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再回首(17)
(2007-12-04 18:54:31)
下一個
林憶蓮: 至少還有你
日子流水般的過去,這件事不再有人提起。張勇希望的地震並沒有如期到來。所有的人都各就給位,如往常一樣運轉。
百合花更多的時間跟父母和傑西卡在一起,對他們百依百順,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一日中午跟許願吃飯,許願拿一份報紙在讀,百合伸頭去看看,發現是一條專題報道,關於臨終關懷的。
一個慈善機構,把癌症老人接到他們那裏或者每天上門,對臨終的老人無微不至地關懷,幫助他們實現一些未實現的心願。
許願眼淚掉下來:“這年頭,這麽感人的新聞報道不多了。”
百合說:“現在踏踏實實做事的也不多了,能讓人感動的更少。”
許願說:“最主要的是,現在的人忙著賺錢,都沒有同情心。百合,我也佩服你,簡直是鐵石心腸,刀槍不入。你看看這報紙,人家對陌生人還有這樣的同情心,誌誠是你曾經的愛人,就算他再怎麽對不起你,也是快死的人,你對他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地留戀?”
百合茫然:“你說什麽?快死的人?誰?你說誰?”
許願哀傷地說:“百合,誌誠他生了癌,沒幾天好活了——他都立了遺囑。”
百合腦子一片空白。
許願看看她,奇道:“你不知道?他不讓我們告訴你,可是這些日子你在幹什麽?城中傳得沸沸揚揚,難道你一點不關心,沒有去打聽打聽?”
原來他沒有跟她玩遊戲,也不是嫖娼被羈押。
百合呼地一聲站起來,搖了兩搖,又頹然坐下,問:“你為什麽不早說?是什麽癌? ”
許願說:“他不讓我們告訴你。但是他這麽憑空失蹤,坊間謠言又那麽厲害,我以為你能打聽出來,或者你會來問我。可是百合,你全不關心。”停了停又說,“跟他父親一樣。”
那麽是肺癌,成活率及至低下。
“有沒有安排手術?”
“他不肯。”
“他現在在哪裏?”
“住在碧湖山莊。我們過一段時間給他送一些生活用品。”
碧湖山莊是早年開發的別墅,在遠郊,風景極好,但是在當時屬於偏遠地區,所以邱誌誠買的時候很便宜。
“他媽媽什麽態度?”
“老太太還不知道。我們告訴她,誌誠去了加拿大。”
“陪我過去”百合聲音哽住,“許願,送我過去。”
許願陪百合叫了輛出租車,直奔碧湖山莊。許願坐在車裏看她敲門,裏麵一個男人的聲音說:“請進,門沒鎖。”
許願跟司機說:“我們回城。”
百合走進去,高跟鞋敲打地麵,發出篤篤的聲音。
客廳裏沙發背門擺放,依稀看見一個男人站在窗前,對著蒼綠的山麓發呆。
嗬,是邱誌誠。他的聲音非常寂寞:“是許願嗎?昨天不是剛來過?今天送什麽來?”
百合隻是靜靜地注視這個近似剪影的背影——如今連他的背影都那麽寂寞。往日那個意氣風發,略帶霸道,靈活決斷的男人到哪裏去了?冥冥之中誰人在作弄?為什麽會有喜,為什麽會有悲,為什麽會有歡聚,為什麽會有別離?
“有時間多陪陪老公,不要老往這邊跑,我這裏什麽都有。缺什麽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邱誌誠說著,緩緩轉過身。
他看見一個穿著藏青色職業套裝的女人站在門口,皮包從肩頭滑落,呆呆地凝視著他。這個女人陌生而熟悉,令他朝思暮想。
這也是個寂寞的女人。
他原以為他會說你來做什麽,去,去享受你自己的生活。可是他的手臂違背了他的意誌,順從了他的心。
他的手臂,衝著那個寂寞的女人緩緩張開。
百合給了他他想要的,他們緊緊擁抱。
他把頭埋在她的頭發裏,用力地嗅著她的發香——這種發香提醒他,這不是個夢,這是真實的百合,在他的懷裏。她的眼淚依然為他而流,打濕他的肩頭。
他說:“百合,百合,你還是來了。”他捧起她的臉,撫摸她的臉頰,“還疼嗎?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若幹年前的那一記耳光,打得他們各自東西。
她凝視他。他怎麽會那麽蒼白憔悴?他胡子拉碴,人比上次在春泥最後一麵明顯消瘦,下巴尖出來,針一般紮著她的心。這究竟是疾病在打倒一個人,還是意誌在摧毀一個人?
百合流著淚說:“疼,疼到骨頭裏。我回來是向你討還的——你欠我的,你要還,你休想逃掉——你逃不掉。如果你逃掉了,三生石上我絕不等你。下一世我早給了許願,她比你先到。誌誠,我隻給你一生一世的機會,這一生一世我要你陪著我,照顧我,償還我——你逃不掉的。”
上大學的時候,能讓百合看得上眼的男同學幾乎沒有,能讓許願看得上眼的也欠奉。許願哀歎,百合百合,為什麽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我們下一世一定要有個人托生為男人,然後結為夫妻。
百合推她一把,笑說:好的,那你就去托生為男人。
邱誌誠長歎一聲,又把她緊緊抱住。
不知道多久,好象地也老了,天也荒了,暮色蒼黃中百合問他:“吃飯了嗎?”
邱誌誠搖搖頭,說:“不想吃。你別動,我不許你離開我。”
百合掙脫他,脫了外套,隨手披了一件他的夾克衫,先打電話給李微說家裏有事,請兩天假,然後進廚房去做飯。
邱誌誠跟在她身邊,走到東走到西。
什麽材料都有,倒也方便。百合做了個素雞豆腐堡,一個涼拌黃瓜,煮了一鍋米飯。
她命令:“你別在這裏礙手礙腳,去衛生間把胡子刮刮。”
邱誌誠說:“你陪我去我就去。”
百合啼笑皆非:“要不要我給你刮?”
“那樣更好。”
刮完胡子,又令他洗澡洗頭。他非要百合站在浴簾外麵陪他說話。他的理由很簡單:“你會跑掉的。”
她不能跟一個病人計較。
邱誌誠煥然一新。百合撫摸他的頭,說:“明天進城去理個發。”
他握住她的手,吃飯的時候也握著。他吃得狼吞虎咽,一點也不象有病的樣子。飯後她令他去洗碗,他就乖乖地洗碗,但是他要百合在他身邊看著他洗。
百合給家裏打電話,他在旁邊安靜地聽。她跟傑西卡講話的時候,嘴角有一絲溫柔,而他眼中的溫柔更是千百倍。
她掛了電話,他緊張地問:“你不會走吧?百合你不要走。”
她靠在他的懷裏:“我不走。這些年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他不答,隻是一個勁地追問:“你呢,你過得好不好?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百合,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告訴我,我怎麽才能補償你們母女?要是我還擁有健康,我願意用我的餘生來照顧你們,愛護你們,可是現在我這個樣子,你讓我怎樣去補償?”
百合半晌才說:“我要你依然愛我,比以前更愛;我要你好好治病,等病好了跟我結婚。我要你不要再胡思亂想,隻想著你還是原來的那個邱誌誠。”接著她正色說,“有一些現實你終究要麵對,誌誠,傑西卡真的不是你的孩子,我從頭到尾都沒騙過你——她是我哥哥的孩子,這次我把她帶回來接受中文教育。”
邱誌誠震驚:“那我們的孩子呢?”
“出了意外,沒留住。傑西卡可以說是我帶大的,我們情同母女,關係好得我嫂子都要吃醋。”
“還有,你的病並非不治之症。跟那個沒能留住的孩子一樣,這些都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你不要再懊悔,再灰心,再自責。我願意跟你一起麵對。你的病會好的,我們也還會再有孩子的。相信我,誌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會嗎?會嗎?”他沒有多少信心。
“會的,誌誠。別忘了你還有個失去老伴的母親,你還有個未成年的兒子。你身上的責任很重,你不能什麽都丟下不管去做逃兵。
她擁抱住他,把頭在他懷裏蹭來蹭去,一如多年前一樣。
“最重要的是你還有我。”她扳過他的頭,吻住他。
蜜瓜真是個大才女,所有的小說都寫得太好了。
嘿嘿
不好意思, 偶太粗心了. 這個當初是跟全職太太一起寫滴, 所以老搞混
偶都檢查好幾遍了
:((
8988說的對, 死亡麵前, 什麽怨恨都不重要了
回複Tender的評論:
偶可以理解為你哭了嗎?
謝謝蜜瓜,俺每天午飯時間到這裏來遛噠一趟。
“一日中午跟許願吃飯,許願拿一份報紙在讀,風荷伸頭去看看,發現是一條專題報道,關於臨終關懷的。”
I think it 符合百合之前的性格. "愛之愈切,恨之愈深," just as foxinsnow said, "她所有的恨刹那間消失了,而深藏心底的愛意全回來了。。。。"
傑西卡是哥哥的孩子
我舅舅的女兒就長得跟偶媽很象
我也長得很象偶姑媽
蜜瓜沒事就挑戰自己
希望這次能挑戰成功
第一篇要寫完了嗎?好像太快了。
傑西卡是姐姐的孩子,有點怪怪的。
第二篇該是和鄭北風的故事了吧。
BTW:生活中,聽說過有人得了這樣的病也好好活下來的,百合和邱這樣曾經傷痕累累,痛至心髓,不給他們個機會,真的太。。。。。。
鄭北風固然好,可畢竟他白紙一張,以百合的經曆,心態已經不一樣了。。。。。。
純屬感慨瞎說,蜜瓜該怎麽寫還是怎樣繼續吧,隻是有點心痛:)
繼續每天晚上搬著小板凳在這等著看~~~~~~
這一章端的是峰回路轉, 不過這一轉以後的故事可是越來越難寫了, 瓜瓜你是愛自己給自己出難題啊.
回複了你, 偶就三個大頭照疊一起了:DD
那誰誰說的, 要愛永恒...
死亡麵前, 啥事都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