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感到危險在一天天迫近,她不知道哪一天,但是她知道是在她懷孕三個月內。她的病曆落在她父母的手裏,他們自然知道要在這期限內早日安排。
她每天在房內亂轉,到處找可以幫自己逃脫的工具。房間裏沒有電話,她不可能報警,而且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報警。
一個女孩被父母關在一所空房子裏,這個女孩報了警,這將是多麽轟動的社會新聞啊,肯定會被登上晚報,成為這個城市千家萬戶飯桌上的談資。
這套房子在三樓。終於有一天,她在廚房地櫃的角落裏找到一包塑料餐刀,她在中午吃完午飯,父親離開之後,硬是用那包塑料餐刀加上自己的牙齒,把床單切開一個口子,撕成條條,連接在一起,打了死扣。她把這繩索從陽台上往外探探,離地麵並不遠,於是把一頭係在陽台的欄杆上,人從裏麵爬出來,抓著繩索,不住地踩著窗台和牆壁,或者在二樓陽台上稍做停留,一點一點,極力避免自己往下看,忍住頭暈,終於爬到地麵,轉身就跑,出了小區,跳上一輛公交車,跑到誠成樓下。
還好她有把一些零錢放在褲袋的習慣,否則真是寸步難行。
她找了很長時間,找到一家報攤,跟攤主要了電話,撥誠成的號碼。
她要見邱誌誠,她要把她的遭遇向她傾訴,她要在他懷裏痛哭。
電話接通,她深吸一口氣問:“請問邱誌誠在不在?”
聽電話的總機似乎是個新人,這麽回答:“請問您哪位?”
百合說:“這裏是長途,我是他同學。”
總機小姐就說:“哦,邱總和夫人到加拿大登陸去了,您要不要他母親家裏的電話?”
百合隻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沒了思維。她機械地說:“謝謝,不用了,我以後再聯絡他。”
她付了錢,木呆呆地沿著街道的方向往前走,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裏去。滑稽不滑稽,她懷孕,他卻浪子回頭,跟老婆孩子移民加拿大了?他是被老婆的賢惠感動了,還是這場風花雪月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移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成的吧,為什麽他從來沒有跟自己提及?原來他早就為自己找好的退路!他怕自己糾纏?他逃得這麽遠,隔著浩渺的太平洋,她無從糾纏。
她就這麽被生活閃了一下腰?蘇雪凝終於贏了,她輸得慘不忍睹,輸了愛情,輸了自尊,輸了父母,輸了工作,輸了肚子裏的孩子,可能也從此輸了整個人生。
曾經有個那麽好的大男孩等著她,她卻自找苦吃,非要跟有婦之夫攪在一起,追求所謂的愛情,得罪家人在所不惜,可是現在生活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告訴她這愛情一錢不值,是個世紀騙局,你說諷刺不諷刺?
她為什麽不聽許願的話?她為什麽不聽父母的話?她為什麽要讓周全傷心?她是不是自作自受?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天格外的藍,雲格外的白,陽光空前的刺目。她走到十字路口,看到對麵有一家麵店,她以前在誠成的時候,許願下班來找她逛街,她們經常在那裏吃麵。
她們說說笑笑,討論這個嘲笑那個,無話不說,多開心多陽光,無憂無慮。後來她們各自有了男朋友,都重色輕友,在一起的時間就不多了。不同的是,許願的男友可以拿到陽光下曬幸福,而她的不能,因為她所愛的人是有婦之夫。
許願那麽勸她,那麽罵她,她沒有聽,任憑自己陷落在這段不應該的感情裏麵不能自拔。
她的父母苦口婆心,她卻用盡心機去欺騙他們,今天還冒著摔死的風險從家裏跑了出來,她為什麽要這麽傷父母的心?
她活該,她自找。
此時她感到頭暈,耳鳴,肚子裏火燒火燎的餓。她機械地左轉,沿著斑馬線過馬路,準備到街對麵吃一碗麵。
一碗麵的錢還是有的,先吃飽再說。至於吃飽後到哪裏去,那就吃飽後再說。要死也做個飽死鬼。
那一個晴朗的下午,藍天白雲,陽光燦爛。陳百合沿著斑馬線穿街過馬路,打算到對麵的麵店吃一碗麵。她精神恍惚,沒有看見對麵的信號燈是紅燈,偌大的馬路隻有她一個人穿行。
一輛車子從左側駛過來,沒料到有人會闖紅燈穿馬路,車子本身也超速,隨著一陣刺耳的刹車聲,陳百合的身體被撞出好幾米遠,落在道路中央。
她甚至還沒有反應,隻覺得身體被重重的一擊,就失去知覺。昏迷前,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感知就是沉重和堅硬。
沉重的是撞擊,堅硬的是地麵。
百合躺在醫院急救的時候,她的爸爸媽媽正在發瘋一樣地到處找她。那天百合媽媽跟單位請了半個月的假,約了丈夫一起去舊房裏找女兒,打算把她直接帶到火車站,到外地百合的姑媽家去把手術做掉。
他們看到的是一套實實在在的空房,陽台的欄杆上,用床單結成的繩索隨著微風輕輕搖蕩。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能相信一向柔弱的女兒居然敢,也居然能夠從這裏逃脫。
他們立刻回家給誠成打電話,要來邱家的號碼,詢問邱誌誠的去向。
他們被告知邱誌誠攜妻兒移民去了加拿大。
百合媽媽幾乎崩潰,強力支撐著又找許願。許願公司裏的人說她在外地出差,不在本市。
到底百合爸爸鎮靜,要妻子在家裏打電話守電話,他本人騎著自行車到處搜索,把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一遍。
終於在晚飯時間,百合媽媽從本地電視台的新聞節目裏看到一起車禍的報道,受害者穿的衣服依稀就是女兒的衣服。
出事路口不是市中心繁華地段,但是是這個城市的交通主幹道,這條街上的車速本來就快,再加上肇事車輛超速行駛,所以傷者形勢頗為嚴峻。
他們在醫院裏找到昏迷不醒的百合。百合爸爸當即心髒病發作,百合媽媽全身虛脫,往後就倒,被旁邊的護士托住。
大出血,百合這是有生以來第二次被輸血,同時在昏迷中被做了清宮手術。
凶險是凶險,但是醫學發達,還沒有致命,百合終於醒過來,看見媽媽趴在床前打盹,兩鬢白發一夜生,頓時羞愧萬分,用床單蒙著頭,想轉過身朝裏,但是全身僵硬,哪裏動得了?
早兩年間,百合的哥哥陳百川就在加拿大拿到一份工作,從美國遷往加拿大。百合跟邱誌誠的事情曝光後,百合爸爸媽媽就跟陳百川在聯絡,希望他能把百合辦出國。陳百川以最快的速度給百合申請了一家語言學校,把所有的文件都寄給父母。百合爸爸媽媽知道百合不會同意,就私下裏替她辦一些手續。好在之前百合一向是乖乖女,什麽成績單,畢業證之類的東西全交給媽媽收著,連薪水都是交一半給媽媽,一半留著自己零花,所以百合媽媽在車禍之前就把所有的文件準備好,隻等送大使館去簽。
不料就遭遇這麽一樁飛來橫禍。陳百川知道這事要趕回來時,百合已經出院回家休養。出院後的她特別安靜,不說不笑不哭不鬧,讓吃飯就吃飯,帶她去散步她就去散步。
百合爸爸媽媽還費心費力,把房子換掉,搬了家,自然電話號碼也換了。
新的小區新的鄰居新的環境,誰也不認識誰。
百合甚至沒有聯係許願,她從所有人的視線裏消失
百合媽媽卻提心吊膽,生怕女兒再有個什麽意外。她這條命是揀回來的,以前她再有什麽錯,再怎麽惹父母生氣,她也是他們的女兒。生命如此脆弱,所有的荒誕,所有的過錯,在生命麵前,都可以一筆勾銷,既往不咎。
他們小心翼翼地回避任何跟邱誌誠有關的話題,甚至於跟那個男人有任何聯係的人和事,他們都不提。
終於有一天,百合自己對媽媽說:“媽,你們就別為我擔心了。我發誓我不會有事的。我不會再讓你們傷心的。如果我再讓你們傷心,就讓我變成醜八怪,永遠見不了人。”
百合媽媽放聲大哭,母女倆抱頭痛哭,把所有的心結都打開,輕裝上陣。
百合身體稍稍恢複,把留學文件遞上去,很快被批準。
臨行前才跟許願聯絡,出來一起吃飯。
許願看她一臉滄桑的樣子,就問:“百合,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失蹤那麽長時間?”
百合平靜地說:“我決定放手,心情不好,到外地姑媽家住了一段時間。許願,我馬上要出國讀書。青山常在,綠水常流,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麵。你要是碰到周全,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讓他不要等了。”
許願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
百合微笑著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許願,以前讀這幾句,總也參不透,現在我是徹底明白了。世上原來沒有什麽煩惱,所有的煩惱都是庸人自擾。”
許願一向比她智慧,但是她覺得經曆了這麽多事後,她比許願更加智慧。許願還有一個趙飛鵬割舍不下,如今她除了父母至親,已經沒有什麽能讓她牽扯在這滾滾紅塵中。
改日她獨自一人從上海出港,經溫哥華飛往多倫多,投奔分別了八年的哥哥陳百川。趙飛鵬搞了輛車把許願和百合一家送到機場。臨入關前,百合媽媽拉著百合的手泣不成聲,百般叮囑。百合表現得異常冷靜,跟他們每一個人擁抱,包括趙飛鵬。
她對趙飛鵬說:“不要辜負許願。”
對父母的牽掛也是塵世糾纏,看到他們老去,被疾病纏繞,失去行動能力,而自己無能為力,也是一種痛苦.真正斷盡塵緣,讓心不再為世間的輪回所苦惱,把生老病死,恩恩怨怨看淡,再以救苦救難的態度幫世人解脫,才是真正的參悟.
嗬嗬, 蜜瓜不善於把一個故事拉得太長
鄭的故事下次再寫
肯定會寫
嗯,你的意思是男的無外遇的情況下
介個容易
可能下麵一個故事就能寫到
偶要醞釀醞釀情緒
蜜瓜, 如若真要把海歸以後的百合判給邱小開, 可否更加多些對邱在經曆這一切後人格成長的著墨. 否則, 俺覺得太便宜他了. 他一個凡人, 並非貌比潘安才若諸葛, 憑什麽呀.
另外,感謝蜜瓜安排老邱最後得了絕症, 他一個並非超越芸芸眾生之徒當然不可以不受常規道德規範的約束.
邱在本地有事業, 出去不會待長的
所以他們一致告訴他百合去了澳大利亞
上了飛機,百合不由長舒一口氣,仿佛謝幕後的演員。她隻是不願意繼續讓愛她的人傷心,但心裏的傷痛豈是說放下就放下的。數千米的高空讓百合感覺離開了那個混濁的世界,她體會到了解脫和釋放的快感,但回憶也一幕幕肆無忌憚地浮現,象把鋸子又開始在傷痕累累的心上拉扯起來――――靠在椅背上,百合任思緒縱橫,淚流滿麵。可是,一想到邱誌誠也在加拿大,應該說邱誌誠一家也在加拿大,百合總有種預感:好像這出戲沒有真正完結,命運注定還有些東西需要了斷,但百合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回避。“我再不是以前的陳百合了”,下飛機前百合暗暗地對自己說。這句話一直鼓勵著百合在多倫多的那些歲月。
盡管有了心理準備,陳百川見到百合時還是感到心裏猛地被撞了一下,容貌脫俗的妹妹美麗依舊,隻是那曾經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澈眼神已被殘酷的人生罩上了灰蒙蒙的外衣。再不是那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瘋女孩子了,這個平靜又彬彬有禮的“女人”讓陳百川感到陌生,繼而是彌漫的心痛。陳百川真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把妹妹帶出來,於是就覺得自己現在有責任讓妹妹在這個全新的土地上開始全新的人生。所以他事無巨細,能為百合做的幾乎都做了,安排食宿、帶去學校、熟悉環境等等,再加上自己的家庭和工作,真恨不得憑空多生出另一個陳百川來。
偶爾兄妹倆心照不宣地聊一些這些年各自身邊的情況,對那件事的刻意回避讓兩人覺得兄妹間的話題顯得貧瘠和無趣。好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讓兩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倒也忽略了那些尷尬。百合充滿了幹勁,她本來就是聰慧能幹的,這下倒真的有了仿若新生的感覺。學業於是進步飛快。
這天陳百川來帶百合出去吃飯,百合嘻笑著瑣碎地講了一通學校的趣聞,講到精彩處,她自己先笑得趴在桌上,一邊的百川莫名其妙的陪著笑,他是真笑,那個百合妹妹又回來了。
日子象水一樣過去。如果百合不去參加那個晚會,也許她真的可以開始全新的人生。
學校裏,被百合傾倒的男生自然不是少數,隻是百合從不和那些男生多說一句話。於是背地裏得了個“絕緣體”的外號。百合知道後,一笑了之。那天下課後,同學吳麗叫住百合,邀請她參加周末學校組織的一個慈善性質的華人聚會,據說會有知名樂隊來表演。吳麗是大連人,現在住在百合一幢宿舍樓裏。百合想想自己在多倫多過了這麽些苦行僧的日子,放鬆一下也好。就爽快地答應了。
周五晚上,百合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對著鏡子,不自禁地笑了,自己還是美麗的。年輕真好,沒什麽事過不去。按照周末慣例,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媽媽聽到百合歡快地說要出去參加個聚會,又是反複囑咐她要小心,心裏也有了雲開日出的感覺。
剛到樓下,吳麗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路上說說笑笑,到了會場,PARTY已經開始了。兩人貓著腰溜了進去,找了個角落就先吃起來,對學生而言,這可是改善夥食的好機會。 反正沒人認識,百合就放開了手腳,全然不顧周圍人對這位脫俗美女的豔羨和驚訝的目光。正當百合將一塊草莓奶油蛋糕塞進嘴裏,不經易間一個身影晃進眼裏,百合心裏一沉。
"但願百合從此如涅磐的鳳凰一樣重生。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個單純女人,是幸還是不幸?幸! She is a 單純女人 without basic principle.
真為她不值
隻是有一疑問,百合媽媽知道了邱一家移民去了加拿大,還會照原計劃送百合去加拿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