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細雨

濛濛細雨中走路，出了家門口那條小路拐彎處不遠，有條隱藏的小溪。雨加劇了流水的聲音，響亮的，沒辦法不注意到它的存在。平日藏在無修剪的樹和灌木中，大約從鄰家院子裏穿過，不以為意地流過和經過。這個季節翠綠的葉子在雨中尤其翠綠著，即使在感冒和混亂中也還能發現它的存在和好。

我已經有半年或者一年沒有走出過小路的路口了，都是開車出入。鍛煉也不在街上，街上也不再是前三四年經常看見鄰居來回走路了。隻有一家有個幼兒，由大人帶著，偶爾碰到：碰到的時候都會停車等他先過去。還有一個婦女，看她拄著雙拐在複健。不知是受傷後還是中風後，她很堅持一直在走路。有時在附近街道開車回家也能遇到她。她戴著耳麥，所以從沒打過招呼。這條街上多住著上了年紀的人。但是人事代謝，幾家已經換了主人。隔一家原來的主人是韓駐美大使，但我們搬來時已人去屋空，由另外一個鄰居幫忙照看著。空了幾年後，終於掛牌賣出去了。新屋主大舉修繕，終於把小小的空間都占滿了，且建起了高高的柵欄，讓我們的緊鄰的後院顯得更加逼仄。隻是顯得，其實還是有大棵的紅楓樹，和一隻伶俐的被圈在後院主人已經遛不動了的高瘦的小狗：奇安娜。空著的韓大使家，住進了新的主人，周五傍晚往往能聞到烤肉的味道。

一直很想栽竹子，終於看到有人家願意給出多的，條件是自己去挖。趕緊動員先生，還好他立刻行動，冒雨去挖竹子：聽說是那家的鄰居家的竹子長過界了，而她家甚小。竹子挖回來，先生卻拐到教會去volunteer每年一度的打掃。還以為他被竹怪捉將去了。

十幾天前找了個大且深的花盆，埋下了幾塊有芽苞的生薑，今晨看到發了三個芽兒，欣喜。昨天看大盆的文竹已經長高爬到屋頂，枝蔓纏繞，映著窗外的森森大樹，想：這也不錯。今早去剪枝澆水，想看看是否能把它們分盆。仔細看看，竟然看到結了很多種子。因為薑芽帶來的自信，覺得自己也能從種子栽出更多的文竹來。

文竹的種子和旱金蓮的很像，去掉皮，在水中浸泡一天，然後埋土裏就可以了。現在氣溫正合適，還是有希望看到它發芽吧。旱金蓮已經發芽成長了，移了盆，精致的葉片本身也甚好看。

因為雨，我把溫室所有的植物，除了我搬不動的文竹們，都移到了陽台上，包括一大棵發財樹。搬回了廣東的朋友說看到發財樹開花，我是指望不上我的樹開花了，隻希望它枝繁葉茂就好。忘了是哪一年的節日禮物了，先生早已看透我：總之不管什麽特殊日子往家裏搬一顆植物總不會錯的，而且幾乎是唯一正解。

濛濛細雨中走回來，溫潤如創世紀中描述的伊甸園。我雖沒有親曆，但那描述的溫潤，大約是最合適花草樹木生長的吧。我的後院死了多半的石榴樹，和今年因為移栽而死了的十幾顆玫瑰， 如果在伊甸園當不會遭此厄運。

沒有病痛和死亡，和難堪難耐的每一天的繁瑣。

夜黑了，不盼著明早太陽出來。在細雨中安穩地休息吧：疲憊的，雀躍的，和被厄運糾纏的。

5/20/2023