱七七 ” 並未出現。他曾經留神觀察眼生的幾個新 ID ,最後確定,那些人中沒有她。她出現得突然,消失得徹底,在他的生活中泛起一道波痕,然後歸於寂靜,歸於無聲。
事如春夢了無痕。
是,她說過,這世上不止一隻蛤蟆,那麽他為什麽不聽她的話,非要吊死在一隻蛤蟆身上?她都跑去美國結婚了,他還在這裏傻傻地等誰?
勞動節長假的某一天,梁浩然把孟小芸約出來,坐在一間西餐館裏吃西餐。吃完喝咖啡的時候,他拿出鑽戒向她求婚。他這婚求得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說: “ 除了愛情,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 或者我們可以做一對事業夫妻。 ”
別跟我要愛情,愛情很累人。
孟小芸非常意外。他的故事她聽說過,也看到過。他與那女人之間的曖昧情愫,她甚至都感覺到過。她看到過他的溫情,她也看到過他的失意。她崇拜他,仰慕他,沒能奢望這麽快他就會愛上自己。他對她拿出戒指她感到很幸福,可是聽到他那番話她又很受傷 —— 他連騙都不願意騙她麽?
她對著那隻晶光閃閃戒指,一時無語。
梁浩然喝咖啡吃甜點。他心裏沒有忐忑,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他都無所謂 —— 反正買鑽戒的錢是老頭子的。她答應不答應他,他都能交差。
然而孟小芸知道她別無選擇。她隻身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打工,說到底,不過是鄉下來的一個打工妹。她相貌普通,是落入人群裏很快被隱沒的那一個;也許她有點勤奮,有點能幹,可是這個人口幾百萬,日益發達擴張的城市裏,比她勤奮,比她能幹的女人成千上萬,她靠自己做出頭,要做到哪一天?從早上八點做到晚上九點,日複一日,做到快三十歲的那一天,再由別人介紹,認識那麽一個男人,談到大家都有些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愛情,然後結婚,然後生孩子,也是一輩子,跟嫁給眼前這個人,有什麽不同?眼前這個人,或許他不愛她,但是至少她知道,她愛他,那麽日久天長,他多多少少對她會有些感情,這些感情,也許足夠維持到一生一世,也許維持不到 —— 可是現在這種年代,誰還敢期望到一生一世?
她應該知道,愛情不是她所能負擔得起的東西;如果她負擔不起,又何必去強求?
她拿起那隻戒指,往左手無名指上套套,尺寸倒剛好。她摘下來放進盒子裏,收起來,說: “ 好。 ”
接下來是閃電登記,閃電安排婚宴,時間是匆忙了點。
婚宴酒定在六月初入梅之前的一個周末。圈內都為梁家選定這麽一個相貌普通,毫無背景的媳婦感到驚訝,議論紛紛。梁偉華力撐這個媳婦,把自己名下的一個兩居室中套直接過戶到孟小芸父母名下,作為聘禮。孟小芸把父母從鄉下接過來參加婚禮,她的弟弟為了不耽誤考試,坐飛機來回,自然飛機票由孟小芸支付。
那真是忙亂不堪的一個月。婚房現成的,也要重新布置家具。梁浩然說: “ 床你要換的話我沒意見,隻是衣櫥就別換了,換起來很煩的。我給你整理出大半的空間,你把你的東西放進去就行了。 ”
這樣算下來,這房子可動的餘地非常小。臥室的衣櫥不能動,美美的房間不能動,孟小芸就隻有把床換掉,添了幾套新臥具,把書房好好布置了一下,買了整套的書房家具,並在書房裏也放了一隻兩用沙發。原來書房裏的簡易書架搬進臥室,一格一格地放上整理箱,裏麵裝些零碎的東西,換洗內衣褲等,像服裝廠的輔料倉庫。廚房用具買齊全套的,不管他們以後開不開火,總歸算有個家的樣子。
但是她總感覺這不是在布置自己的家,她隻是像個匆匆過客。但是轉念一想,可以了,不與公婆同住,不用操心裝修,甚至都不用付房貸,也沒有那麽多是非,還想怎麽樣?
梁浩然往她的賬戶裏劃了一筆錢,許可的範圍內,隨便她折騰。
有一天孟小芸把自己的衣服搬進來,順便整理梁浩然的衣服,把亂丟亂堆的都折整齊,襯衣,毛衫,褲子分類放好。然後她看到最底下的一隻抽屜鎖著,看顏色那是把新鎖。她試著拉一拉,拉不開。她跪在地上,想了半天,猜出裏麵也許是那個女人以前留在這裏的一些衣服,走的時候沒帶走,他舍不得扔,又沒地方放,隻好全部鎖在這隻抽屜裏 —— 他也算是對她表示尊重,沒讓她看見,也不打算讓她看見,那麽她也隻好裝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她放好自己的衣服,換上新的窗簾,臥具等等,把房子打掃了一下,打電話叫梁浩然一起去看婚紗和禮服。
對於婚紗,他的態度還算認真,不能說是太敷衍。他說: “ 珠子花邊太多了,能不能簡單點?你人瘦,肩膀還是不要露太多。 ”
在禮服店,當孟小芸穿著一套大紅的真絲繡花旗袍從試衣間走出來,梁浩然的眼睛似乎被灼了一下,他皺著眉頭幹脆地說: “ 大紅的不行。 ”
他走到衣架前,挑出一條白底藍花的,一條粉底白花的,放在桌上說: “ 你試試這兩件。 ”
粉紅?在國外,那不是二婚穿的嗎?在中國古代,那是姨太太穿的。結婚不穿大紅什麽時候穿?孟小芸頓時覺得委屈。梁浩然這幾天的好脾氣突然無影無蹤,他暴躁地說: “ 你既然不聽我的,叫我來做什麽? ” 說完扔下她拂袖而去。
這是孟小芸第一次見識梁浩然的壞脾氣。他做她上司的時候和藹可親。他沒有做過她的男朋友,直接從同事一躍成為未婚夫,沒有過渡,難免讓她不能習慣。
數日的難堪和委屈一起湧上心頭,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她心裏想的是,如果換成那個女人,他還會是這種態度嗎?
剛才還在旁邊一直說好話的店員,也驚了個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隻好問: “ 小姐,你是不是試試這兩件? ”
她冷靜下來,撥電話給美美。美美一陣風地趕過來。孟小芸小聲說: “ 你看這條白底藍花的,也太素了,我媽媽要說我的 —— 不吉利。 ”
美美幫她挑了一件白緞粉色描花的,一件綠葉粉牡丹的,一件淺紫色碎花的,一邊陪她試,一邊說: “ 我忘記告訴你,我哥不能看大紅色和深紅色。你家裏要是有這些顏色的衣服,桌布,窗簾什麽的,得趕緊扔。 ”
大紅是孟小芸最喜歡的顏色。她的很多衣服都是大紅色的。她問: “ 為什麽? ”
美美停了一會兒,小聲說: “ 他媽媽是切腕自殺的,他看到一地的血,從此看到那種顏色就會犯暈,就會發脾氣。我們家過年都不用紅色,用金色代替。 ”
孟小芸在霎那間釋然。
美美是伴娘,伴娘服早已選好,此時借孟小芸的光,也狠狠地給自己挑了兩件短擺旗袍裙,打算在學校的時裝節上好好地出出風頭。
自然,她知道在婚禮上她不能穿得比新娘還漂亮。她再任性再無禮,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 何況新娘還是她喜歡的小芸姐。
這樣忙亂著,梁氏總公司辦公室抽了幾個人幫忙,總算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把諸事搞定,讓這對新人在好天氣裏火速結婚。由於太過匆忙,人們甚至紛紛猜測,這對新人是不是奉子成婚。婚禮那天,很多人的眼睛自覺不自覺地落在新娘的腹部。
新娘纖細苗條,腹部平坦得象麵鏡子,於是人們大失所望,這城市的八卦又少了一個精彩話題,未免單調。
還真是孽緣啊。
蜜瓜,這兩個傻瓜最後還能再回去一起的吧 @_@?
嗬嗬,評論很精彩:D
有人說,他失去了正常的思維能力
據說聰明有很多種:DD
老梁有老梁的考慮,嘿嘿
是啊
孟小芸: 精
夏宜;: 傷
婚姻裏如果沒有愛情,為什麽要婚阿
他老爸又沒有嚴逼他結婚。隻要不和七七結婚不就完了?
老梁自己當年為了和第三者的愛情,把自己的老婆給逼死了。很難相信他會督促自己的獨生兒子年紀輕輕就走進一個無愛的婚姻。毀了一生的幸福。不就是大八歲嗎? 至於那麽如臨大敵嗎? 不合適過幾年離婚不就完了? 男人能損失什麽? 父母總是最愛孩子的。哪怕真為了家業,也該娶位比孟小姐更有背景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