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因為誌誠爸爸的病而忙碌不堪。蘇家因為邱誌誠回家,暫時也看不到他跟百合來往,再加上百合父母對女兒嚴加防範,所以沒有對百合再采取什麽進一步行動。慢慢地,百合爸爸和媽媽的單位,謠言暫時平息,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一樁往事,都不再提起。百合在家也很乖巧,按時上下班,周末出去,都要向父母匯報行蹤。如果父母執意要跟著,她也不表示反對。但是畢竟百合爸爸媽媽上了年紀,體力上經不起這麽折騰,漸漸放鬆了對女兒的管製。
百合攢了幾個調休,照舊去公司上班。她從前門進廠,繞著路就從後門出來,打車去出租屋。
很久沒有人住,到處是灰塵。百合戴上橡皮手套,拖地擦灰換床單,等邱誌誠過來。
邱誌誠中午帶著飯菜從醫院過來,抱住她倒在床上,說:“累死。”
百合凝視他,他的皮色確實發灰,就有些心酸地說:“誌誠,我幫不上你什麽忙。”
邱誌誠用手猛地搓臉,說:“你這邊不出大事,就是幫我忙了。”
百合問:“你爸爸怎麽樣?”
邱誌誠說:“一期治療馬上結束,效果良好。如果沒有什麽意外發生,明天可以出院回家休養。隻是老頭子被放療折騰得隻剩一把骨頭,脾氣暴躁,我們全家都誠惶誠恐,現在隻有阿凝還可以跟他講講道理,我和我媽全要挨罵。”
百合一邊安慰他,一邊拖他起來吃飯。邱誌誠似乎沒有什麽胃口,勉強吃了半碗飯,倒在床上累極而睡。百合感到無力之餘,關上門走到街上,到菜場買了些材料,對著前番學做飯時候買來的菜譜,認認真真地煮了一鍋營養豐富爽口的湯,學著媽媽的樣子,把這鍋湯用文火煲在灶上。
像她這種有靈性的人,不會做是因為不想學,想做的時候就能做得像模像樣。
邱誌誠睡了兩個鍾頭,被餓醒,爬起來聞到香氣,居然被勾起食欲。百合給他用湯泡飯,加些鹹菜,他一口氣吃掉兩碗。
百合主動去洗碗。邱誌誠笑著調侃她:“唔,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百合一本正經地說:“我能為你做的,大約也隻有這些。”
邱誌誠吃飽睡足,就來了力氣,一把把她抱起,走到臥室,說:“是嗎?還有你可以做的,你願意不願意做?”
那一天,邱誌誠沒有去公司上班,整整一下午都跟百合粘在一起。數月來的積鬱和壓力全部釋放掉。他知道他晚上還要去醫院,還要麵對父母和分居的妻子,還要重新積累那些同樣的壓力。可是能釋放總比都悶在肚子裏強,釋放掉,再給自己打打氣,這樣就不致發瘋。
此時他不得不承認,女人確實比男人更具有承受力,更有韌性。他才經曆這些日子,有人在精神上給他分擔著,他還被壓得快變了形,那麽蘇雪凝獨自一人承受著,沒有倒下,真是奇跡。
他開始理解他的老婆,但是他無能為力。他對她的感情,如同滾滾長江東逝水,一去不回頭。
如果他注定要對不起一個,他隻能對不起蘇雪凝。但是她那麽賢惠,賢惠得令他發瘋,令他良心不安,令他夜不能寐。他多希望她摔摔手走掉,不管他家裏的這一攤子,那麽他也能好受些。可是她偏偏不。醫生護士都對他父母說:“嗬,你們真是好福氣,有這麽個孝順的女兒。現在還是女兒好,兒子指望不上的。”
他欠她的,讓他如何去還?
他歎息著對百合說:“你再給我多一些時間。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提這事。”
百合這樣回答:“你現在當然不能提。還是先把你爸爸的病看好再說。你現在提這事,大約全世界的人都會罵你狼心狗肺。”
邱誌誠自嘲地說:“我早就是狼心狗肺了。再罵大約要被罵成豬狗不如。”
百合給他講笑話:“有一男一女兩個同事去出差,到達當地的時候趕上那裏在召開一個大型會議,旅館裏隻剩一個房間。這兩個人沒辦法,隻好住這一間房。不料這房間裏又隻有一隻大床,於是他們隻好睡這一張床。臨睡前女同事在床中間劃了一條線,說,誰過了線誰就是禽獸。”
“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那個男同事果然沒有過線。他很為自己的自製力而自豪。一會兒女同事也醒了,她發現那男同事確實沒有過線,你猜她是怎麽做的?”
百合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看不出表情。邱誌誠好奇地問:“她怎麽做的?”
百合說:“她揚手給那男同事一個耳光,說,你這個禽獸不如的家夥。”
邱誌誠放聲大笑。
百合也繃不住,笑倒在他懷裏。
邱誌誠晚上去接媽媽和蘇雪凝的時候,得知父親被醫生宣布可以假釋出獄休養。
住院如同蹲監獄。
他第二天早早到醫院,為父親辦了出院手續,結清前麵治療的費用,接他回家。為了不惹誌誠爸爸生氣,誌誠媽媽要求兒子回臥室去睡。蘇雪凝無可無不可,表示無論什麽方案,她都配合,病人為大。邱誌誠隻得搬回睡房,在地上打地鋪。
他們兩夫妻走到今天的地步,就雙方而言,都不是不悲哀的。
因為誌誠爸爸身體瘦弱,眾親朋好友來探視之餘,紛紛獻計獻策獻偏方,今天說要吃這個,明天說要吃那個,還送來營養品補品無數,堆山堆海,滿坑滿穀。
有一天邱誌誠看到媽媽在做鰻魚,找來百合給他的那個單子對照一下,就說:“媽,這種蛋白太高的東西,尤其是動物蛋白,不要給爸爸吃太多。否則身體恢複得快,癌細胞恢複得更快。”
誌誠媽媽就說:“不是說癌細胞已經大部分都被殺死了嗎?你爸爸現在身體這麽弱,不好好補補怎麽行?你聽誰這麽說的?真是亂出主意。”
邱誌誠說:“我一個朋友說的。你記不記得上次那個中醫也說要忌口?他開的那張單子也說這個東西不能吃。”
這時蘇雪凝剛好進來,聽到這話感到很奇怪,就問:“哪個中醫?什麽時候給爸爸看的?我怎麽不知道?”
母子倆都打住不說。蘇雪凝想了想,心裏有些了然,當即當作什麽也沒發生,走了出去。
邱誌誠每天上班,不可能時時刻刻監督他們吃得正確不正確;而誌誠媽媽被眾親友團說得亂了方寸,聽聽這個也有道理,那個也有道理,最後不知道該信誰好,隻好什麽都吃。靈芝粉,魚腥草,甲魚等等一起上,把誌誠爸爸吃得一看見老伴端著什麽進房就反胃。
邱誌誠公司裏又有幾筆業務出了問題,他整日飛來飛去到處救火。忙公務之餘還不忘打聽目的地城市有沒有治療癌症的專家。找到專家,帶著醫院的檢查結果治療方案前去求醫,得回的結果大同小異。
壓力一天一天地積累,困頓的時候想,如果百合在公司裏,至少業務這一頭可以給他卸去一半的重擔。這麽想著,有時候跟百合講電話的時候就流露出來,百合在那頭聽了,沉默半天才說:“誌誠,你不要傻。不是我不肯幫你,是我不能幫你。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要是給你做,哪怕是偷偷地做,有一天也會被蘇家的人知道,被你爸爸知道,到時候隻怕你家又要亂成一鍋粥,把你爸爸氣得再進醫院。”
邱誌誠說:“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過是突發奇想,異想天開罷了。”
誌誠爸爸體力漸漸恢複,人看起來胖了些,臉色也恢複了紅潤,精神見漲。誌誠媽媽對兒子說:“你看,還說這不能吃,那不能吃,不吃你爸爸能恢複得那麽快?不知道那個女人安得什麽心!”
邱誌誠想說什麽,又想不起該怎麽說,忍了又忍,把話忍到肚子裏。
按照醫生約定的日子,誌誠爸爸回醫院做檢查,發現各項癌症指標均保持在高位,比前麵放療後大大提高。於是誌誠爸爸重新入院,準備提前進行新的一輪放療。
邱誌誠這憋了一肚子的一口氣,此時才對著媽媽放出來:“我怎麽跟你說的?正常細胞恢複得快,癌細胞恢複得更快!你對她有偏見,就對她說的話,她推薦的醫生都有偏見!她在你眼裏就那麽壞,壞到要故意來害人性命,而且還是害我爸爸的性命?”
誌誠媽媽本來就被檢查結果嚇得六神無主,此時聽兒子這麽一說,還真以為是自己辦壞了事情,自責得無以複加,哇的一聲哭出來。她這一哭,邱誌誠立刻後悔,不知道自己一番話會給她造成什麽樣的心理壓力,想安慰安慰她,又不知道怎麽開口,一時間手足無措。
蘇雪凝從單位趕過來,在一邊聽得一清二楚,走過來對著邱誌誠說:“你對著媽媽胡說八道什麽?爸爸這次複發,連醫生都不能確定具體原因,你怎麽就肯定是媽媽給爸爸吃壞了?你這麽神,你怎麽不去當醫生?現在不是互相責備的時候,是要跟醫生商量,拿出一個好的治療方案。你是不是嫌家裏病人不夠多,還想再氣病一個?”
她算是在婆婆麵前給邱誌誠留麵子,沒把“你是不是嫌家裏病人不夠多,還想再為那女人氣病一個”說出來。
蘇雪凝在邱家勞苦功高。此時他們雖然名為夫妻,已經沒有夫妻之實。他欠她的,所以她罵他,他隻能聽著。邱誌誠當下走過一邊,不聲不響。
壓力令大家都沒了耐心,沒了好脾氣。越是至親的人,越要互相發泄,互相撕扯,反而對不相幹的人客客氣氣。
蘇雪凝明白,此時雖然她跟公婆同住,雖然她伺候公婆像親生父母,但是她跟邱誌誠之間,已經變成不相幹的人。
她寧願他對她發怒,他對她嘶吼,他們可以互相釋放壓力。
可是沒有,她罵他,他受著。沒有什麽比這更讓她感到悲哀的。
對頭.
昨晚又看到一個為情自殺滴, 那女的好象還是海歸, 有體麵的職業
真惋惜
女人一定要人格獨立
又胡說了, 俺這就下了, 嘻嘻:)
為了愛情而結婚可以理解為以婚姻製度來保護不穩定的愛情,而法律永遠無法控製愛的自由放縱.真正的愛情是無法顯示出人類的道德力量的,反而使道德顯得更加脆弱---它根本禁不住自由與新鮮感的誘惑. 愛情比道德有力量,婚姻又如何維護得了愛情.
越說越喪氣了, 好象婚姻在宏觀上講是沒有前途的, 即使是以充滿愛情而開始的婚姻.
話說回來, 建立和維係感情是人的一種需求,一種本性(動物沒有), 這是人的社會屬性決定了的. 我們本能上都無一例外地認為無法維持辛苦建立起來的婚姻關係是一種人生失敗, 離婚在宏觀意義上無論在多謀開放的社會仍然被認為是一件失敗的事情就緣於此, 這個對男女都一樣. 蘇雪凝如果能看到重建美好的婚姻關係的希望, (我說的不是昏外戀或者是社麽網戀對象, 也不是有些已婚女士熱盅留在身邊的所謂藍淹知己;俺更鄙視已婚的卻對周邊男士耍曖昧的有些女士的行為), 我指的是她周邊的工作生活的大環境. 她因為無法維係與邱的婚姻關係而產生的的強烈的失敗感就會大大減輕, 她也許仍然會盡力嚐試挽救與丈夫的婚姻, 但她不會隻看到邱誌成這一隻哈蟆, 於是至少不會顯得如此沒有尊嚴沒有底線給人以拚命地抓住每一根稻草的感覺.
我的推測是蘇在婚前對自身沒有太高的要求,遇見敞可的青年男子便容易傾心, 到了婚後誌力於提升自己體貌德才學人品經驗能力的願望和實際努力就更小. 結果是如果丈夫不告訴自己, 自己就看不到一點自己作為女性魅力的反射. 這才是她如此沒有尊嚴的根本原因.
蜜瓜近來在兩部小說中穿行,還能保持清醒的思路,難得~~
So he does have some stress. xixi
事實上,很多中國男人都是抱著這種想法結婚的, 尤其是三十歲以前, 結婚結得早的.
成家立業, 隻要看著順眼就行了.
其實還是男人的錯. 也許女人是愛他的呢
邱和蘇的結合, 事實上基本上就是為結婚而結婚
對男人來說, 完成人生一件大事, 有一個穩定的大後方, 男人可以集中精力幹事業
這就是這個婚姻的悲劇所在
I also see plenty of kindness and endurance in the wife. She is unquestionable a good-natured-person in any third party's eyes. But you have never told us how lovely/ attractive/beautiful she is as a woman(maybe you did not want to do so). Thus, I do not see her husband fall for her.
Very unhappy about the love affair between Qiu and Chen initially, but I also do not see any sign of love between the husband and wife, which, makes the wife look more like a victim.
Hence, I support you to let Qiu and Chen to suffer more to make their love affir less of an affair more of a true love. It also seems like the wife needs to experience more humiliation in order for her to move on.
再羅瑣一句: 俺覺得如果邱小開緣於親友的壓力和對妻子的負疚(not love)回到家庭的話, I will pity (note here the word is pity, not symphasize) all three of them.
最要命的是:俺恨不得自己施展魔法趕快變出個天使一樣的優秀的男子配給雪凝, 好讓這三個人都備受折磨的日子早早結酥. 俺是不是很沒有原則???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還要怪蜜瓜你的功夫了得. 這裏人物性格的發展已經漸漸被你寫得很有邏輯和說服力, 我已經被你說服啦! 你後麵更瘋狂的細節留著用來說服其他的讀者來接受你最後對邱陳蘇三人命運的編排吧:)
最瘋狂的時刻還沒到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